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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悟(上)

  羅松溪已經在聯邦第三共和歷日這一天里,循環了三千四百零二天。

  三千多天,按正常來說,已經是十年的時間。

  但在羅松溪所處的世界里,沒有周,沒有月,沒有年,只有天。

  弗圖洛圖現出百米高的全副軀體,一只手臂,化成了遮天蔽日的沙幕,沙幕中,密密麻麻全是法則若隱若現的刻線,揮舞出不可思議的力量,而這些力量相互交疊,碰撞,然后繼續提升。

  而羅松溪,專注無比地看著這片沙幕,手里的破法長刀,刀尖以一種玄奧的韻律抖動,與周圍的空氣,形成一縷極為悅耳的聲音。

  忽然,他的刀尖挑起,看似漫不經心地一劃,竟然將沙幕劃破,他縱躍而起,竟要從被他劃破的地方,跳出弗圖洛圖的這道無比強大的術法。

  弗圖洛圖不耐地哼了一聲,那道被劃破的口子,突然消失,那是被劃開的沙幕,竟然交疊在了一起,從一層變兩層,重新向羅松溪碾壓下去。

  然而羅松溪,等待的就是這一刻。

  他專注著望著那折疊起來的空間,空間法則的刻線與元素法則的刻線質感完全不同,那已經不再是單純的線條,由一個一個微小到不可見的光點組成,然后光點聚集,成為一條條線條,線條聚集,成為一個個平面,平面再聚集,成為了立體的空間。

  然而立體的空間還在聚集,這會變成什么?羅松溪思索著。

  這些空間聚集在一起,他們或許會有無數種堆疊的方式,或許可以直接通往遙不可追的未來?

  羅松溪心里升起一絲明悟,他身形一晃,消失在了原地。

  他終于突破了弗圖洛圖對他暗影步的封鎖。

  再出現時,他已經在蜥尾半島另一側的海岸。

  那輪啞火的月亮,高高地掛在頭頂,他抬腕看看表,時針已經指過四點。

  他的嘴角浮現出了一絲笑意,這將是他第一次,在弗圖洛圖手底下,活過整二十四個小時,也就是活到凌晨四點零八分,清醒地見證重置的過程。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種急速的下墜感,就像那次位面推進器被全速啟動的感覺,但是仍舊要輕柔一點,然后他就失去了意識。

  不過如此,在失去意識前一刻,他這樣想道。

  第三千四百零三次,他緩緩醒來,默默琢磨著昨天對于空間法則的明悟。

  自從對林小曼道出了那句話,自從放下所有壓力大睡了七天,羅松溪感覺自己的心思變得無比的純粹,然后,便一直沉浸在了法則的世界里。

  反正做什么都是一樣,從世界到時間都不會任何變動,既然法則對他產生了深深的吸引感,不如就把時間先花在法則的領悟上面。

  他隱隱感覺到,法則是這個循環世界里最為獨特的一環,否則為什么別的會重置,單單他胸口那具天使身上的模擬法則刻線,卻不會重置?

  他也去金頂內向十二始祖問過好幾次,但得到的答案永遠是不可說。

  后來他就懶得去了,因為每次去,都要把所有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一遍,因為即使是十二始祖,也不會有他上一次說這件事情的記憶。

  一遍又一遍重復,說得他自己好煩。

  反正就他個人的想法,法則很有可能就是鮑斯口中,打破這個循環的關鍵。

  只是在兩百多天前,他對于元素法則的領悟,就再也沒有過進步。

  他猜測,那是因為弗圖洛圖撬動的元素法則,永遠只有土與風兩種元素。

  羅松溪覺得,他對土與風這兩種單一元素的理解,已經到了極致,再要有進步,需要有對其他元素的理解,然后進行融會貫通。

  于是他把重點,放到了空間法則的觀察和領悟上。

  他有暗影步打底,空間法則也已經入了道,在空間法則的領悟上,比起元素法則效率要低許多,然而“昨天”,他終于有了突破。

  在對于元素法則的領悟沒有進步的那一天,單靠元素力量,他已經能與完整體的弗圖洛圖打成平手,這充分證明了77所言非虛——領悟的法則力量,與用信仰之力撬動的法則力量,差距不止一點點。

  他未晉神階,只是在兩種單一元素的法則理解上達到了極致,就已經不輸于信仰神撬動的法則力量。

  而他還輸弗圖洛圖一手對空間的操控,而在他對空間法則有所突破的這一天,弗圖洛圖竟然第一次,沒有能夠殺死他。

  暗影步——

  他遁入暗影世界,他已經可以看到這個世界若隱若現的空間法則刻線,他邊往前縱躍,邊盡力捕捉這些法則刻線的影蹤,并和自己的領悟相比對。

  暗影世界與現實世界不一樣。

  不一樣的地方,在于暗影世界沒有元素的存在。

  所以暗影世界里,一切都是靜止不動的。而在現實世界中,元素是永遠在流動的。

  元素恒動,而空間則是元素運動的存在方式,空間亦是元素存在的邊界證明。

  他的心里,不斷泛起新的明悟。

  終于,他離開了暗影世界,他發現自己已經到了原來帝國境內,他第一次慘敗于弗圖洛圖手里的古德里安行省。

  他掣出“隕月之匙”,大喊道,“弗圖洛圖,可敢與我一戰?”

  第五千一百二十四次醒來,羅松溪直接發動暗影步,然后他出現在了精靈大陸。

  他一刀砍向深淵大領主,然后仔細觀察著深淵大領主反擊過來的滔天之水,與無邊烈焰。

  他領悟空間法則的一大原因,就是想要在他的暗影步,直接能跨過南海,來到精靈大陸。

  然后挑戰深淵大領主。

  黑暗生物的兩大真神強者,弗圖洛圖在空間法則上的領悟要明顯高于深淵大領主,但在元素法則方面,深淵大領主才是四系皆通的多面手。

  在來到精靈大陸之前,羅松溪一直對精靈抱有很深的不滿。

  從黑潮降臨之始,高傲的精靈就一直維持著和其他種族的割裂。他們似乎以為憑著精靈一族之力,就可以取得這場位面戰爭的勝利——在精靈的所有歷史書上,也確實是這么寫的。

  精靈沒有在黑暗生物登上帝國南部海岸的時候對人類進行援助,更是在古德里安行省會戰的時候拒絕了與人類將所有精英匯聚到一處的請求。

  而精靈的至強者,那位精靈之王,精靈巡游者的總長官,加勒達爾·吟風,竟然沒有出戰,而是專心在世界之樹旁邊尋求突破到真神的方法,意圖在突破到真神境之后,主持對黑暗生物的全面反攻。

  結果如所有人所見,人類大陸上因半神強者數量不夠而崩壞,巨龍之巢中深淵大領主現身無人可擋。

  應該說,這場大戰在一開始,之所以會陷入如此被動的局面,精靈要負上很大的責任。

  但在來到精靈大陸后,他讀到了他的老朋友,精靈巡游者第一副巡游長拉爾曼達·星穹的戰爭記錄,他對精靈的印象,有了不小的改觀。

  拉爾曼達試圖學習阿迷耶斯的治史精神,務求如實地記錄下這場黑潮最真實的過程和細節,讓后代的精靈,能夠不要再次落進因為虛夸的史觀所帶來的陷阱。

  所以拉爾曼達的所有記錄,都是真實的,可信的。

  他看到了在深淵大領主攻破了巨龍之巢后,精靈巡游者的監察長拉朵·輕歌,為掩護其他的精靈和巨龍撤退,獨自拖住了深淵大領主整整三天的故事。

  “監察長負責監察精靈巡游者有無私藏禁術,沒想到,恰恰是監察長的禁術,才是最多的。”拉爾曼達寫道,“她以半神的實力,拖住真神階深淵大領主的戰斗,簡直是一部位面上最強禁術的展示會。”

  “第一天上午,拉朵以自己的雙臂,獻祭給了一尊不知名的原始神,召喚來一道極為厲害的迷魂之術,令深淵大領主不得不耗費半天時間,去化解掉靈魂上的沾染的不潔之物。”

  “第一天下午,拉朵以自己的雙腿,獻祭給了傳說中的感知之神,令深淵大領主陷入無盡的感知錯覺中,又不得不耗費半天時間,去糾正自己的感知。”

  “第二天,拉朵將自己的殘軀,獻祭給了臭名昭著的饑餓之神,她一邊目睹著自己的血肉被一塊塊撕下吃掉,一邊用借用來的力量,激發出深淵大領主吞噬的欲望,逼得深淵大領主將整座巨龍之巢所有能看見的東西吞噬干凈,才重新恢復了正常。”

  “這花去了深淵大領主的兩天時間,于是我們擁有了整整三天,撤回世界之樹森林,重整旗鼓的機會。”

  羅松溪想起來,在古德里安行省會戰之時,當深淵祭司團齊出,向人類陣營進行碾壓的時候,弗圖洛圖似乎仍舊對戰果表示不滿,并反復念叨著“陛下怎么到現在沒有過來?”

  原來是被拉朵用這樣的極端的手段,硬生生地給拖住了。

  如果真神階深淵大領主能在那個時候趕到古德里安行省的戰場上,與十一名深淵大祭司聯手,別說羅松溪沒法脫身,恐怕人類的精英真的要在那個時候被一網打盡。

  拉朵·輕歌是一名典型的精靈,當時對著拉爾曼達務實的建議,每一條都忍不住出口反駁與嘲諷。

  但也正是她的驕傲,令她在最后時刻,可以用盡一切手段,哪怕是對于自己最為殘忍的手段,也要證明自己,確實配得上這份的驕傲。

  之后包括加勒達爾領導的世界之樹森林守御戰,同樣也是如此。

  世界之樹是這個位面上最神奇的造物之一,由精靈始祖格尼薇兒親手栽下,提供對黑暗生物的那道覆蓋全位面的封印的能量支持。加勒達爾能夠在世界之樹森林中調用世界之樹的力量,這一片區域,不可能被深淵大領主所攻破。

  照理說這是一場并不艱難的守御戰。

  但是加勒達爾并不滿足于僅僅能夠守住世界之樹森林,他一定要將深淵大領主,拖在精靈的土地上。

  在弗圖洛圖回到真神階之前,深淵大領主是黑暗生物中最強大的存在。加勒達爾無比固執地認為,只有精靈才能成為這黑暗生物中最為強大的存在的對手。

  于是精靈們付出了不知道多么慘烈的代價,在世界之樹森林和巨龍之巢的位面推進器之間反復拉鋸,他們向深淵大領主展示出了無比堅定的決心:只要深淵大領主離開精靈大陸一分鐘,他們就一定會奪回巨龍之巢的六芒星法陣。

  精靈們做到了,為了他們的驕傲——

  既然他們一開始就和人類做了切割,那么就把這種割裂,自始至終地維持下去,將黑暗生物最為強大的深淵大領主,始終割裂在進攻人類大陸的黑暗生物主力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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