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除了伊薇蘭之外,全部有傷在身,尤其是賈科和費連,在之前的戰斗中受傷其實都頗為嚴重。
圣約翰堡到北海州一萬公里的路程,總部的支援就算坐飛艇過來,也至少需要五、六天時間,所以他們先回到最近的城鎮,療傷、休養。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僅僅過了兩天,一艘飛艇就霸道地降落在北海重工零件工廠門外的狹窄山道上。
一艘巨大的飛艇如何才能準確地降落在崇山峻嶺間的狹窄山道上?
答案很簡單,只需要一名傳奇高階的強者,先從飛艇上跳下來,然后一手火焰沖擊轟破氣囊,一手大龍卷術托住底艙,再把飛艇平放在山道上。
這位傳奇高階強者自然就是聯安委主席馬可·何塞。只不過他現在雙目充血、頭發蓬亂,完全沒有一位傳奇大魔法師應有的儀態。
因為在過去的兩天時間里,他一刻也沒有合過眼,全天二十四小時都在用魔法加速飛艇的行進。本來需要飛五到六天的路程,他們飛了兩天就到了。
其實如果不是怕飛艇散架,馬可主席本來還可以提早半天時間到。
飛艇上跳下一百多人,全都是聯安委最精英的探員。
他們如狼似虎地推倒路障,向著工廠里直沖而去。馬可·何塞沖在最前面,整座工廠里回蕩著他焦灼的大喊。
“雷·邦迪,我的女兒伊薇蘭在哪里?”
一路上,馬可分析了各種可能。伊薇蘭潛入雷·邦迪的工廠,被他發現,陷入危險,但他覺得雷·邦迪還沒有膽量會殺他女兒,最大的可能性是把伊薇蘭抓起來,然后和他談條件。
然而迎接他的,并不是他想象當中的場面,不是雷·邦迪的冷笑、嘲笑、得意的笑,而是…
無數工人的咆哮。
面對沖進來的聯安委主席和最精英的探員,零件工廠的無數工人,同樣從四面八方沖過來,手執扳手、撬棍、鐵鏟、掃把…毫無畏懼地與聯安委最精英的力量對峙。
如果羅松溪在這里,一定會以為又看到了馬匪劫掠塔爾塔鎮,而鎮民拼死抵抗的場面。
散亂的工人之后,又出現了整齊的工人方陣,他們舉著各種大橫幅闊步走來。這些橫幅上寫著:
“拼死保衛工廠!”
“有誰想搞垮我們的工廠,我們就和他不死不休!”
“聯安委的惡犬,請你們滾回圣約翰堡去!”
沖在最前面的馬可主席,還沒明白過來發生了什么事情,工人的扳手和撬棍,就劈頭蓋臉地砸了過來。
馬可原來心中就郁憤難平,此時更是怒上加怒,眼看一抬手就是一發流星火雨要砸下去。
還好后面跟著的下屬都是聯安委精英,三四個人一起眼疾手快地將他拖住抱住。
“主席,冷靜!冷靜!”
“誰能告訴我發生了什么?誰能告訴我伊薇蘭到底在哪兒?”這位憤怒的老父親痛苦地咆哮著。
又一名下屬開始向工人喊話:“我們沒有惡意,我們想要見雷·邦迪廠長…”
他的聲音馬上又被工人打斷。
“雷·邦迪廠長已經兩天沒有出現過了。”
“難道不是被你們抓走了嗎?”
“釋放雷·邦迪廠長,還我北海重工一個公道!”
什么?反而是雷·邦迪不見了?莫非已經被伊薇蘭搞定了?
但容不得他細想,工人們又沖了上來。
就這樣,馬可主席,連帶整個聯邦最精英的執法力量,被工人們用亂棍趕出了工廠。
他一個人囂張地將飛艇停在山道上的時候,想的是如何在這里大展威風,挫敗雷·邦迪,救出寶貝女兒,完全不是這樣的劇情啊。
當然,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一旦聯邦下決心讓整部國家機器隆隆地開動起來,還沒有什么力量能夠阻擋。
馬可·何塞抵達北海州的同一天,伊薇蘭用最快的飛隼向圣約翰堡發送的專報到達了聯安委第一副主席唐舸的手中。
受命留守聯安委總部的唐舸副主席,從專報上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他連夜進入總統府邸,就北方軍區和北海重工目前已經基本查實的情況——包括政、商、軍三界相互勾結,大量侵吞聯邦軍隊資產,對抗并殺害大量執法人員等等,向西斯·王爾德總統進行了長達三個小時的匯報。
西斯總統與其說是震怒,不如說是被超越了他想象之外的涉罪行為震撼到了。
即便桑·邦迪是黨內下一任的總統候選人,他也毫不猶豫地以聯邦總統身份簽發總統令,授權聯安委與司法部成立專案組,徹查北海重工的犯罪事實。
同時以聯邦元帥的身份發布元帥令,命令聯邦全軍作戰委員會即刻徹查北方軍區,無論涉及到誰,都要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全軍作戰委員會主席柯尼卡將軍收到元帥令之后,第一時間從東部軍區抽掉了三個整編師,由他的老搭檔奧拉澤爾·銀月和東部軍區副司令顧長風一起率領,匯同聯安委憲兵大隊,開赴北灣州。
這是北方軍區軍部在兩年內第二次被圍。
但是這一次,明顯要比當初萊昂納多遇刺,還要嚴厲許多。
北方軍區司令周虎上將被暫停職務,停職期間北方軍區一切軍務暫由顧長風署理。
同時,北方軍區所有上尉及以上軍官被勒令全部返回軍部接受審查,所有艦只一律返回母港接受審查,后勤部門所有人員不得離開軍部范圍,等候審查。
而馬克主席則在找到他安然無恙的寶貝女兒之后,情緒終于恢復了正常。他與聯安委精英處的探員,在羅松溪和伊薇蘭的指引下,乘坐飛艇直接強行降落在海邊的船塢旁。
這一次聯安委的精英們終于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全部配備防爆頭盔與防爆盾牌,他們組成人墻,將工人們強行隔離在外,保證對整裝工廠的取證工作能夠順利進行。
但工人們仍舊不顧一切地沖擊著人墻。在人群里,羅松溪看到好些熟悉的面孔,奈維爾、珍妮斯、吉爾、還有頭上包滿繃帶的萊特寧…
他們高舉著橫幅,他們不停地往防爆盾上撞。羅松溪清楚,工廠在他們心里,就是他們的命。但羅松溪想不清楚,他們不惜生命都要維護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信仰的目的到底是出于無私還是出于自私?信仰的結果到底是能夠勸善還是能夠作惡?
他的心情有些煩悶,想了想,找到了清叔,對他說,“外面零件工廠有一名叫艾米麗姑娘,前段時間意外流產,卻一直沒有就過醫…能不能派人去找到她,帶她到就近的醫院去檢查一下,看看有沒有留下什么后遺癥?”
他將艾米麗的事情大致跟清叔講了下,清叔也對這個姑娘十分同情,點點頭說,“放心,我會想辦法給予她適當的幫助的。”
說完清叔又轉頭從人群里找到了萊特寧,問羅松溪,“要不要再讓人敲他幾下黑棍?”
羅松溪看到萊特寧,正狠狠地撞在一面防爆盾上,滿頭的繃帶里又滲出了血跡。他搖搖頭,說,“不必了…”
看著萊特寧為了工廠拼命的樣子,羅松溪覺得有些可悲。
講完艾米麗的事情,羅松溪又看向了站立在不遠處的伊薇蘭。伊薇蘭正在跟她老爹置氣,因為馬可主席取消了她在聯安委內部的一切權限,整個取證過程中全程冷漠臉。
羅松溪看著伊薇蘭的側臉,微揚著的精致的下巴,仿佛又看到了初遇時她的樣子。回想起這些天來一起經歷的種種,心里無聲激蕩。
擊殺雷·邦迪,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再等到這個案子徹底查完,這些事情終于要結束了吧。
不管在那擁擠不堪的鴛鴦間里他有沒有動過心,不管在伊薇蘭扭過身子為他擋那一箭時他有沒有動過心,那些都是非常時期的非常往事,終將隨著他們回到正軌而煙消云散。
是不是有些傷感呢?他也不知道。
胡思亂想間,羅松溪忽然聽到有人喊他的名字。
他回過頭,馬可主席正點著一支雪茄,站在船塢下背風處,招呼他過去。
羅松溪走到馬可主席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禮道,“主席閣下。”
馬可主席一揮手,“別叫我主席閣下,聽著就累,叫我伯父吧。”
“這…”羅松溪這下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
馬可主席繼續說道,“我這個女兒,別的都好,就是脾氣不大好。”
“呃…”羅松溪仍舊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所以啊,以后你要多讓著她點。”
“我…”羅松溪還是不知道該怎么接話。
“別我我我的,還不趕緊表個態?就目前對北海重工管理層和工人的訊問結果來看,他們別的一律不肯交代,唯一交代的一點是,你和伊薇蘭在潛入零件工廠期間,是舉行過婚禮,入過洞房的,還…算了這個我就不說了。反正你要是敢悔婚的話,呵呵,你別忘了我們何塞家最擅長的是什么。”
羅松溪徹底語塞。
馬可主席可能是覺得自己的語氣太過嚴厲了一些,秉承著打一大棒再喂根胡蘿卜的原則,他語重心長地對羅松溪說,“你很不錯,真的很不錯。你知道我這輩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嗎?一是保證伊薇蘭的安全,二是希望她能幸福。這兩點你都能做到,你說舍你其誰?”
羅松溪忽然覺得,比起一名傳奇強者要殺自己,更加可怕的事情,可能就是一名傳奇強者非要做自己的岳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