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咔”的一聲輕響,羅松溪在一瞬間,渾身被汗水濕透。
“別慌,血管還沒有破。”77在他心里急忙提醒道。
羅松溪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放開斷刀的刀柄,右手握成拳又張開,再握成拳,再張開,如此重復三次,微微顫抖的手終于重新恢復平穩。
“鑷子。”他輕聲說。
格蕾醫生已經徹底被羅松溪手術時的氣氛所感染,深深進入到了助手的角色中,第一時間把鑷子遞到了他手上。
羅松溪握緊鑷子,用極輕柔的動作,先將斷刀的后半截拖出,然后放棄使用懲戒之力,僅靠一把鑷子,開始分離碎片和血管余下的部分。
碎片和血管黏連的部分映在他的視野里,隨著精神力的高度集中,他感覺到映射在他精神當中的圖像,開始慢慢放大,越放越大。
到最后,仿佛他看到的其他東西統統消失不見,只剩下血管黏連在碎片上的組織。
“哇,主人,你居然領悟了入微,這可是許多黃金階都領悟不了的精神力使用法門哦。”77贊了一句。
羅松溪根本沒有聽見,他只是用鑷子,一點一點,在他放大了無數倍的局部視野里,將動脈安然無恙地鏟離碎片。
終于,第十六片碎片落在了托盤上。
接著,斷在里面的半截圓頭小刀,也被夾出放在了托盤上。
只剩下最后一片,也是最關鍵的一片,直接扎在心臟上的碎片。
羅松溪沒有馬上動手下刀,他不想再出現剛剛那樣的意外。
他要把最后一刀的手術方案,推敲得更加穩妥。
很快,他就有了結論。
他在手術刀的刀柄上,刻了一個將懲戒之力轉化為標準元素能量的轉化法陣。
在手術刀的刀尖上,刻了一個極小的冰凍術法陣。
又在刀身上,刻了一個保護刀面不會因為低溫而折斷的輔助性法陣。
他握著刻刀的手也達到了極速,三分鐘,法陣成型。
“17號,開始。”他肅然道。
手術刀在碎片的正面位置切開皮膚、皮下組織、肌肉,當中遇到兩根稍粗的毛細血管,被羅松溪熟練地結扎。
手術刀觸碰到了碎片的那一剎那,羅松溪極其精準地將手術刀后縮,保證手術刀不會觸動碎片一分一毫。
由于早前魔法力場的存在,碎片幾乎是平整地嵌在了心臟里,要拔除難度極大。
羅松溪屏住呼吸,貼著碎片的邊緣,極其小心地在包裹住碎片的組織上下了一刀。
手術刀切開組織的瞬間,刀尖的冰凍法陣里噴出的水元素,就將微小的切口用冰封住。
第二刀下去,同樣在下刀的瞬間將切口冰凍住。
心臟在不停地收縮、舒張,碎片的位置也隨著不停起伏、跳動,這無疑令羅松溪的下刀變得極為困難。
但法器碎片仍然緩慢而細致地被他從和心臟黏連的組織上分離開來。
大約十分鐘后,之間碎片周圍,圍繞著一圈晶瑩剔透的冰晶。
羅松溪這才舒了一口氣,將手術刀的刀尖輕輕貼在碎片表面,水元素將手術刀和碎片牢牢地凍在了一起。
然后拽緊手術刀,極快地往后一拉。
碎片離開心臟,羅松溪的另一只手極速地按壓上去。
他雙指一捻,血還沒來得及飆射出來,創口已經被冰晶牢牢粘住。
羅松溪低頭咬住手術刀,雙手持鉗夾針,針線令人眼花繚亂地繞動,片刻之后,心臟的破洞,終于被細密地縫合住了。
他扔下手里的鉗子,手指在縫合處虛抹,縫合口里的冰晶消失,心臟仍舊在有力地跳動,而縫合處,沒有血滲出。
羅松溪緊張的表情在這一瞬間終于瓦解,咬住手術刀的嘴向兩邊輕輕咧開,嘴角露出了兩個可愛的酒窩。
就在這個時候,手術刀刀尖的堅冰消融,碎片落下,掉落在托盤里,最后的一聲“叮”,如同仙音。
格蕾醫生輕輕地鼓起了掌。
手術臺上的衛天成將軍,雙手不知何時已經脫開了皮帶的束縛,同樣輕輕地鼓起了掌。
羅松溪擦了一把如潮的汗水,這才感覺到一陣虛脫感無法抑制地涌了上來。
格蕾醫生三下五除二縫合了最后一個手術刀口,對羅松溪說,“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羅松溪點點頭,正要走出去休息,格蕾醫生又叫住他,掏出一本《元素影像指南》放在他手里。
“這本書,其實早就在聯邦公開發行。元素影像法其實是白銀階就能施放的法術,對元素力量的要求非常低,只是對元素操控的精準性,要求很高。”
“放眼整個聯邦,肯去當醫生的魔法師本來就少之又少,能精準操控元素力量的就更少,導致這一套元素影像法,在聯邦的傳人只有鳳毛麟角。”
“你武技施放的元素力量,雖然還很弱小,但卻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對于元素力量最精準的操控。還有,我想你的精神力一定達到入微境界了吧,掌握這一套元素影像法,應該更不在話下。”
“學會它,我相信,你會是全聯邦最好的外科醫生。”
手術室外,萊昂納多迎面給了羅松溪一個擁抱。
羅松溪問他,“為什么不早讓我跟格蕾醫生學醫術?”
萊昂納多攤攤手,“衛天成將軍身上有傷人盡皆知,我跟你混在一起,又讓你去學醫,怕我這點小心思一早就被人猜出來了。”
“不過更重要的,是我跟伊薇蘭通了一封密信。她在信里告訴我,你就是一個擅長創造奇跡的人。”
羅松溪本來是打算戳兩句這個心機boy的,畢竟被他一聲不響地算計了。但聽到伊薇蘭對自己的評價,不僅有一絲微微的陶醉。
格蕾醫生負責后續的感染治療,萊昂納多負責與衛天成繼續談下去,羅松溪心安理得地去旅店二樓的客房里休息去了。
只是躺在床上,心中仍有一種雖精疲力竭但仍難抑制的亢奮感,他問77,“77,這個外科醫術,是不是在‘一個位面’上,也屬于很高級的技術了?”
“哪有?這個只是主人在厄爾斯位面覺得新奇,隨手記錄下來的低級技術哦。”
“那在‘一個位面’,是用什么治病救人的?”
“信仰圣光吧,哈哈。”
羅松溪夢見他在飛。
先是馬格尼教授夾著他在飛,然后是弗洛普教授用風魔法卷起他在飛。
他似乎隱隱約約聽到萊昂納多在說,“…我還要他替我去矮人王國跑一趟呢…”
然后弗洛普教授說,“等他拿到矮人遺跡的探索名額,學校自然會正大光明地派他去矮人王國,他也能順帶便把你的事情給辦了。”
馬格尼教授則對著他咆哮,“小兔崽子,這個時候還睡睡睡,你要是在考核里搶不到一個進遺跡的名額,我就打斷你的腿,讓你變得比我還要矮!”
考核?等等,什么考核?
羅松溪被嚇醒了。
醒來之后,他發現自己并沒有躺在旅店二樓那張舒適的床上,而是…躺在學校某個山頭上的一片荒草堆里。
最要命的是,他懷里那只裝了他一家一當的空間盒,不見了。
天哪,難道在萊昂納多的旅店里,也能被人打劫?
這個時候,他正好看到一名同學貓著腰從荒草堆里走過。他趕緊蹭地爬起來,跳到他身邊,問他,“比爾,發生了什么事情?這里是哪兒?”
那名叫比爾的學員,本來正在全神貫注地警惕著什么,乍見到有人忽然沖過來,差點一個火焰沖擊就招呼上去。
等看清楚是羅松溪,聽到他的問題,比爾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這里是哪兒?這里是結業考核的場地啊。”
羅松溪這才想起來,昨天索爾科夫斯基教官確實說過,今天要結業考核。只是當時自己在想衛天成將軍的事情,關于考核的內容,基本上一個字沒聽進去。
羅松溪把事情勾連了一下,應該是早上考核開始,自己還在呼呼大睡,于是弗洛普教授和馬格尼教授就把自己丟進了考核場里。
而自己因為昨天精神消耗太大,睡得太死,居然被丟進考核場之后,才醒過來。
好吧,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莫過于做夢夢見自己在考試,醒過來發現,真的在考試。
好在他碰到了對的人,比爾是他們班里有名的小靈通兼話癆。
他從比爾口中,逐漸了解了考核的規則。
這次他們考核的對手,就是來訪的國立軍事學院的學員。
特訓學校辟出一塊巨大的區域作為考核戰場,這塊戰場包括了三座山頭,地形特別復雜,有叢林,有荒野,有陡崖,有緩坡,有雪山,有峽谷,海拔最高的地方和海拔最低的地方落差有兩千米。
所有特訓班的學員和國立軍事學院的來訪學員,都將進入這片區域,并生存三天。三天里,他們可以對任何一個見到的對方勢力的人動手。
考核期間,每名學員不允許攜帶任何裝備,只能穿一件由馬格尼教授和桑瑞秋教授聯手設計的戰鎧。
這是一件帶頭盔的全身鎧,雖然樣子粗笨而丑陋,但實際上重量很輕,可以吸收大致相當于黃金階全力一擊的魔法能量并使穿著者免受傷害。
能量吸收飽和以后,鎧甲會因材料承受不住而破碎。一旦學員身上的鎧甲破碎,他即告淘汰離場,周圍圍觀的老師會把他凍成一塊冰塊,然后撈出去。
索爾科夫斯基教官則告誡過雙方學員,不允許攻擊鎧甲已經破碎的對手,否則會遭到重罰。當然鎧甲破碎的學員也不能再發起任何攻擊。
怪不得空間盒被教授們收走了,羅松溪想起來,而和自己一起被丟在荒草堆里的,果然有一副難看的鎧甲。
這莫非就是傳說中的“開局一件甲,裝備全靠打”?
羅松溪去把那件鎧甲撿回來,從里到外翻看了一遍。鎧甲用輕便而堅固的四階傳導性金屬風羽金打造而成,內里布滿了層層疊疊各種土風水三系的低級法陣,輔以機械裝置,用來一層一層地卸掉擊打在上面的力量。
整件鎧甲果然貫徹了桑瑞秋追求性價比、可復制可推廣的設計理念。羅松溪猜想,這件鎧甲給他們用,應該是一次性能的測試,最終目的,肯定是要大批量生產,然后供給軍隊的。
在羅松溪研究鎧甲的當兒,比爾繼續給他把考核規則講完:
每過一天,老師們會隨機宣布一座山頭為非安全區,學員必須在規定時間內離開那座山頭,否則會被圍觀的老師凍成一塊冰塊,然后淘汰出場。
而最后一天,最后那座山頭將劃分成24個區域,每過一個小時,安全區就會縮小一圈,直至最后山頂一小塊一千平方米不到的區域。
這意味著靠躲起來是行不通的,最后肯定大家還是要狹路相逢,分個勝負。
老師們會根據學員們這七天的表現給他們打分,當然,堅持的時間越長,分數肯定越高。對于特訓班的學員來說,分數還將決定他們接下去一年的實習分配。
“對了,考核是不是還能拿到什么矮人大陸史前遺跡的進入名額?”羅松溪問比爾。
“是啊,”比爾充滿羨慕地說,“一方學員全部被淘汰,考核即告結束,留在場內分數最高的兩位學員,將獲得進入矮人大陸史前遺跡進行探索的資格。”
“那…那個史前遺跡,到底是干什么的?”羅松溪問。
“天哪,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比爾一臉嫌棄地看著羅松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