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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衛天成將軍

  “我和家里鬧翻的事情,大概傳到衛天成的耳朵里去了,所以他肯定會猶豫。這一年里面,他肯定在選擇,在比較。但我有耐心,我知道他最終肯定是會選我的。”萊昂納多對羅松溪說。

  “弗洛普教授答應支持你了嗎?”羅松溪問他。

  “我離黃金階還差最后一絲…”萊昂納多說,“不過弗洛普教授還是幫我把衛天成將軍來學校的行程安排妥了,其他他不管。這次會面,我還拉上了格蕾醫生,她是談判成功的關鍵。”

  “格蕾醫生?”羅松溪想起了校醫院那位總是臭著一張臉的老阿姨,她的脾氣簡直跟駱晴明有得一拼。

  但格蕾醫生是學校三巨頭之一,她曾經是聯邦最有天賦的魔法師之一,卻把絕大部分精力投入到研究魔法在醫學領域的作用上去。毋庸置疑,她是聯邦最好的醫生。

  元素魔法師占據著提亞那位面絕對的主流,與元素魔法巨大的破壞力相對應的,是魔法師們孱弱的身體。

  與此同時,元素魔法是沒有任何治療能力的。唯有少數將自然魔法修煉到高深境界的精靈,才會使用具有治療效果的治愈術。

  但治愈術的原理,是用自然的力量刺激肌體的飛速生長愈合,因此對外傷效果良好,對于各種內生的病癥卻束手無策。

  這無疑是一個醫療相對落后的世界,治療的主要手段仍然是依靠各種天然藥物。

  而格蕾醫生,在四十多年前,革命性地建立了外科醫學體系。雖然外科手術在聯邦始終保持著很大的爭議,但格蕾醫生,確確實實地用一把手術刀,治愈了無數疑難雜癥。

  “你是怎么請動她的?”羅松溪問。

  “我向她承諾,聯邦民生銀行將成立專門的基金,幫助下一屆政府完成至少90%聯邦居民的醫療保障托底。”萊昂納多說,“政治嘛,就是要會開空頭支票。”

  “明天衛天成將軍就要到了,還要我做些什么?”羅松溪又問。

  萊昂納多丟給他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金屬。“你給我雕個像,不用全身,到肩膀這里就可以了。明天我作為一個小禮物送給衛天成將軍。”

  羅松溪心里想著你怎么這么臭屁,但轉念一想可能這也是萊昂納多的手段之一,便拿起小刀,飛快地雕刻起來。

  羅松溪沒學過雕塑,但以前也曾雕過一些小東西送給林小曼當禮物。他勝在那雙常年刻畫煉金法陣的手極其穩定,切削過無數金屬材料令他的下刀無比精確。

  尤其是在經過馬格尼教授一年的訓練之后,他對輸出的每一絲力量,控制得極為精準,刻刀一頓一挫之間,如行云流水般毫無滯塞。

  漸漸的,連羅松溪自己,都沉醉在這種揮灑自如的感覺當中。

  十多分鐘后,一尊小小的雕像便完成了。萊昂納多接過雕像,看著指甲蓋大的雕像上,連頭發絲都一根根清晰無比,不僅夸贊了一句,“真是好手藝。”

  但除了萊昂納多和羅松溪,所有的學生都在討論聯邦國立軍事學院學生代表團來訪的事情。

  聯邦國立軍事學院,是聯邦最好的軍事院校,學制五年。此次應特訓學校邀請,派出了畢業班的十五名尖子生,清一色的黃金階魔法師,來到特訓學校訪問交流。

  所謂畢業班的尖子生,實際上都是三年前特訓學校選拔被涮下來的。經過在國立軍事學院三年的學習,成功突破到了黃金階,胸口大有一股惡氣:

  你們能夠選進特訓學校的也沒什么了不起?不就是關系比較硬嗎?我沒進特訓班不也學得挺好的嗎?倒要看看特訓學校里到底能學到點什么?

  來訪的第一天是集體交流。

  交流的開始階段還比較客氣,國立軍事學院的學生覺得對方畢竟是自己起碼要小上兩到三歲的學弟學妹,特訓學校的學生敬對方畢竟已經牢牢站在黃金階上。

  但聊著聊著就變味了。

  “你們在特訓班學了一年半,學了點什么呀?”

  “唉,太累了,從早練到晚,一個月還只有三天假。不過我們教官說了,在特訓班學一年,等于在外面學三年。”

  “矮馬,那么牛逼為什么我看你們黃金階的比例怎么還沒我們學校高呢?”

  “這不是教官們要求太高嗎?弗洛普教授說,升得太快沒意思,要感悟屬于自己的法則。法則你們懂不懂?不懂法則,后繼乏力啊。”

  “特訓班的同學們很懂得為升不了階找借口啊。”

  “國立軍事學院這是派了幾個沒前途的學生,來我們這里砸場子嘍?”

  “不敢不敢,萬一你們像花瓶一樣脆弱,輕輕一砸就壞了,哭著要我們賠怎么辦呀。”

  聊到后來,連和他們算有同袍情誼的軍方學員都聊出了火氣,政府方的學員,更是只差擼起袖子掀桌子了。

  “嗯…哼…”索爾科夫斯基教官出來打圓場了,“聯邦是法治社會,你們都是文明人,從小都接受過良好的教育,怎么可以一言不合就擼袖子了呢?這跟綠獅子幫的小混混有什么區別?”

  教官的面子還是要給了,于是雙方只好強行壓下已經升騰起來的火氣。

  沒想到索爾科夫斯基的下一句話就馬上變了味兒:

  “即使對彼此有什么意見,也應該約好時間,定好規矩,再來打過。你們說是不是?”

  國立軍事學院的學生走了以后,特訓班的學員圍著索爾科夫斯基教官問,“教官,真的要和他們打一場嗎?”

  “不要問問題,”索爾科夫斯基教官說,“用你們的腦子想一想,不打一場,把他們請來干嘛?”

  “你們的結業考核,就是和他們打一場,”索爾科夫斯基教官接著說,“你們平時不團結,我也就不管你們了,但現在外敵當前,譬如說以后你們各自為軍方和政府服務,帝國打過來了,你們會團結嗎?”

  大牙看看馬克,馬克看看周卓,周卓看看羅松溪,帝國還沒打過來,大家都不吭聲。

  “告訴我,會不會?”索爾科夫斯基教官喝道。

  “不管你們會不會,這次結業考核,誰如果拖了后腿,接下去一年的實習,我就把他扔到卡羅拉群島上去獵魔獸。”

  沒有魔獸的魔法世界是不完整的,但是像人類大陸這樣居住密度如此高的地方,魔獸早絕了種。也只有南半球廣袤無邊的大海里,還有魔獸們在苦苦抵擋文明之光的殺伐。

  所以羅松溪從來沒有見過魔獸,他的心思也不在卡羅拉群島那些可憐而珍貴的魔獸身上。

  他關注點,只在國立軍事學院來訪隊伍里,一名隨行的機修人員身上。

  因為這次考核比試,鋪設了大面積的低級輔助機械,考核過程中,需要一批普通的機修人員來應對可能發生的機械故障,但特訓學校明顯沒有那么多人手,所以弗洛普教授提出,希望國立軍事學院能臨時招聘一支臨時工隊伍帶過來。

  這名機修人員,就是這支臨時工隊伍里的一員。但剛到學校,就不幸病倒了,被送到了校醫院接受診治。格蕾醫生診治結果是急性肺炎,需要隔離治療。

  肺炎傳染性很強,國立軍事學院的來訪隊伍,聽聞后都對這名臨時工避之而不及,恨不得他從來沒有存在過。

  他們哪里想到,這名曾和他們一路同行的臨時工,就是黑石山里最富傳奇色彩的二號人物,衛天成將軍。

  矮人反抗軍的二號人物,居然是一名人類,而且嚴格來講,還是一名帝國人。

  心神不定的羅松溪,完美錯過了索爾科夫斯基教官宣讀的考核規則。

  “好了,諸位加油,考核明天一早開始。”他只聽到了這么一句就被宣布解散了。

  萊昂納多站在吧臺后面,仔細地將一個個杯子擦拭干凈。別人都會以為這可能是他的某一項惡趣味或者強迫癥,只有羅松溪知道他只是想掩飾微微發抖的手。

  “來了。”他對羅松溪說。

  這也是羅松溪第一次見到這位全聯邦聞名的傳奇人物,但衛天成將軍的相貌,卻實在太過平淡無奇。

  此刻他穿著一身機修工的制服,膝蓋手肘上各有一塊油污,活脫脫就是一個年紀已經大了,卻仍不得不為生計而奔波的老年機修工形象。

  黑酒氏族最早用武力反抗矮人王國政權的時候,帝國當仁不讓地給予了反抗軍巨大的支持。一隊又一隊的帝國士兵被跨海投送到矮人大陸上,加入了與矮人反抗軍并肩作戰的隊列。

  然而十六年前,帝國皇帝被刺殺,皇子不知所蹤,皇帝查爾斯·羅伯斯庇爾以唯一皇位繼承人的身份被推上皇帝寶座。但是查爾斯是一個只有呼吸尚存、身不能動、口不能言的植物人。

  帝師安東尼達斯、首輔左丹尼斯、海軍總司令韋斯特展開了長達數年的權勢斗爭,這一變故,令帝國再也沒有余裕,顧及對矮人反抗軍的支持。

  大部分軍隊沿海路撤回了帝國境內,但也有少部分來不及撤退的軍隊,被留在了遙遠的異國他鄉。

  再后來,矮人反抗軍承受不住來自矮人王國和聯邦的合力進攻,全面撤退進黑石山脈。這部分帝國士兵的回家之路,就此永遠斷絕。

  衛天成就是當年沒有回家的一名普通帝國士兵,但在十幾年的戰爭中,他逐步顯示出了超凡卓絕的軍事才能。

  更重要的是,當時幾乎身處絕境中的矮人反抗軍和帝國滯留士兵,在一次又一次的絕地反擊中,產生了超乎國別,超乎種族的信任感,令他們不分軒輊。

  衛天成也被提拔為僅此于黑石氏族家族燃鬃·黑石的反抗軍二號領導人,主管所有的軍事和情報工作。

  這些年來,衛天成絕對是聯邦欲除之而后快榜單上最靠前的人物,正是他領導的游擊戰術,令超過十萬名聯邦士兵埋骨在黑石山里。

  聯邦曾經組織過無數次針對衛天成的暗殺行動,可衛天成號稱千變萬化,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實相貌究竟如何。

  哪曾想到,哪里有什么千變萬化,他只是生了一張最平凡普通不過,到哪里都會泯然于人群中的臉。

  “感謝你救了我唯一的兒子,”沒有想象當中一場談判應有的客套、寒暄、相互恭維,甚至在沒有落座前,衛天成就直奔主題。

  “不管你究竟是真的救了他,還是演了一出救他一命的好戲,但你終究是把他平安送回了我的身邊。作為一名父親,無論如何,我該當面對你說一聲謝謝。”

  “不客氣,我也是家里的獨子,我能理解作為父親的感受。”萊昂納多親手為衛天成端上了一杯雞尾酒。

  “你不用跟我說客套話,感謝歸感謝,你應該知道我們的底線是不會變的。一是武裝不能解除,二是失地的農民必須回到他們的土地上。這兩條談不攏,其他的事情都無從談起。”

  “但是您應該知道,工業化和城鎮化是歷史的趨勢,以家庭為單位的農業耕作,是毫無效率的,進城加入產業工人的隊伍,對他們的生活反而是巨大的改善…”

  “你無法理解一個世代耕作的矮人,對土地的感情,”衛天成揮手打斷了萊昂納多的話,“我們可以為這樣一個單純的理想,在近乎絕境中作戰二十年,就永遠不會在這一點上進行妥協和放棄。”

  場面一度陷入沉寂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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