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約翰讓三個黑衣人傳的話,令一次原本隱秘的綁架行動,勢必無法再進行保密。
首都軍區某師的師長,向軍區和聯安委就一次未經任何授權的擅自行動,進行了詳細的說明與檢討。
隨后,該師長連同該師的八名軍官,被就地免職,等待軍事法庭裁決。隨后此事件,也在聯邦高層的特定范圍內,進行了通報。
證實羅松溪的爆炸技術只是來源于傳奇強者傳授的一次性爆燃法器,加上他又有一個極端惹不起的后臺,各方對拉他入伙的興趣,頓時小了很多。
而鑒于羅松溪提出的想要入學的要求,三天后,聯安委主席馬可·何塞,龍飛鳳舞地在一張錄取通知書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簽完字,馬可·何塞朝站在他對面的長女伊薇蘭說,“終于搶到人了…我說,那天喝酒的時候,你加把勁,直接把變成我們家的人,不就好了?”
伊薇蘭裝糊涂道,“我跟他說了兩次,讓他做我們的家的扈從,他都拒絕了。”
“做扈從自然是不肯,做女婿說不定就肯了呢。否則還有什么情誼,會讓他送你一把神器?”
伊薇蘭不知道這是一把什么樣的刀,清叔也不知道這是一把什么樣的刀,但馬可·何塞怎么會不知道這是一把什么樣的刀?
伊薇蘭是在聽到羅松溪蘇醒消息的當天,便離開了西星城,返回首都圣約翰堡。
所以羅松溪長長的來客名單里,并沒有他其實頗想見到的伊薇蘭。只有那名聯安委的年輕少校安,代表聯安委來探望他一次,并詢問了他一些塔爾塔鎮之戰和血祭儀式的細節。
由于狗頭人已經搬離了地下城,羅松溪便不再諱言狗頭人的事情,將所有前因后果一起告訴了這名英姿颯爽的美女少校。
安也告訴了羅松溪一些事情,比如聯安委已經查到了那伙烏龜的最后一只,是聯安委里的內鬼,代號“墨蛋”。是他將聯安委和西十六師的行動計劃傳了出去。
羅松溪是在快出院的時候,收到伊薇蘭的來信的。
“見字如面。
本來于情于理,我都應該來醫院看看你。但是我有些逃避與你的見面。你知道的,被一個小菜鳥當面奚落的感覺很糟糕。所以我就選擇了寫信這種單方面的聯系方式。
我承認我犯了不小的錯誤,導致血祭儀式差點成功,塔爾塔鎮差點被葬送。
如果我命令西十六師收到命令后即刻出發,后面的這些事情都不會發生。我承認我的判斷太過依賴于情報了,并且太過自信。
你看,承認錯誤其實并不是那么困難的事情。當然,這些錯誤聯安委在事后復盤總結的時候是不會提起的,所以你不許說出去。
我也承認我確實是小看了你,居然真的一個人擺平這些事情。我收到了安向我的匯報,你知不知道,現在安可崇拜你了。所以我收回當時嘲笑你的那些話。
不過我到現在還是沒有想通,你到底是如何令血祭儀式失敗的。
一種可能是你在狗頭人的地下城時,已經料到血祭的主祭品可能是狗頭人,而你與大長老交換完黑魔法的消息后,你也料到膽小的狗頭人會集體遷移。
如果你能有這樣的布局能力的話,嗯,你應該直接來聯安委當行動處的處長。
另一種可能是你純粹誤打誤撞,等死的時候忽然發現,血祭儀式不靈光了。我個人比較傾向于后一種可能。
不過無論如何,這次你算你贏,你要擋不住馬匪或者讓血祭成功,聯安委會很難交代的。所以下次來圣約翰堡,我可以滿足你一個要求。
何塞家的人情哦,很值錢的。
另外,你說你要念書,挺有追求的嘛。我父親親自簽了那所學校的錄取通知書。好好學習哦,小菜鳥要盡快成長起來。
真誠的,伊薇蘭·何塞。”
羅松溪讀完信,心里想,干嘛要那么快逃回圣約翰堡去呢?你來的話,我不會奚落你的。
西星州在人類大陸遙遠的西面,而犀角半島,則位于整座大陸的最東面。
所以西星州的消息要傳到帝國的犀角半島,要很久很久。
而消息終于傳到犀角半島的那一天,這座半島上的那位大人,把自己關在府邸里,同樣關了很久很久。
府邸的門終于開了,傳出了那位大人的命令。
“通知‘窄橋’,務必拿到兩年后探索遺跡的資格。我們還有機會。這兩年里,深潛,保護好自己。”
安所說的最后一只烏龜,實際上并不是最后一只烏龜。
羅松溪出院回到塔爾塔鎮時,一份“聯邦國立工程技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正靜靜地躺在煉金店里。
他心想伊薇蘭說的“那所學校”原來就是這所學校,上面龍飛鳳舞的簽名應該就是馬可·何塞主席的簽名。
只不過一所學工程技術的學校,為何要聯安委主席來簽發錄取通知書?
錄取通知書上特別還附錄了一條信息:五月三十號抵達西星州軍用飛艇站,統一乘坐飛艇前往學校。
“能坐飛艇去呀,看樣子應該是挺高級的學校了。”
此時,通過前鎮長、現西星州代州長吉恩·吉爾尼斯源源不斷的財政撥款,塔爾塔鎮的重建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著。
羅松溪每天拄著拐杖到處亂逛,琳達卡就一直陪在他身邊,在道路難走的時候扶他一把。
其實羅松溪就算真的只剩下一條腿,也能蹦跳如飛,根本不需要人扶。
只是共歷了這樣一場戰斗,他與琳達卡之間有一種說不出的依戀感與默契感。
可惜春天將盡、夏至未至的時候,羅松溪就將遠游。
所以這之前的幾個月時間里,兩人誰也不肯打破、不肯逾越這份溫暖的依戀感與默契感。
狗頭人在血祭儀式失敗、西十六師抵達的時候就已經走了,之后羅松溪一直昏迷,大長老就讓波比偷偷給琳達卡留了話。
大意是,他們找到新的聚居點,建好新的地下城后,會把地下城的方位再告訴羅松溪。并且感謝羅松溪的探礦機器人,這樣狗頭人無論到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鮑勃在那天的戰斗中,肚子上中了一顆風爆彈,但沒受什么傷。這個時候胖的優勢就淋漓盡致地顯現了出來,風爆彈的能量幾乎完全被他柔軟的肚子所吸收。
戰后,他花了很多力氣,終于找到了失蹤的老茨威格,以及真正的來福,兩人的尸體。聯邦送來了勛章和嘉獎令,他一概不收,反而說自己沒有盡到保證塔爾塔鎮安全的職責,辭去了鎮治安官的職務,專心在家照顧他那患病的妻子。
某一天,羅松溪找到了鮑勃,問他,“我現在有一個賞金任務,你接不接?”
“什么任務?”
“西十六師雖然已經剿滅了大部分的西風匪,但荒原實在太大,難免會有漏網之魚。我的任務就是獵殺荒原上的漏網之魚,務必將西風匪趕盡殺絕。”
羅松溪說著掏出一塊元素黑鉆,“至于價格么,一個人頭一百萬,這是預付金。你看怎么樣?”
鮑勃笑了,接過了元素黑鉆。
“成交!”
春去夏來,羅松溪終于要走了。
許多鎮里的人,都走出了門,在長街上為羅松溪送行。原來那條寂寞的長街已經被毀去,新建起來的,是新的、熱鬧的、生機盎然的長街。
大媽開車送羅松溪去西星市的飛艇站,琳達卡照例陪在羅松溪的身旁。
車上,羅松溪問大媽,“大媽,西十六師那天為什么那么給力,圣域師長親自帶隊,一下子出動三艘飛艇?”
大媽一腳風門下去,昂首道,“那幫小兔崽子敢不信?也不看看本大媽是什么人物。”
“那大媽您到底是什么人物?”其實自從見識過大媽的車技后,羅松溪就一直想問這個問題。
“哼,大媽以前的丈夫,是西十六師的老師長。大媽當年去西十六師營地玩兒的時候,他凱文還是老師長身邊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勤務兵。”大媽驕傲地說。
“那…”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結婚三年,他就為國捐軀了。我從此收起了所有心思,搬到塔爾塔鎮來住。所以大媽到現在也沒小孩,一個人過到現在。”
“大媽…”
“嗨,沒事兒,都那么多年,早過去了。不過最令大媽生氣的是,這些年身材走形得厲害,那天到了西十六師駐地,凱文那個小兔崽子居然不認得我了,說接到的命令是晚上七點半出發,現在不宜妄動。我當時就急了,掏出老師長犧牲后被聯邦追授的黑曜石勛章甩在他臉上,問他老師長當年教你的聯邦軍人的使命呢?聯邦軍人的責任呢?”
“后來呢?”
“后來?后來凱文就像只被踩到尾巴的兔子一樣,用三分鐘完成全師集合,兩分鐘登上飛艇,然后就飛過來了。”
“凱文師長其實是個好人。”
“我當然知道他是個好人,老師長一手帶出來的親兵,能不是好人嗎?他要敢見死不救,我一把火把他的營地給燒了,自己開飛艇來。”
大媽的車開得很快,飛艇站一會兒就到了。軍用飛艇站車不能開進去,大媽示意他們倆進去,自己在外面等琳達卡就行。
“再見了,小羅。大媽早就看出來了,你們煉金店倆師徒,都不是簡單人吶。只不過你沒想到吧,大媽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這次還好你去的是工程技術學院,不是去軍校。大媽就怕你也去當兵。當兵好啊,當兵多帶勁。可是當兵危險啊,我可不想琳達卡妹子,以后走上你大媽的老路啊。”
“好了,接下去的時間留給你們倆了,別磨嘰了,快進去吧,小羅記得以后回來看大媽。還有別再偷偷把我的洗衣機功率調大嘍…”
琳達卡今天穿著一件墨綠色的裙子,婷婷而立,像一支高潔傲立的墨色蓮花。
羅松溪挽著行李,她挽著羅松溪,從飛艇站門口一路走來的路上,她一句話也不說。
羅松溪試著找些話和他說。
“琳達卡姐姐,到了學校我會給你寫信的。”
琳達卡點點頭。
“琳達卡姐姐,大媽其實也滿孤獨的,你有空就去陪她聊聊天。”
琳達卡點點頭。
“琳達卡姐姐,狗頭人走之前還留了許多元素晶,都在煉金店后邊的倉庫里存著。我也用不上,你回頭找綠獅子幫賣掉,然后找他們買點好東西。漂亮衣服,名牌包包,他那里什么好東西都有的。”
“不,我不買東西。錢我替你攢著,等你回來給你。”
在即將走上登艇棧橋的時候,琳達卡終于開口了。
“但是你會回來嗎?”
說完,琳達卡轉過身來,臉對著羅松溪的臉,深深地看著羅松溪,仿佛要看進他的心里。
終于,她鼓起了勇氣,輕輕地閉上眼睛,長長的睫毛微微地顫動,帶著緊張,帶著期待。
飛艇終于起飛了,站在飛艇的甲板上,俯瞰塔爾塔鎮,那仿佛是大片翠綠中的一個土黃色的小點。但這個小點正在悄悄地起著變化,那不再是死氣沉沉的塔爾塔鎮,那里正在經歷一場全新的復蘇。
據說在泰坦古語中,提亞那,原本就是劫后余生之地的意思。具體是什么樣的文明在這個位面上劫后余生,已佚失在長長的歷史長河中無從可考。
但無疑,塔爾塔正重獲新生。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