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援正和李典一同視察定陶城附近的屯田事宜,二人便行在這田間地頭,一邊看著這些屯田的農人勞作,一邊敘起了閑話。
賈援這邊看著這情形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奉曹操將令回鄉募兵時,與曹慧一起度過的時光,現在想來,仍是歷歷在目,卻是又有好些時日沒有見過曹慧和自己的寶貝閨女賈玉了。
李典這廂順著賈援的話頭,也生了物是人非的感覺,想起了兩年前自己投奔曹操,與賈援一同充作帳前軍吏的場景。當時在曹操帳前當軍吏的三人,雖只短短兩年的時間,但都已經出人頭地了。
樂進被曹操安排成了曹仁的副將,屯駐濟北國,防范青州劉備,人也脫了校尉的范疇,成了裨將軍。
李典更是由武職轉了文職,任了濟陰郡丞,添為賈援副手。如此的升官速度,在承平日久的大漢朝自然是不可想象的,但生逢亂世,這般升遷速度也就不足為奇了。
畢竟在李典的前面,還有賈援這個僅僅用了兩年就從白身混成了大漢朝濟陰郡太守的人,論政治地位幾乎可以說已經排在了天下間前“五百”了。
賈援用兩年的時間混成了天下五百強,倒也可以算是大漢朝的勵志典范了。
如今曹操麾下兗州各郡國都依照棗祗的部署,開始大搞屯田,這濟陰當然也不能例外,好在賈援也不是真的不懂如何為政,只是這人更加信奉用拳頭處理問題而已。
李典更不是個純粹的武人,相對于馬上搏殺,李典倒是偏愛處理民政,每每遇到問題,賈援這接受了后世幾十年教育的人總能從特別的角度解決問題,給李典很大的啟發,如此一個出主意一個解決問題,賈援、李典這兩個半路出家的民政長官竟然也干的井井有條。
二人一路走來倒也很受這些田邊勞作的農人愛戴,不管是耄耋老人還是垂髫童子,都跟二人打了招呼。
這里畢竟民風淳樸,大家對這少年太守先開始抱著很大的好奇,后面逐漸接觸了解,發現賈援在平日里也只是個普通的少年郎,對他也就越發的親近起來。像賈援和李典這種一郡高官還熱衷農事的著實不多了,二人也都沒什么架子,還真就和鄉鄰打成了一片。
濟陰郡水系發達,可以說最不缺的就是灌溉農田的用水,賈援這些日子帶著人馬轉職成了建筑大軍,疏通了數條河道,有了這些水系的灌溉,鄉間的莊稼長勢是越發的喜人了。想來定能取得豐收。
要說賈援的軍隊成分還是很復雜的,主體還是跟著他征戰倆年的精銳士卒,但底下大部分士兵卻是收攏的黃巾降卒了。本來賈援對這些人雖然嘴上不說,但內心里還是很不放心的,畢竟他可是真正的見到過赤土千里的兗州是什么樣子。
但接觸的多了他才發現,這些人當中真正的匪類卻也沒有多少,有的也早就在被清繳殆盡了,大部分也只是被裹挾的普通群眾罷了。如此便也驗證了一個道理,畢竟還是屁股決定腦袋。
賈援后世時對這些起義軍還是很抱有同情心的,但自從成了這大漢朝的官吏后,對這些人又有了由衷的厭惡,直到與這些人混在了一起,賈援才發現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無奈。
若是能安居樂業,誰也不愿意提著腦袋去干喪命的勾當,有那功夫還不如老婆孩子熱炕頭了,但是現實卻逼著這些人不得不從了賊寇。
賈援收攏了這些黃巾降卒,也算是做到了一視同仁,最開始還有一部分心有忐忑的人擔心賈援過河拆橋,但多日里的相處也讓這些人放下了戒備,而曹操屯田的好政策也讓這些因為破產而不得不走上造反道路的農民看到了一絲希望。
若說這些黃巾軍也并不是只知道燒殺搶掠,論起對屯田的了解,這些人反而比任何人都要精通。黃巾軍能夠在主力盡喪,領頭的張角都沒了性命的情況下,硬生生的撐了快十年,可不都是靠著劫掠為生的。
他們也有著自己的特有的生產體系,便是兵農合一。沒有戰事的時候這些黃巾軍自己便是農人,在田間地頭勞作,一旦戰事復起,便扔下農具搖身一變,成了戰兵。
這種體系在當下的社會來說無疑是十分先進的,且能充分的發揮人力優勢。
當然,大家不是不知道養職業軍隊的好處,可是以這個時候的社會生產力想要養一支完全脫產的軍隊還是十分困難的。
其實為政者的政策沒有好壞,只是看適合不適合而已。差點斷送了大漢朝基業的王莽便是個例子。這個人沒有篡漢的時候簡直就是個完人,用現在的話來說也就是孔子生的早,不然這圣人的名號可就扣不上他的頭上了。便連王莽篡了漢朝,也是得到了很大一部分的群眾支持的,百姓對他的擁戴可不見得就比劉氏少。
可就是這樣一個人,不也是因為提出了一套完全不符合當時社會現實的制度,而搞到了眾叛親離,王朝也如鏡花水月一般覆滅了。你要說他的制度好不好,當然好啊!后世種花家靠著這套制度,不到一百年便走完了別人幾百年的路,可以說是崛起之關鍵。
但即便如此,不適合就是不適合,當時的人及社會實在無法適應這超出時代兩三步的制度,你無法讓一個人的意志強加到千千萬萬的百姓身上,若是硬來,那就只能承受天下的反噬了。
與王莽相反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朱元璋了。老朱同志得國之正,乃是千古以來第一人,畢竟他搶的是異族的皇位。老朱同志建了國提出的制度便是把百姓都劃分好民籍,簡單的來說,也就是你如果父親是軍人,那你一生下來也就是軍人,你本人要是鐵匠,那你兒子以后也是鐵匠。
這種制度拿到現在來說自然是十分可笑,個中弊端簡直是數不勝數,但你不能否認,就是這一套制度徹底的穩定住了大明朝,讓這漢家江山在老朱家傳了三百年。
現在最適合曹操的政策是什么,無疑便是這個屯田的政策了,賈援手中有了黃巾軍這些兵農合一的先行者,可是省了好多事情,屯田之策能夠快速的實行,一方面是兗州大族大多死在了兵亂中,大量的土地變成了無主的土地,另一方面便是有了這些“成手”的相助。
時間堪堪已經過了午后,這初春的日頭雖然很足,但是卻沒有夏日的毒辣,賈援、李典二人與這些鄉間農人說說笑笑,也不覺得時間流逝,自有一番平安喜樂。
這廂正行走之際,忽然遠處傳來一陣民眾的驚呼聲,賈援轉頭望去,卻是一匹快馬正在田間小路上疾馳,賈援登時便臉色一沉,隱隱有些不快,這軍馬必定是自己軍中的人了,只是不知為何行事如此囂張,竟然縱馬在田間奔馳。
賈援定睛仔細看了看,卻是吃了一驚,這馬上的騎士竟是自己的親信張爽?
賈援登時心里一沉,這張爽本就是個穩重的性格,行事很有風度,等閑事情根本不會如此,此時這般急匆匆的跑來,難道又要起了戰事?
還未待賈援多想,這邊張爽的聲音便遠遠的順著風傳到了賈援的耳中。
“將軍,喜事啊,喜事啊,夫人和小姐從沛國來定陶啦!”
賈援登時失神 他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張爽急匆匆的打馬而來,竟然是說起了這個事情。
要是不知道曹慧前來還好,可賈援這廂聽了張爽稟報,一顆躁動的心卻是再也按奈不住了。
“孟卓,你怎的行事如此莽撞?不就是夫人來了定陶嘛!有何好驚訝的,竟然還敢在這田間縱馬,我這次卻是不得不懲罰你了,來來來,你這廝快快的把戰馬與我交出來,你本人便在這田間勞作上三日,不準歸城!”
賈援嘴上雖然說著責備張爽的話,可臉上的笑意卻是怎么都掩飾不住了,任誰也想不到這一向殺伐果斷的賈伯濟竟然還有笑的像花一樣的時候。
張爽這邊受了責罰,卻也不以為意,反而笑呵呵的對賈援說道:“將軍責罰我便是了,怎的還要拿走我的馬,卻不知將軍意欲何為?莫不是要快些回城去見夫人嗎?”
張爽話音剛落,這邊看熱鬧的人群中便有人笑了出來,這一笑又好似起了連鎖反應,大家竟然都開始哄笑起來。
一旁的幼童嘴里“哦哦哦”的不知在起什么哄,臉上笑的燦爛無比。
賈援見了眾人如此,也不著惱,反而笑著說道:“本太守便是想我家夫人了,你們又待怎的!”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大家好似好久沒有這么開心過了,要把一年的開心都在今天笑出來一樣。
張爽這邊搖了搖頭,抱拳對四周農人說道:“各位父老鄉親,今日是我張孟卓孟浪了,竟然在田間縱馬,實在慚愧,在這里給大家陪個不是了。”
“不打緊,不打緊!”
“張將軍太客氣了!”
“這可如何使得?”
眾人紛紛開始勸慰張爽,李典在一旁看的清楚,卻是微微一笑。
這樣的場景有多久沒有見過了?
在李典的記憶里已經是很遙遠了。那個時候自己的叔父李進最喜歡的事情可不就是帶著自己在李氏的土地上行走,和那些李氏族人閑聊嬉鬧?只可惜后面起了黃巾之亂,到處都是亂兵,雖然叛亂很快就被朝廷剿滅了,可這個天下也好像病了一樣,沒了兵災,大家的臉上還是沒有笑容,這么多年來一直都生活在壓抑之中。
李典也是兗州人,看到兗州變成了這個樣子,他的心里又怎能不痛?好在一切都還在變好 賈援這邊與眾人又搭了一陣話,便走出人群,一把將張爽的馬給拉了過來,翻身便上了馬,在馬上立定,對身側鄉鄰拱了拱手,笑道:“諸位鄉鄰,我賈伯濟就先走一步了,這里的事情便由李郡丞安排了!”
得了,賈援這個慣會甩鍋的又把事情推給李典了,李典又能如何,畢竟太守可是他賈援賈伯濟,這廂只能無奈的指了指賈援,攤手苦笑。
賈援這邊剛要成行,馬鞭都堪堪打在了馬屁股上,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在喚著自己。
“伯濟!”
賈援如遭雷擊,轉身看去,這一張嘴就再也合不住了,笑的更加燦爛,你道那語出嬌聲的人是誰,可不就是賈援的妻子曹慧嘛!
賈援翻身下馬,向著曹慧奔去,曹慧本就是性格直爽率真,這個時候見到自己的丈夫也顧不得旁人的看法,當下也是向著賈援奔來。
二人就在這定陶城外的田間地頭相擁在了一起,賈援這廝還抱著曹慧轉了好幾個圈。
這些鄉間農人可是第一次見到曹慧這樣的世家小姐如此的不顧儀態,但不知為何,竟意外的覺得曹慧美得驚人,像天仙一般,與這英武帥氣的賈太守好似一對璧人。
是的,賈援這廝一朝穿越,不僅得了天下無雙的氣力武藝,便連這張臉長的也是帥氣的很。
畢竟按照某點穿越定律,丑的人是不配穿越的,如果穿越的事情沒有落到自己的頭上,那么最好是看看鏡中的自己....
賈援看著曹慧嬌俏的臉龐,在陽光的照映下更顯的美艷,一時意亂情迷,竟然吧唧一口親到了曹慧的額頭上。
四周鄉鄰哪里見過這等事情,都是一個勁兒的開始起哄,一向大大咧咧的曹慧這個時候顯然是被賈援驚了一下,臉騰的一下便紅到了脖子,嬰寧一聲把頭埋在了賈援胸口就不肯抬起了。
賈援看的哈哈大笑,環視一圈,便將曹慧抱到了馬上,呼喝一聲,徑自打馬而去。
四周圍著的眾人看著賈援漸行漸遠,方才反應過來,這太守大人終于是走了。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的笑容竟都是掩飾不住,驚覺好似已經笑了好久。
但你若問他為何而笑,大家竟也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了。
看著賈援攜著曹慧漸行漸遠,李典卻是想起了賈援那日與自己說的一句話: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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