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瞧一瞧、看一看啊倫底紐姆城最時尚的變色披肩,一個手勢就能改變顏色,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大甩賣啊、清倉打折大甩賣啊三顆能夠憑意念控制數目的骰子,保證你在賭桌上所向無敵,一顆三金幣、三顆十金幣啊!”
“喲,這位小哥!我看你眼中流露出智慧的光芒、渾身充滿了奧術的力量,這本水火不侵的耐久法術書最適合你了。看看它的寒鐵包角、精鋼鎖扣,萬一用完法術位,還能把它當成流星錘一樣耍。喂!別走啊我這里還有能召喚蝙蝠和青蛙的高頂帽,要不要試用一下啊?”
卷發女性的大篷車就停在柴堆鎮城門邊上,招呼著分批匆忙出城的各路人手,好像完全沒察覺戰情逼近,歡快地朝著過路眾人推銷她那些靈光晦暗、優劣難辨的魔法物品。
“我他媽…”恩法斯提著兩瓶酒來到城門邊,就看見這幅場景,氣得罵臟話,沖上前去咆哮道:“艾絲梅朵!你又在發什么瘋?!人家是去打仗,你湊什么熱鬧?”
叫做艾絲梅朵的卷發女性一瞧見恩法斯手中兩瓶酒,當即兩眼發亮,話都不說就搶了過去,全無禮儀地咬開木瓶塞,當即“頓頓頓”地猛灌。
“啊哈真爽,冰冰涼涼的,好喝!”艾絲梅朵十足酒鬼模樣地晃來晃去。
恩法斯一巴掌拍在腦門上,簡直不忍直視。這位亦師亦友的卷發女性,明明有著深不可測的靈能實力,以及半個舊大陸能蹭到關系的廣泛人脈,任性行為卻時常挑戰著他的理智。
“別站路中間,過來過來過來…”恩法斯趕緊拽著艾絲梅朵到墻根,同時望向一隊全副武裝路過的心靈武士,正好有個雀斑臉小伙也扭頭瞧了他們一眼。
“人數不少啊。”恩法斯悄聲說道:“雖然他們的靈能等級不高,但我估計柴堆鎮的心靈武士起碼有六七十人!”
“嗯、嗯嗯嗯…”艾絲梅朵嘴不離瓶,也不知道她在說什么。
恩法斯皺眉沉思,喃喃自語道:“如果這個靈能魔法陣可以為心靈武士提供靈能力量,那只要配合得好,幾十名心靈武士沖進幾百上千人的敵陣中,都不會受到太大阻礙。對付這種敵人,最好的辦法是派出成批魔像,然后法師在空中負責施法轟炸…喂!你怎么看?”
艾絲梅朵正一副陶醉模樣,似乎沒聽清對方的話語,問道:“這兩瓶酒很不錯啊,你從哪里弄到的?”
“就是鎮上的酒館啊。”恩法斯笑道:“你不知道,柴堆鎮的酒類價格很高,據說是要額外收重稅。我差點買不起,正好有人請客。”
艾絲梅朵停下喝酒動作,問道:“有人請客?誰那么好心?”
“是…誒?”恩法斯一下站直了身體,面露驚疑、眼珠亂轉:“等等,那個人…他、我…我怎么記不起他是誰了?”
艾絲梅朵眉毛挑起,若有所思地一笑,隨即又自顧自地喝起酒來。
“不可能,我怎么會記不起他的相貌?還有他的聲音、他的名字,我…”恩法斯瞬間反應過來:“是心靈異能!我居然悄無聲息被對方惑控了?那個人是、是…”
恩法斯扭頭朝艾絲梅朵問道:“你早就猜到是他,對不對?柴堆鎮這位奧蘭索醫師,就是你當初那個學生!”
艾絲梅朵撓了撓細卷頭發,懶洋洋地說道:“我現在跑去質問,人家也不會承認。”
“什么意思?”恩法斯轉為心靈感應詢問道。他以前跟著艾絲梅朵到處亂跑亂逛,偶爾聽別人提到“奧蘭索”此人,知道他是艾絲梅朵的學生,只是不知為何忽然離開了老師,自己跑來新大陸。
“有些事你不知道更好。”艾絲梅朵隨便糊弄過去,問道:“話說柴堆鎮里居然有翠綠之環的人,你就不怕他們找你麻煩嗎?”
恩法斯說道:“怕什么?我當初就是一個普通的沖鋒隊指揮官,軍人服從命令行事,有仇也報不到我頭上。再說了,我這腦袋也是被巡林客砸穿的,戰場上還要計較恩怨,有意義嗎?”
“你對過去倒是毫無牽掛。”艾絲梅朵瞧了恩法斯一眼:“怎么?如今看見戰場近在眼前,勾起你的渴望了?”
恩法斯嘴巴微張,旋即轉念道:“多少是有一些。在我覺醒靈能天賦之前,我的想法很純粹,就是憑借在戰場上殺敵建功,一步步爬上更高的地位。即便跟著你學習心靈異能,我這種想法并未完全磨滅,我覺得學到的東西總歸要有用處,要能夠彰顯我的實力,并且真切地改變世界。而非守著強大力量不去使用,卻到處混日子。”
“所以你很羨慕奧蘭索?”艾絲梅朵問道:“他不僅做到你想做的事,而且能夠將心靈異能發揚光大,你覺得這才是正確的道路?”
恩法斯揣摩著對方意圖,背靠墻壁道:“或許吧,我覺得總該有所作為。”
“那你是希望去幫忙,也參與到這場戰爭中?”艾絲梅朵問。
“今天看見柴堆鎮的狀況,我并不希望它轉眼就覆滅了。”恩法斯伸了個懶腰:“再不濟,我還是能混一個沖鋒隊吧?就是不知道人家肯不肯我去幫忙。”
艾絲梅朵晃了晃酒瓶:“想要去就去。我能在這里做生意,就是對方的善意了。”
恩法斯笑道:“我也是這么想的…倒是你,不打算幫你那位學生嗎?”
“那個人還是不是奧蘭索,我也說不清了。”艾絲梅朵蹲在墻角,下巴埋在膝蓋之間。
“薩雷米教友,我希望你能拋棄成見。這場戰爭關乎金冠木自治領的存亡,你我都應該主動參與其中,協助柴堆鎮抵御葛蘭法茲的進攻。”
萊根城的禮拜堂內,圣歌禮贊之聲隱隱回蕩,陽光透過描述圣者事跡的花窗玻璃,化為光耀神跡,滋潤著教眾的肉體與心靈,形成神圣之主教會特有的“圣居術”。
禮拜長椅上,艾比利特主教對一旁薩雷米說道:“我知道你與柴堆鎮的一些人有過矛盾爭執,但我覺得在眼下狀況,這些爭執都可以暫時擱置。一旦葛蘭法茲攻下柴堆鎮,萊根城就徹底暴露給土著了。你覺得他們會適可而止嗎?到時候萊根城能擋住葛蘭法茲的進攻嗎?”
“去替那幫無信者、異教徒和魔鬼崇拜者賣命嗎?”如今的薩雷米早已不復昔日精神光彩,好似大病一場般臉頰枯瘦,眼眶深陷,神情陰翳,神跡如光柱般照在他身上,也呈現不出崇善光輝。
“我們并不是去充當雇傭兵。”艾比利特主教扶著前面的長椅,就像一位跟家人談心的長者:“這一戰柴堆鎮如果失敗了,那么教會未來在新大陸的發展,可能會受到挫折。”
“教會的發展?”薩雷米眼里布滿血絲:“你是說把奧蘭索奉為地上圣人這種褻瀆教義的行為嗎?這種事還能算是教會的發展?異端,徹頭徹尾的異端!”
艾比利特主教嘆息道:“教會長久以來,對于有高潔品德之人,一向保持尊重與敬仰,并且教導信眾,現實的圣行、內心的圣潔,才是成為圣者、歸于圣靈的道路。奧蘭索醫師在火舞城救治民眾的事跡,被封為地上圣人,并不算褻瀆。”
“呵呵呵…”薩雷米發出野獸般可怖的笑聲:“你不會真的以為奧蘭索是什么有圣行的治療者吧?我敢保證,他所犯下的罪行,導致火舞城的戰亂和死傷,絕對少不了!不過是偽裝得足夠好。你們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首先就是放棄了對我主的信仰,還扯什么圣者?”
艾比利特主教沉默一陣后,回答說:“我對奧蘭索醫師的了解確實不深,但從他在柴堆鎮的布置來看,至少不是要做那種殘害生靈的暴君。人們的言行舉止,本就會受到自身所處地位與環境的影響,為惡者重要的不光是懺悔,還要改過。這恰恰就是成為圣者的道路。”
“你說這話,仿佛就是把奧蘭索當成了教徒一樣,可別忘了,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信者!”薩雷米說道:“你這么做,無非是放棄信仰,向強權獻媚、搖尾討好。真是可悲啊,你已經墮落到這種程度了嗎?”
艾比利特主教并沒有因為這番話而破口大罵,只是略帶怒意地反駁:“教會在過去的漫長歷史中,不乏輔助當政者統治、教化民眾的歷史,難道這些都能被視為向強權獻媚嗎?而且教會對世人的引導,不能只著眼于單獨幾位強大的施法者,還有大量普通民眾等待我們的指引與救贖!
我不像你,因為一次失敗,就只剩下滿腔的怨恨,忽略了自己的職責…掃除邪惡,真正是要靠傳播信仰和我主的教誨,天天躲在陰影之中,主的關輝又如何照耀在你的身上?”
薩雷米笑了:“也對,你們抄經院的人除了對著羊皮紙抄錄圣典,就是圍繞著上面的內容天天爭吵不止,我說不過你。”
“我很清楚我并未丟失自己的信仰!”艾比利特主教站起身來,像是要證明自己一般,抬手引導著神跡力量,在自己頭頂上方形成一圈光耀圣冕,強大的“祝福術”效果向外放射,能夠讓周圍人群更好地抵抗恐懼和邪惡。
“而你呢?”艾比利特主教帶著惋惜表情望向薩雷米,嘆氣道:“你的神跡力量已經嚴重退步了吧?意志的動搖,讓你喪失了對信仰的堅定。你開始質疑教會的做法,對不信主者的世界充滿了排斥,甚至揣度我主的威光,為何沒有對無信者降下懲罰,對不對?”
薩雷米聽到這話,一怒拔出腳邊長劍,劍鋒指著艾比利特主教:“你沒資格質疑我的信仰!我將一切都奉獻給了教會、奉獻給了我主!”
“所以你覺得可以向我主索取回報了?”艾比利特主教抬起手指撥開了銳利劍鋒:“是不是這樣想,你不要問我,自己好好反省一下。這是對信仰的考驗,你回避不了。”
說完這話,艾比利特主教轉身離開禮拜堂,外面有幾名身披戎裝、背扛盾牌的戰場牧師,問道:“主教大人,那位武裝教衛不肯隨我們一同前往柴堆鎮嗎?”
“現在的他,不太方便。”艾比利特主教接過對方牽來的馬匹韁繩,問道:“圣歌團已經集結完畢了吧?”
戰場牧師點頭道:“圣歌團八百六十人,已經到達萊根城外,他們的軍需官正在城中最后一次采購物資。”
“很好。”艾比利特主教翻身上馬:“讓他們趕緊準備,盡快馳援柴堆鎮!”
聽著禮拜堂外馬蹄聲遠去,薩雷米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惡意,他揮動長劍,朝著用厚實原木制成的禮拜長椅,砍得木屑飛濺,發泄著虛浮的力量。
“真是可悲啊。”
一道呢喃低語傳入薩雷米耳邊,他以長年鍛煉的警覺,朝著大門方向舉劍一指,正好看見一道裹在斗篷下的身影。
“你是什么人?”薩雷米被對方瞧見自己的失態,羞恥心、罪惡感推搡著他握緊長劍,一步步朝對方逼近。
“你恨奧蘭索嗎?他不僅從你手上奪取了柴堆鎮,還動搖了你的信念,讓主的福音和光耀遠離了你,他就像是一條毒蛇,散播著褻瀆與罪惡,污穢了信仰本身。”一句句低語鉆入薩雷米腦海。
“你究竟是誰?!”薩雷米的劍鋒已經抵在對方咽喉,他卻沒有勇氣掀開兜帽,銳利的劍鋒劃破了對方皮膚,一滴泛著圣潔光耀的鮮血,沿著劍脊游移而來。
血滴爬上薩雷米手指,嚇得他趕緊抽身甩手,卻見血液轉瞬即逝,融入了自己的肉體。
“唯有鮮血可承載神恩,這是我留給你的啟示,好好珍惜、好好領會吧。順便也替我去見證,奧蘭索會如何獲取勝利。薩雷米老爺,希望不久的將來,你我還能再見。”
低語聲飄然遠去,來者不見蹤影,只留下失神的薩雷米,跪在一片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