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烏斯戰戰兢兢地接過正方體深晶,好似捧著價值百萬金陽幣的珍寶,唯恐摔著碰著。驚訝到僵硬的表情,吐出一句話來:“那…其他人也能向它灌注法術嗎?”
“可以啊,除非你額外設下什么限制。”玄微子大概猜到提烏斯的用意了。
其實這枚深晶,的確是玄微子參考了巨人遺跡中那吸收法術、轉化成遺跡內部能量的技術,加上星綱法壇本就有攝御天地靈息、自然精氣的效力,只要不是傳奇法術,或者弗斯曼那種奧能火焰的奇異手段,玄微子都有把握憑星綱法壇轉化吸收。
而玄微子將這個深晶立方體交給提烏斯,用意就是將奧術記錄在星綱法壇之中,使其成為像精魂法術那樣的外延體系。如果有更多人愿意向其中注入法術,那就能讓玄微子更加深入地掌握不同施法體系的奧妙!
畢竟玄微子也要承認,奧術是如今這個世界最為高深博大的施法體系,其門類之廣,是其他施法體系不能相比的。奧術能夠發展壯大,本就說明其符合了某種規則法度。
搞定完法師塔的事,玄微子準備離開,提烏斯抱著深晶立方體挽留道:“醫師,我還有些事情想要請教您!”
“怎么?想要問星辰教團的事情?”玄微子說道。
提烏斯笑道:“還真是什么事情都瞞不過醫師您啊。我只是不明白,為什么您讓珊多麗做祭司長…我不是說這樣做不對,可是您才是星辰祭壇的主人吧?”
“主人…這個問題問得好。”玄微子說道:“提烏斯,你覺得星辰祭壇的本質是什么?”
“一個超大規模魔法陣,以大地脈動為能量源,調和四大元素,與之聯系同調可以獲得星辰使者這種特殊使魔協助,并且得到施法能力的提升。”提烏斯說道:“就像法師會與自己的法師塔同調那樣,只不過醫師您的星辰祭壇規模更大…我看那個德魯伊的橡木圣居,也是差不多一回事。”
聽到提烏斯的描述,玄微子覺得毫不意外,于是他說道:“星辰祭壇是大自然的一個投影,但不是將各種領域和元素交融在一塊,而是依據生命存在與大自然的‘同質異構’進行構建。就像是流水、冰塊、云霧,他們就是典型的同質異構。”
星綱法壇就是依據道法中的“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根本玄理而構建,在元炁通萬物的前提下,“人身”與“天地”本就是同質,人身具備著天地間某種規則法度的具體表現。
“相比起水冰云這類的簡單結構,生命體以高度復雜的信息流構建能量物質,而且能夠穩定存在并且繁衍生息,說明生命體內在蘊藏了事物聯系與轉化的深層動力,也就是我平時所說的元炁、生命本源。”玄微子說道:“星綱法壇就是通過模擬人體生命跟大自然產生的聯系與轉化,從而深入探究生命本源所蘊藏無限變化的可能性。”
提烏斯撓頭問道:“醫師您是要研究變化系法術嗎?”
“不僅僅是變化系,而是變化本身,或者說,我想要探索存在與滅亡背后的本源。”玄微子見提烏斯有些發愣的表情:“你們法師不是總想著要掌握所謂的絕對真理、萬物根源嗎?你就當我也有類似的追求好了。”
提烏斯聽到這話,下意識還覺得玄微子有些“庸俗”,什么絕對真理、萬物根源,只有存在于小說當中的法師才會追求,現實中哪個法師不是為了力量、財富、權勢,而踏上奧術道路?真理什么的,不要太幼稚好嗎?
可轉念一想,對于已經掌握力量、財富與權勢的強者,他們所要追求的,還有什么?在提烏斯看來,奧蘭索醫師有更遠大的追求,一點都不奇怪。
“星辰祭壇是我探求路途上的一盞燈火,它有用則用,哪天沒用了,就要把它放下,如同路上看見的風光景物,談不上什么主人。”玄微子說道:“我不想要被星辰祭壇束縛住,更不要說什么教團組織。”
玄微子正是想明白這點,所以沒有主動將教團的權力牢牢把握在手。不過眼下,星辰教團上下還是將玄微子視為指引者,只要他還在,星辰教團就不可避免會受到玄微子所影響。
離開法師塔,玄微子來到一間鎮上小屋,推開門就聞到一股草藥氣味,沃夫躺在床上,全身多處綁著繃帶,隱約有血色浸出。
“怎么樣?身上還疼嗎?”玄微子搬來椅子,坐到床邊詢問道。
當初沃夫為了攔阻大地親王,強行催動內勁,甚至突破了狂暴變形后巨熊軀體的承受極限,直接導致筋骨、經絡、腑臟三者皆傷。要不是跟著玄微子修煉丹法已有些許成就,生機強旺如犀象,估計在撞上大地親王的時候就要當場暴斃。
沃夫狂暴變形后的肉身,內外如渾然精鋼,雖然不是“鋼筋鐵骨”這種把變成鋼鐵的手段,而是利用強悍生機,推動內勁循行運轉,讓狂暴巨熊的皮肉筋骨連成一片,可以化解轉移來自外部沖擊。而狂暴變形后的身體結構,也讓沃夫獲得高強的傷害減免,就算是讓玄微子本人施展內勁擊打,也很難將他重傷,甚至無法將內勁深入傷及沃夫腑臟。
可如今沃夫不僅筋骨挫折,就連腑臟也受到一些暗損。玄微子給他切脈探查之后就發現,那分明是一股極其霸道的內家暗勁,直接碾過沃夫全身。要不是沃夫當時內勁行布全身,硬是消弭了大部分威力,估計這股內家暗勁就能將沃夫的心臟給轟成七八瓣。
沃夫雖然在回來路上被鐸倫施法治療了一番,卻發現他身上有一股殘留的力量無法祛除,“移除疾病”、“移除詛咒”都不能消解,哪怕同行的奧秘騎士用上“解除魔法”卷軸都沒有效果!
后來還是玄微子出手,以針灸推拿,將這股糾纏在沃夫體內的暗勁引導出來。如果玄微子沒猜錯,這股暗勁就是沃夫撞上大地親王瞬間,對方周身自動產生的反擊效果。
這就相當于是將內勁功夫鍛煉到有心無心都流布全身的狀態,哪怕遭到偷襲,全身內勁也能為大地親王提供防護能力與反擊效果。并且由于內勁屬于特異能力范疇,所以打入沃夫瞬間,與他筋骨腑臟糾纏在一塊,照樣沒法輕易移除。
暗勁離體之后,沃夫接受了一番治療,但發現治療法術在他身上效果很差。仿佛是沃夫的身體在抵抗治療效力,可又不像不死生物遭到正能量治療后造成傷害。
“我說過了,你如果不想歷劫,就不要動用內勁。你越是動用內勁,身受劫就來得越猛烈。”玄微子對床上閉眼的沃夫說道:“身受劫是退病煉形、凝煉生機的過程,體內生機會有一個自我凈化與再發育的過程,外部干預的力量如果不得法,要么擾亂歷劫進程,要么不起作用。這就是為什么一般的治療法術對你無效。”
見沃夫沒有反應,玄微子繼續說:“我也不妨告訴你,你如今的狀況不僅僅是身受劫,還包括往后的魔境劫。退病煉形過程中,再度經歷狂暴儀式的痛苦,無疑會勾起你過去不忍回想的記憶,而你的心智長久停留在內中,久而久之會扭曲心智…”
“已經扭曲了,醫師,我們狂戰士的心智早就扭曲了。”沃夫忽然睜開眼睛,說道:“凱德,一個種植堇菜農戶的孩子,不喜歡說話。突變的肋骨直接刺穿了胸膛,被搬走的時候心臟還跳動著。
葛米爾,成天掛著一條吸不住的鼻涕,我們都笑他是鼻涕蟲。結果真就被自己狂吐出來的鮮血給活活嗆死。
多力,總是欺負人的大孩子,被認定為最有可能挺過狂暴儀式的家伙。結果全身肌肉像是擰抹布一樣,把全身鮮血都給榨了出來,眼珠子掉在地上咕嚕嚕亂轉。
菲爾,據說還是沒落貴族的孩子,每天晚上給我們講故事。他倒是活下來了,可徹底變成了怪物,不分敵我地發瘋攻擊,最終下場誰也不知道。
蔻拉,少有的女孩子,照樣跟我們這些男孩子玩得來。呵,可就數她的慘叫聲最尖,而且太能叫喚了,像是不用換氣似的,一直叫到天亮。不過她算是幸運的了,還能保得住全尸。
哦,還有芬楠那個家伙,他跟我同村的,他父親還是翠綠之環的成員呢。一開始還以為他挺過了狂暴儀式,結果剛走下施法臺,整個身子就炸碎了。呼地一下,什么腦漿子啊、碎大腸啊、脊椎節啊,灑了一地都是。他母親知道這事,第二天就掛在房梁上。他父親哭得可慘了,朝著翠綠之環咒罵不止。
還有還有,醫師你見過腸子從下面竄出來的場景嗎?我當初還以為奧萊那家伙拉稀了,沒想到居然是腸子,花花綠綠的…”
“你想說什么?”玄微子面無表情。
沃夫一把掀開被子,坐起身來眼露兇光:“翠綠之環,滾出柴堆鎮!我不能容忍這個地方有那么多害死孩童的兇手!”
玄微子沉默下來,沃夫終于忍不住流下淚來,兩手抓著頭皮,似乎要將自己撕開:“醫師,你沒見過,你不知道當初的情形。我如今一閉上眼睛,就能聽見那些孩子們的慘叫聲、哀嚎聲,在施法臺上大喊著‘媽媽、媽媽!’,他們拼命求饒著、掙扎著,只希望能夠擺脫痛苦,期盼能夠有人能拯救他們…”
沃夫五指劃過臉龐,野獸一樣暴突的利爪將自己的臉劃傷,恨火幾乎要將靈魂都焚燒起來:“…可是沒有!翠綠之環只是把他們當成了待宰的豬!料理壞了就當成肥料,埋進土里去養樹!我不能忍受,那些惡魔居然還徘徊在柴堆鎮!”
恨怒催動了沃夫的生機,自愈之力讓臉上劃傷轉眼彌合,玄微子看著沃夫半人半獸的手爪,問道:“你是說昂維諾?那個帶著幾名狂戰士的德魯伊?”
“把他趕出柴堆鎮!否則他會對柴堆鎮的孩子們下手!”沃夫半瘋半狂地說道:“醫師你沒領會過他們的本性,什么翠綠之環、什么德魯伊?他們不過是一群野獸而已!野獸就不該待在城鎮,把他們統統趕走!”
玄微子說道:“沃夫,我也不瞞你,現在我正好需要昂維諾的知識,尤其是培育戰斗植物,這在未來與葛蘭法茲的戰斗中會起到作用,我眼下不能把他趕走。”
“讓我跟他決斗!”沃夫面露猙獰之色:“他們那群野獸想什么,我再清楚不過了!他們腦子里只有弱肉強食的概念,只要我挑戰他,那家伙就一定會接受!只要我殺了他,一切都好辦了!”
“你贏不了。”玄微子直白說道:“現在的你,不是昂維諾的對手。我見識過他的能耐了,哪怕同樣變形,他所展現的實力,也不是如今的你所能對抗的。”
玄微子的化身在黑巖行省見過昂維諾的戰斗狀況,同樣作為高等德魯伊,昂維諾比起塔瓦隆更擅長近戰。哪怕如今沃夫煉就內勁,狂暴變形之后也勝不過昂維諾,更不要說他掌握著德魯伊的變身技藝“荒野變形”,作為狂暴變形的來源,昂維諾變形之后實力定然只高不低。
“柴堆鎮,有他,沒我!”沃夫站了起來,俯視著玄微子,身形隱隱蠢動,似乎要當場施展狂暴變形。
面對這種情況的沃夫,玄微子知道話語是勸導不了的,只能施展心靈異能將他安撫下來。
“這件事你先別急,眼下你傷勢未愈,起碼等渡過身受劫和魔境劫之后再說。”玄微子嘆氣道。
“那柴堆鎮怎么辦?葛蘭法茲都要打過來了,難道讓我成天躺著嗎?”沃夫心魔越發熾盛,一抵消掉玄微子的靈能惑控,安撫效果事倍功半。
“你是希望出力保護柴堆鎮嗎?”玄微子見沃夫用力點頭,沉思片刻后說道:“如果你真的想保護柴堆鎮,不一定只在鎮子上出力。有一個地方你可以幫上忙。”
“哪里?”沃夫追問道。
“葛蘭法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