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面,可真是…唉!我也沒有形容詞了!”
金把手酒館外,沃夫坐在一個倒扣在地的木桶上,仰望著天空中的漸漸消散的火云華蓋。玄微子開壇行法,與弗斯曼空中激戰的情形,他在地面上看得一清二楚。各種不可思議的震撼沖擊,讓人頓感目眩神迷。
在離開通訊晶塔后,玄微子就讓沃夫和羅莎蓮留在金把手酒館,沒讓他們參與之后的戰斗。沃夫最近修煉內勁有成,本來還躍躍欲試的,結果看見天上仙靈現形、冰火交加的戰斗后,立刻覺得自己也就那點本事了。
羅莎蓮則是小貓咪模樣地趴在屋檐上,打了個哈欠,說道:“不用你摻和,這不是好事嗎?城外面都打得頭破血流了,城里面也在殺來殺去,你這么想打打殺殺,自己去就好啊。”
沃夫摸了摸后背上的斧柄,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算了,醫師說過,火舞城這場戰亂,無非是一群豺狼和一群鬣狗的為了一團腐肉爭搶廝殺。加入進去沒有任何益處…可為什么醫師自己卻又加入呢?而且還出這么大力氣。”
羅莎蓮瞧了瞧半空中的情景,想起玄微子曾經說過的話,她只是趴著不言語。
海伯利安從酒館里走出來,望向天邊漸漸聚攏的烏云,那漫天金書紫字映得烏云也是一片紫金色澤,就連高空中端坐的玄微子也瞧不清楚了。
“終于打完了?”海伯利安說道:“我聽外面的戰斗聲響安靜下來了。”
那位一直在金把手酒館里幫忙的教會牧師也冒頭出來了,朝著天空望去,說道:“好充沛的正能量啊!這莫非是哪位高階位的教友嗎?”
“就是奧蘭索醫師,他之前也來過這里,你見過他啊。”海伯利安說道。
這位教會牧師說道:“那就奇怪了,他這么善于救治病患,而且能夠操控這么大規模的正能量,除了我們教會,其他類型的施法者不太可能做到啊?”
沃夫在一旁問道:“翠綠之環的德魯伊也可以吧?”
這位教會牧師臉色有些尷尬,他對自己這位救命恩人解釋說:“德魯伊利用正能量來治療傷病的事情,我以前也聽說過,但跟我們教會神跡還是有差別的。倒不如說,對正能量的利用,就僅僅是兩者唯一的共同點,其他全是差別。”
沃夫對神圣之主教會不太感冒,也不想多打聽。此時就聽得天上悶雷響動,街道上吹起大風,沃夫嗅到了一絲下雨前才有的“氣味”,而羅莎蓮則是一臉好奇地盯著天上看著。
天空中的變化,早已吸引了火舞城眾多民眾的目光,從方才的戰斗開始,尤其是玄微子攝走滿城各處火源后,被隔離在大大小小城區街巷中的民眾,大多都出來觀視天上戰斗。
他們并不清楚那激烈的戰斗到底代表著什么,只是偶爾被天上驚爆嚇回屋中,可是當戰斗結束,一個個又重新爬出來。
就連那些陸續放下武器、選擇投降的軍團士兵,與看押他們的城市守衛一同,盯著天上紫金華光流動的烏云,翹首以盼著即將落下的雨水。
誰都不知道,為何自己會突然渴求這場降雨。或者是火焰焚燒過后,身體水分的流失;或者是彼此廝殺,流汗流淚又流血,只希望能喝一口清水解渴;又或者是對長久的困頓與苦難,感到麻木、疲倦,對人生與未來感到巨大迷茫,只想淋一場雨,讓自己清醒清醒。
而在碧云之上,從端坐到站立的玄微子,此刻也恰恰感應到來自地上眾生期待降雨的精微意念。若是平常,他依靠心靈異能,也不過察知近前數人的所思所想,沒想到此刻身居法壇中樞靈紐,眾生意念居然直接傳達到靈臺之中,漸漸轉為星綱法壇運轉動力。
“神道設教,心念愿力,便是如此嗎?”玄微子莫名感嘆一聲,心知神道若顯圣,自然要回應眾生意念。
五根“操控天氣”卷軸已經消耗掉了,飽蘊雨水的雷云屯積頭頂,好似一座高懸在天的水塔。玄微子內外調攝、發動雷法,九轉靈臺妙境中,輕撥斗杓,云中一聲炸雷,星綱法壇中即有顯化,幾位護法仙靈手擎玄黑似旗的祈雨長幡、靛藍油亮的屏翳團扇、冰瓷玉質的雨師青盂。
這些并不真是什么法器法寶,純粹是行云布雨之功顯化之相,是玄微子精思存想而具現的器物,也只有在法壇中的護法仙靈才能掌握。
配合玄微子發動雷法降雨,這些行雨之寶撒下大片雨水,澆落火舞城的每一個角落。而伴隨雨水落下的,還有一點點精芒光塵,跟雨水混融,化作甘霖普降。
一道遍及火舞城的“解除詛咒”,隨著甘霖雨露落下,將城中積郁不散的死靈瘟疫,一點點消融瓦解。浩大的正能量也隨之匯入雨水中,城內民眾在雨中沐浴,拔除掉死靈瘟疫的病灶。
就連那些由于感染瘟疫,病得身體腫大、形體畸變的人,也迫不及待地掙扎下床,爬到戶外,跪地淋雨。絲毫不讓人覺得冰涼沁骨的雨水,澆在重病之人身上,升起絲絲青煙黑霧。幾乎無法治愈、要被放棄的瘟疫病人,在這場滂沱大雨中,得到了徹底的拯救。
“這雨能夠治病!快!快拿東西接住!拿去喂給其他不能動彈的病人!”
當即就有醫師察覺到甘霖雨露的妙處,也不管這到底是魔法還是神跡,總之號召民眾抄起鍋碗瓢盆,恨不得能多盛一些。
這場雨下得很大,積水直接涌入了下水道中。被玄微子提前貫通修復的下水道,此刻也被充盈著正能量的水流一貫而入,將種種污穢不潔,一掃而凈,給整座火舞城來了場大掃除。
足足一個多小時的大暴雨,讓星綱法壇徹底瓦解。漫天護法仙靈之象消失不見,就連玄微子也從天空中消失了,只剩下澄澈通透的碧藍天空。
再度易主的總督公館之中,內勒姆掀開一張張白布,底下都是他死去的兒女們,這位九階法師此刻悲痛欲絕,還沒看完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旁邊坐在沙發上的玄微子,摸著蜷在大腿上的羅莎蓮,閉目養神一語不發,就像是一名閑散安逸的貴族青年,無視面前一排尸體——大概還有一半保留著面部外貌特征,能夠認出是內勒姆的子女,剩下一些多是四肢不全的焦尸,僅能從身上殘存的物件來辨認身份了。
“醫師…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啊”內勒姆揮手讓其他人離開,坐在地上捶胸拍地,簡直就像是鄉下孤苦老翁,白發人送黑發人那樣凄慘可憐,雖然內勒姆的外表看上去正值壯年模樣。
“閣下請節哀。”玄微子有些無力地說道,施法行雨讓他很是疲累,盡管這種情況就是他所樂見的,但情況微微出乎了他的預料。
玄微子確實是利用弗斯曼將內勒姆的子女們清理掉,卻沒想到先前費盡周折救出來的那批情婦和年紀尚小的子女,居然也被一鍋端掉。
聽內勒姆的說法,他將這些人安置在黑巖行省的長子家中,按說十分安全才對。可沒想到還是被殺死了,并且從目前所知的情況,明顯是蓄意的集中謀殺,有施法者參與其中。
玄微子最先懷疑的就是內勒姆的長子,畢竟內勒姆在火舞城的失利,完全可以讓長子嘗試瓜分父親的權力,在火舞城與黑巖行省攫取更大的利益。
結果這位長子也死了,冰冷的尸體是在城墻外被發現的,估計也是在戰斗中被波及到了,可謂是死得不明不白。
可既然內勒姆的長子死了,那說明在黑巖行省動手謀殺內勒姆子女就另有其人。玄微子稍加推演,打算在火舞城戰亂這個關頭上下其手的,利益相關者雖說不少,但奧秘之眼嫌疑頗大!
畢竟火舞城打得再兇,也是五芒星之塔的內部紛爭,外人不僅看著爽快,說不定還要多添一些亂子,從中插手搗亂。
跟內勒姆說了自己的猜想,他恨得牙根癢癢:“他媽的!老子招他們惹他們了,殺那些還沒長大的孩子做什么?!”
“那我就不知道了,說不定他們收了什么人的錢。”玄微子隨口一說。
內勒姆坐在那里掩面發愁,他子女雖多,可這一回損失慘重,幾乎是有能力、有才華的子女,都死在弗斯曼手上。倒確實有幾個機靈鬼用傳送法術逃回了黑巖行省,但基本難堪大任。
另外還有幾個兒子,除了嫖娼賭博,半點能耐都沒有,給他們幾十萬金陽幣轉眼就能敗精光的那種,實在是爛泥扶不上墻。
“內勒姆閣下,你已經重新奪回火舞城了,不能總是這樣頹廢啊。”玄微子提醒道。
“我知道,可是事情太多了啊,一下子忙不過來!”內勒姆撓著頭念叨著說:“現在有一千多名軍團士兵俘虜,也不知道要怎么處理。火舞城經過這回,又是瘟疫又是戰亂的,而且還有大片城區要重建…
住在火舞城的大量商會代表也要重新搞好關系,以免他們放棄火舞城;還有黑巖行省,馬上就到收獲節,糧食收割之后也要集中經過火舞城。可是我的子女們都已經…唉!現在黑巖行省也要人手。麻煩啊!”
玄微子端坐不動,逗弄著羅莎蓮的下巴,摸得她發出呼嚕嚕的聲響。內勒姆轉臉往來,眼神一亮,說道:“奧蘭索醫師,當初我說過,讓你來當火舞城總督,不知道你…”
“內勒姆閣下,你這簡直吃人不吐骨頭啊。最嚴苛的工頭都沒你會剝削。”玄微子調笑道:“我幫你奪回火舞城,耗費精神、出盡力氣,現在城內外瑣事雜事麻煩事一大堆,你居然讓我來當總督,你這是感激我?還是要害我啊?”
“我這是為了感激你嘛,一下子也沒想到什么好的報答方法。”內勒姆說道。
玄微子敲了敲額頭,說道:“總督方面我倒是有個人選。”
“是誰?”
“還記得埃瑟嗎?”玄微子問道。
內勒姆聽到這名字,還眨著眼想了想,記起之后驚道:“那個軍團的行刑官?為什么讓他來當總督?!”
“首先肯定是才能。”玄微子回答說:“他以前是帝國軍團的后勤調度軍官,而且長期駐扎在火舞城,跟眾多商會代表都有往來,對城內事務頗為熟悉。讓他出面,一來能夠安撫軍團其他人手,二來可以盡快與商會修復關系,保持火舞城商貿往來。”
“這…可他畢竟是帝國軍團的人啊。能夠信任嗎?”內勒姆質疑道。
玄微子笑道:“內勒姆閣下忘了嗎?我可是曾經操控過這位埃瑟調度官的。他對弗斯曼也不像其他人那樣死忠,同時任用帝國軍團的人手,也是對外表達一個態度。”
“什么態度?”
“火舞城這次動亂,不是帝國軍團與五芒星之塔的戰爭,而是弗斯曼與少數高層軍官為了一己私欲,裹挾軍團士兵參與其中。”玄微子說道:“這個態度非常要緊,我想內勒姆閣下也不希望受到帝國軍團的追責吧?”
“醫師是說…新大陸帝國軍團有可能因為我們處理不當,而找五芒星之塔的麻煩?”內勒姆又補充一句:“或者找我的麻煩?”
“我懷疑弗斯曼這次奪取火舞城的行動,就不是簡單的自作主張,也不僅僅是‘炎魔’的幕后推動。”玄微子說道:“單獨一支軍團,對殖民地的大城市發動進攻,甚至實行政變,打算建立一個國家。這件事要說沒有新大陸軍團的推波助瀾,我不相信…我猜測弗斯曼就是新大陸軍團推出來試探帝國本土的。”
內勒姆聞言,額頭冒冷汗:“那、那他們就用我和火舞城作為率先試探?可五芒星之塔難道就不管管嗎?”
“五芒星之塔全程就在旁觀啊,你不覺得很奇怪嗎?”玄微子問道:“如果閣下沒有在黑巖行省的勢力,恐怕咱們根本沒法反攻取勝,這樣一來,閣下等同是被五芒星之塔拋棄了…起碼是被一部分人拋棄。”
玄微子冷冷一笑,心想五芒星之塔內部關于路線方向,似乎也有不小分歧。一位九階法師的生死存亡、一座大都會的歸屬,都能當做棋子試探。而動手策劃的一方,居然還跟新大陸的帝國軍團勾連起來。
“那我該怎么辦?”內勒姆緊張問道。
“方法我不是說了嗎?委任埃瑟為火舞城總督,讓軍團無話可說,埃瑟作為總督,該干嘛干嘛。”玄微子說道:“至于剩下的軍團士兵…你且讓我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