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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章 斬三尸

  “你找我來有什么事嗎?”

  下水道中,達基巴一臉不自在地說道。

  “有事,估計你我以后不會這樣見面了,所以最后請你來幫我做些事。”玄微子答道。

  在被“心智魔種”完全同化后,達基巴就變成一個帶有玄微子部分人格的“自由人”。雖然玄微子給他所留的神念心印會自動融攝達基巴本來的記憶,但行為習慣與思維模式都產生了轉變。

  玄微子在重新見到達基巴時,還真就感覺玄妙難言。道家丹訣中有“三尸斬盡、化身自現”之說,實乃通過次第修持,破除欲望勾牽、爐鼎柔弱、元神蒙昧,以達神炁身心內外無別的境界,證入玄關之門,洞窺先天之妙,立地成就陽神化身。

  當然,也有一些內丹傳承將斬三尸之法,當成了舍卻三尸陰鬼之氣,或持符咒、或守庚申、或服丹餌,將一部分陰滓氣質逼出形神。或云“斬心猿”,或名“除六賊”。

  玄微子一度有幸,見過純陽呂祖留于人間的雷紋玉書,內中有關于仙家化身之說,遠非尋常陽神化身可比。其中就有提及仙家斬化身入世,下界降生時沒有任何修為法力,就如同一個塵世間的普通人,獨自面對世間萬物,去成長經歷。

  如今被“心智魔種”同化的達基巴,隱約就有幾分近似玄妙,但被玄微子以神念印入的一部分人格,并不是從一無所有的赤子嬰兒發展而來,仍舊帶有玄微子本人的明確痕跡。

  玄微子看著達基巴,這種感覺就像是另一個自己,這不是分身的概念,而是帶著走向不同道路與未來的可能性,既陌生又熟悉。

  正如同純陽呂祖所留雷紋玉書所述,仙家化身下界,或受先天心印,或乘愿而誕,雖有一絲牽連,但仙家化身的玄妙之處在于,其人思維模式與行為模式,并不是受仙家本尊法身操控掌握,而是隨世事經歷有所發展、變化。

  “雖然這個世界的規則法度,允許我做出一些超出修為的奇能異術,但我境界未至,看著你站在我面前,多少有一些念頭不通達。”玄微子說道。

  達基巴聽見這話,臉上沒有露出畏懼之色,只是陰惻惻地說道:“怎么?你打算將我抹殺掉嗎?”

  “確有此念。”玄微子也不隱瞞,對“自己”隱瞞這種事,不該是一位修道之人應有之舉。

  達基巴卻非常“通達”地說道:“你應該知道你殺的不是我,而且就算殺了我也不能解決問題。或者說,你已經認識到上輩子修行入魔的病根所在了?”

  玄微子仿佛是對著鏡子自言自語一般:“你只是得了我一部分人格與意識,充其量只能算是我斬出的陰毒惡念之身,從你口中說出我修行入魔,不足為信。”

  達基巴嘿嘿冷笑,舌頭舔了舔嘴唇,說道:“我能說出來,你自己會想不到?修道之人,不可自欺!”

  玄微子則負手言道:“光是粗略有感,與實修實證,完全是兩碼事…行了,別廢話了,干正事要緊。”

  “感覺不是什么好事。”達基巴問道:“你該不會是要拿我做實驗吧?”

  玄微子毫不猶豫地抬手禁制住了達基巴,對方畢竟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化身,玄微子可不會糊里糊涂把他放走。

  “你——”達基巴的聲音在彼此意識間傳遞著:“你究竟想要做什么?我之前不僅從軍團法師那里探聽到弗斯曼夜襲行動的消息,還將總督公館和通訊晶塔內外的警戒部署透露給你了,這都嫌不夠嗎?是不是還要我將幾個沒的少女送給你?”

  “物盡其用,你稍后回去,只有死路一條。內勒姆的人炸碎了城墻,弗斯曼和芬拜倫已經到處搜查你的行蹤了。”玄微子說道:“倒不如趁著最后機會,體驗一下我新開發的星綱法壇。”

  達基巴在意識之海中著急喊道:“等一下!我還是‘吹笛人’的成員,他們背后還有一個財富權勢更為龐大的勢力,我可以幫你去刺探。”

  “這種藏身幕后,靠著一堆文人寫手出來搖旗吶喊的組織,有什么值得刺探的?”玄微子說道。

  達基巴則竭力解釋道:“你懂什么?弗斯曼就是因為想要在火舞城建立國家,所以被商會聯盟徹底斷絕了貿易往來,沒有物資供給,就靠火舞城一座孤城,遲早支撐不下去!否則弗斯曼哪里要玩夜間突襲這種手段?”

  玄微子卻不太在意:“能夠號令商會聯盟對火舞城斷絕貿易往來,擁有這樣勢力的組織,又豈是你區區一個吟游詩人能夠刺探的?要對付這樣的組織,陰謀詭計反而玩不過他們,必須要有浩浩蕩蕩的人心大勢和更為嚴密與群體組織,否則扳倒一個、又有一個。”

  達基巴滿臉是汗地說道:“你想做要的事,跟弗斯曼與芬拜倫也沒多少區別!遲早會被他們盯上的!”

  “笑話,被他們盯上,我就不做了?而且你終究跟我有差別,我要做的,遠不是你心中所想的狹隘。”玄微子抬手間,一片銀輝流轉、符篆羅列的星綱法壇在達基巴周圍展開,默默發動心靈異能,試圖將達基巴身體中的靈能潛力激發出來。

  達基巴此時已經無法在意識中回應了,星綱法壇環身,魂魄仿佛經歷雷劈火燒之苦,雖然沒有肉眼可見的外力傷害,但達基巴全身不由自主地瘋狂抽搐起來,好似承受著五內俱焚、千刀萬剮的痛苦。

  而這種痛苦在玄微子刻意引導下,突破了表層意識,直達已經分裂而出的潛意識,也就是達基巴原本的人格,讓這具身體的兩個人格開始不斷沖擊、砥礪、磋磨,無情地壓榨一切精神力量。

  精神力在這個世界的通用語中,更偏近于虛而不實、難以把握的存在。然而對于修道之人來說,“精”實而“神”虛,一個人的精神力,本就包含著身體與心靈兩個層面。

  一個人精神強旺,自然也表現在臉色、眼神、肢體動作,以及內在器官能更有效地運作。反之一個人體弱多病、氣血虧損,精神往往也好不到哪里去。

  而心靈異能很大程度上——起碼在還保留著肉身軀體的智能生物上,其靈能來源便是精神力。

  心靈異能在這個世界的規則法度中,更多體現為心靈對具體現實的擾動與侵蝕,所以心靈異能的開發與掌握,前提條件過于苛刻。

  要么是天然擁有靈能天賦的種族,如半巨人與地底蕈人,要么是大腦結構有利于靈能天賦出現的異變。無法通過類似奧術的邏輯演算訓練、德魯伊或精魂使者的感受自然儀式、圣職者的虔誠信仰祈禱等方式,獲得任何與心靈異能相關的能力。

  就玄微子目前看來,最穩定的心靈異能開發方式,那便是內觀身心,就算不修煉混元金丹大道,那起碼也得參悟佛門三法印的“諸行無常、諸法無我、涅槃寂靜”。

  然而這對尋常人而言,門檻又過高了。無論道家還是佛門,不提那些只是口念尊名佛號的凡夫俗子,就算是入門修悟之輩,絕大多數終其一生,都不過是在粗淺層次窺得一二妙諦。能入淺層定境,求個離苦得樂、內景光明,那都是天尊垂憐、佛祖保佑了。

  就這點來說,無論是在地球上,還是這個世界,大體還是一致的。含靈眾生來到世上,知覺心性都是本能地向外奔馳、向外追索。而向內求悟的功夫,要么用嚴苛戒律去約束鞭策,要么大劫大難后大徹大悟。

  可這也是難以通過教學、傳授方式推廣的,甚至不是簡單地生活改善、物質享受富足有余,人們就會主動追求內在的。

  大多時候物質生活富余,只會讓人追求更多、更細致、更刺激的感官體驗,甚至會讓整個社會風氣為了更多富足刺激的體驗享受,朝著“令人心發狂”的路子,一路狂奔下去。哪怕家境普通的人,不惜舉債貸款,也要先享受了再說。

  既如此,玄微子則打算從更簡易、更能直觀把握的身體層面下手了,哪怕這所謂的簡單直觀,也僅是相對而言。

  好在道門之中,多得是鍛煉肉身形骸的功法,而道家先賢更是早早注意到身體與心靈的相關性,也有大量運用心神意念去協調身體鍛煉的功夫。

  尤其是道家看待肉身的五臟六腑,有“心腦相連”之說,不論是散布四肢百骸的經絡氣血,還是自大腦、脊髓延伸到身體各細微處的神經系統,恰恰就是精神力寄存于身體的證明。

  而且跟純粹的心靈異能追求“心勝于物”不同,玄微子想要開創的心靈武士職業流派,應該是“物哺育心、心滋養物”。心靈異能的鍛煉本就可以強化肉身軀體,而肉體的鍛煉也能夠增益靈能。如此一來,才真正談得上是“靈武雙修”。

  只不過這下就輪到達基巴受折磨了,本應該是眾多心靈武士在玄微子指點下,緩緩修持體悟、一點點積累經驗、逐步完善心法功訣的過程,被壓縮成一場堪比劇烈化學反應的折磨。

  達基巴的身體在高頻的、不自然的速度中震顫著,骨頭關節甚至發出的顫鳴聲,筋骨腑臟好像是被扔進了絞肉機中打爛了再重新拼合,渾身血液、水分有如水銀汞液在上下聚散。

  而達基巴由于“心智魔種”分裂的兩個表里人格,也開始陷入永無休止地爭執與對抗中。就像病情嚴重的精神病人,心目中的現實已經開始扭曲。

  “嗯嗯嗯,看來能以欲火激引心火運動,遍行形骸、周身火熱,只不過此法恐怕要觀想女體欲樂,而且火候過甚,搞不好會變成天體盛筵、找洞亂戳,不妥不妥…如此一來,還是要以導引服氣為主,或許還要一些外丹餌藥的輔助?”

  玄微子在這一邊想,一邊調節著祭煉“火候”,畢竟星綱法壇之中,等同要承受龐大的能量灌注沖擊,必須要有玄微子小心調控。而身在星綱法壇中的達基巴已經褪了一層表皮,原本粗糙的皮膚居然光滑了許多,倒真有幾分洗煉形骸的妙處。

  有了大概的方向與設想,玄微子撤去了星綱法壇,達基巴整個人癱倒在地,連呼吸都十分困難,心智意識只剩下一片混沌。

  “看來想要直接以星綱法壇祭煉活人,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是憑外力拔苗助長,星綱法壇也無異于把人扔進焚化爐。”

  伴隨話語,玄微子的靈能力量開始干擾達基巴那一片混淆不清的意識,收拾起行將瓦解的神念心印,賦予他最后一項任務。

  玄微子望著步伐蹣跚的達基巴離開,沃夫在外面的管渠守著,看見玄微子來到后說道:“醫師,地面上已經打起來了。那些法師早早就離開了,說是希望你能夠幫忙。”

  “我會出手的。”玄微子說道。

  羅莎蓮則站在沃夫的頭頂上,問道:“這下算是決戰了吧?我看你之前的準備十分充分。”

  “我們這里畢竟只有三個人…好吧,你不算人。”玄微子說道。

  羅莎蓮有些不滿意,跳到玄微子胸前,扒拉著他的衣領說道:“我現在挺厲害了吧?那個達基巴隨隨便便就拿下了。”

  “你是說那道風刃法術?你也就是欺負一下達基巴這種施法能力不高的貨色,別太自以為是了。”玄微子捏了捏羅莎蓮的臉頰肉。把她搓圓弄扁。

  “哎呀!別弄”羅莎蓮掙脫了玄微子的魔爪,問道:“那你是要上去對付那個弗斯曼嗎?我瞧見過他的靈魂,簡直就是一團火焰,很恐怖。”

  “弗斯曼是要對付的,但光是他還不夠,就先讓內勒姆和他那幫子女們先拼命廝殺吧,反正火舞城也是他們心心念念盼望著的。”玄微子說道。

  沃夫有些機靈地問道:“醫師是打算先去對付芬拜倫嗎?”

  “猜到了?”玄微子說道:“我還是要去見見這個人,既是要防備他還有什么謀劃,也是動了惜才之心。如果這樣的人能夠為我所用,那對于未來發展,說不定是一大助力。”

  沃夫撓著頭問道:“醫師,他都被你耍得團團轉了,你還打算招攬他?”

  “你沒看我們現在還縮在下水道嗎?不管怎么說,他的算計一開始確實逼得我與內勒姆頗為狼狽,我是借著各種新奇手段,一次次渡過危機、扭轉局勢。”玄微子言道:“但這樣的人,總歸是有用的,而且也值得去培養與發展。”

  “就跟珊多麗一樣嗎?”羅莎蓮多問了一句。

  玄微子想了想,答道:“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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