撼天司縣衙。
司獄。
獄內昏暗潮濕,過道狹窄。
從四處高墻的窄小窗口中,透進來慘白而冰冷的幽光 一排烏黑的木架上,掛著一大串血跡斑斑的鐐銬和鏈索。
木架前的邢臺上,擺放著各類刑具。
長的短的鈍的利的圓的癟的…
走進地下司獄,周十一看著早已經到來的徐也,很是尷尬。
這件事情說起來,是周十一看走了眼,跟錯了紙傀儡替身,發現時已經晚了,于是想甩鍋給徐也。
沒想到的是,徐也早就有了周密的安排。
自己這么一攪合,讓假道士點燃了隱秘據點,燃燒起了熊熊大火。
一路上周十一忐忑不已,回來的時候,巡令李少居免不了詢問了一番來龍去脈。
徐也卻并未匯報周十一的過錯。
這讓周十一在竊喜之余,心里又極不好受。
那假道士的過于警惕,令李少居覺得背后的事情很不簡單。
于是,李少居給的命令是——重刑拷問。
說到動刑,周十一是輕車熟路,成竹在胸。
他先是挑選了一個木枷刑具“喘不得”。
又帶上了一把鐵刷子,還有夾手指的拶子,刺指甲的竹簽以及腳棍。
此刻的周十一有了底氣,但因為承了徐也的人情,想再嘲諷已然說不出口。
便有些炫耀地道:“論嚴刑拷問的技巧,徐隊尉你好好看好好學。那假道士嘴再嚴,也得全都給我吐出來。”
周十一提著各類刑具,像一只螃蟹一樣,大搖大擺走進了關押假道士的牢房。
徐也坐在矮桌旁,點亮了一盞煤油燈,翹著二郎腿,無聊地等待周十一“凱旋”。
周十一進去瞬間,便傳來假道士凄厲的慘叫。
先是聲嘶力竭的痛吼,慢慢地變成忽高呼低的哀嚎。
緊著便是斷斷續續的低鳴,人快要斷氣了一樣。
再然后假道士安靜了下去,估計是痛地昏死了過去。
撲呲幾聲。
周十一給假道士撥了一頭的冷水。
那假道士半死不活地清醒過來,忽地憤怒拔高了聲音,吼道:“呸,你們這些罪人,休想從我得到半點消息。來,繼續動刑,用重刑!”
“我若死了,無極圣祖會超度我,馬上轉世為人上人,而你們…”
“…你們統統都會下地獄!”
“…下地獄!”
周十一氣得又是一番重刑使上,那假道士的嘴卻比想像中還要嚴。
不一會兒,周十一就出來了。
進去時,像一只螃蟹,出來時,卻像一只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
“瘋子,不怕死的瘋子!”
周十一啐了一口痰,憤然罵道。
“人總是有弱點的,周隊尉,我來吧。”
“你來?”
周十一狐疑,連死都不怕的人,還會有弱點么?
你能行?
徐也無奈嘆了一口氣,起身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然后懶懶散散地走進了牢房。
只見那假道士癱軟坐在幽暗的一角。
他渾身是血,看不清是道袍浸滿了血,還是被打得皮開肉綻,衣衫長袍都鉆進了肉里。
要不是假道士的胸膛,時而喘息動彈幾下,還以為他已經是個死人了。
徐也便尋著一個稍微干凈的地方坐下,隨后大手一招,叫來燕小飛。
燕小飛便出出進進忙活起來,他搬進來一張大寬桌,又端上來一整桌的好酒好菜。
酒香濃醇,菜香四溢。
徐也顧不上是在牢房中,此時胃口大開,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還不停吧唧著嘴,吃得滿嘴流油,很是誘人。
徐也美滋滋地享用著山珍海味,直到打了一個飽嗝,才擦了擦嘴上的油。
突然,徐也冷冷盯著假道士,說道:“無極圣祖已經拋棄你了…”
那假道士剛才見徐也進來,心里有點不屑,這些朝廷鷹犬的手段,無非是又動用重刑。
來吧,我不怕死,早死早轉世。
卻見那徐也不問也不動刑,只是擺下酒席開吃,雖然假道士的肚子早餓得不行,但越發瞧不起這新進來的撼天衛。
就這點小誘惑,我還挨得住。
幼稚,比剛才那粗魯莽漢的手段還幼稚!
假道士不由地放松了心弦,再猛然聽到徐也說自己被無極圣祖拋棄,嚇得渾身一激烈。
“放屁,滿口胡言!無極圣祖的名諱,豈是你們這些罪人能提的?”
徐也笑道:“先別生氣,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點燃了自己的隱秘據點,其實并沒有燃燒殆盡。
我過去的時候,又幫了你一把,重新點了火。
現在那兒已經是一片灰燼廢墟了。”
假道士呆了片刻,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這幫朝廷鷹犬對我動刑,不就是想從我口中得知燦教的消息么。
如果我那據點沒有燃燒殆盡,肯定會留下零碎的線索,那不正是他們所需要的么?
為什么又要重新點一把火,把一切都燃干凈?
很不合常理,很奇怪!
眼前的這個人也很奇怪!
徐也又道:“當然,在重新點火之前,我撿到了一些半焦的紙頁。
上面提到了燦教要隱秘召開五木會,設護法壇。
你想一下啊,那據點已經化作了一片灰燼,什么線索都沒留下。
而我,如果把五木會和護法壇的事情宣揚出去,你們燦教中人聽到了。
肯定會認為,這些東西是從你口中泄露出來的吧?”
假道士瞬間明白了徐也的用意,面露惶恐,焦急反駁道:“我沒有…”
“你有!灰燼不會說話,你會。至少在燦教的人看來,就是你!”
假道士不顧全身劇痛,把頭搖得和撥浪鼓一樣:“我沒有…我真沒有…”
“就是你,你背叛了燦教!”
“沒有…沒有。”
假道士嗚咽起來,像只受傷的小貓。
“你有,你是燦教的罪人,你是無極圣祖的罪人!”
“不…不是。”
“你要被無極圣祖詛咒,你要下地獄,永墮地獄!”
徐也的話,一句比一句鏗鏘有力,聽在這假道士耳中,不亞于天上的滾滾驚雷。
假道士蜷縮在墻角,身子瑟瑟發抖,他抱住徐也的腿,哀求道。
“別,別宣揚出去,我不想成為燦教的罪人。求你了,銀錢,女人,你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