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書紀不動聲色,微笑道:“哦?說說看,他們是怎么武斷的?”
龔秘書敲門后,進來為黃書紀送來了茶杯,再為蘭耀信續上了滾水,然后退出接待室,輕輕地關上了房門。
蘭耀信收回目送龔秘書的眼神,深吸了口氣,道:“我跟武院長認識了三十多年,她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比誰都清楚。這么說吧,以她的清高,絕不會跟一個廠家業務員有接觸,更不會收受一名業務員的賄賂,而檢察院的同志僅僅根據一件物證上的一行字,便把武院長給雙了,這不是武斷又是什么?”
黃書紀微笑點頭,道:“你說的有些道理,不過,這其中難道就不存在別的可能嗎?比如,那名業務員是武院長家里的一個親戚。”
蘭耀信苦笑道:“那業務員要是武院長的親戚,還用著送禮么?”
黃書紀笑道:“聽你這么解釋,倒顯得我有點外行了,嗯,你說得對,要是家里親戚的話,確實不用這么做,至少也不用記在本子上嘛!”
蘭耀信不好意思地笑了下,道:“我可不是存心跟您頂嘴,黃書紀,我認為在武院長的案子上,檢察院那邊根本就是走錯了方向。江醫附院膠片一案已經發生了三個月了,這么長的時間,他們怎么就不能把那位業務員找回到江北來呢?是沒這個能力還是怕辛苦不愿意下功夫呢?我不懂檢察院的工作,但在這一點上,我始終想不明白。”
胡書紀道:“看來,你對武院長是充滿了信心。”
蘭耀信感慨道:“她這個人啊,為了醫院的利益,完全不顧及自己的得失,好幾次都差點跟我翻臉。我不敢說她在工作上就一點問題也沒有,但在廉潔上,我認為武院長完全值得信任。”
胡書紀微微頷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然后道:“武院長的事情先聊到這兒吧,接下來,我想了解一下楊兮這個小伙子。”
或許是晚飯吃咸了,也或許是說話說激動了,看到黃書紀端杯喝茶,蘭耀信也頓時覺得口渴。
反正是豁出去了,沒必要那么拘謹,蘭耀信跟在黃書紀后,也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大口。
卻忘記了龔秘書才給他續過滾水,那茶杯中的水溫,雖然不至于燙傷口腔粘膜,卻也使得蘭耀信不自覺地連吸了好幾口冷氣。
好生尷尬。
蘭耀信不由沖著黃書紀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笑容,因為口腔中的痛感而導致面部表情肌有些變形,看上去,怎么都覺得有點傻愣。
可蘭耀信沒想到的是,正是因為自己的這個頗為尷尬的無意之為徹底改變了黃書紀對他的印象。
五年前的那一次衛生口籃球聯賽的閉幕式上,黃書紀第一次見到了這位當時還叫衛計委的負責人,那時候,蘭耀信給黃書紀留下的第一印象是此人過于平庸,可用,但不可造。
五年下來,衛生口舉辦了五屆籃球聯賽,而黃書紀出席了五次閉幕式,跟蘭耀信也見了五次面,但最初形成的印象卻始終未能改變。
但這第六次見面,蘭耀信卻是向黃書紀展示出了不一樣的形象。
蘭耀信的豁出去心理所帶來的毫無拘謹的表現,在黃書紀看來恰恰是無欲則剛的下意識所為。
換句話說,也就是蘭耀信為了給手下大將申冤抱屈,已然不再顧忌自己的個人得失。
如果換個人,蘭耀信申冤抱屈的不是武紅梅,黃書紀都有可能往別的方面多想一些,但恰恰是為了武紅梅,黃書紀是一丁點的別的念頭都沒產生。
只因為,上一回他為了楊兮的事情專門抽時間去了市立醫院跟武紅梅深談了一次,而那次,武紅梅給黃書紀留下了絕對不一般的印象。
這位比他大不了兩歲的老大姐,在他突然造訪之下,居然表現的不慌不亂,不卑不亢。這就說明,武紅梅身在大院長的崗位上是經得住考驗的。
尤其是這老大姐的一雙眼眸,清澈晶透,毫無雜質,能讀到的只有那份對事業的無限追求。
這樣的一個人,說她收受了一位業務員五萬塊的賄賂…黃書紀是怎么也不愿相信。
另一邊,蘭耀信傻愣一笑后,開口說起了楊兮。這邊,黃書紀也及時收回了思緒,側耳傾聽。
“楊兮這個年輕人,在我看來,幾近完美。”
黃書紀夸張地吸了口冷氣,道:“這個評價可不低呀!”
蘭耀信解釋道:“我這是站在醫療專業的角度上來看他,楊兮做為一名醫生,個性上雖然也有一些值得商榷的地方,但瑕不掩瑜,我認為他是國內醫療界當下最優秀的一名外科醫生,而且,沒有之一。”
黃書紀明顯一怔,蹙眉問道:“難道說,他比帝都魔都那些大牌專家還要優秀么?”
蘭耀信正色應道:“那當然!”
胡書紀立刻調整了坐姿,將身體向蘭耀信這邊傾斜了一些,臉上顯露出很有興趣的笑容,道:“說說看,何以見得?”
蘭耀信道:“從手術能力和水平上看,楊兮一點也不亞于那些大牌專家,這一點可不是我蘭耀信的個人評價,黃書紀,我可以給您看一個專業網站,上面有全國各地的外科同行對楊兮所做手術的評價。”
黃書紀擺手道:“不用麻煩了,你說的應該是杏林園網站,對嗎?”但見蘭耀信點頭稱是,黃書紀接道:“我在武院長的辦公室中已經看過了,對楊兮醫生的評價確實很高。”
蘭耀信深吸了口氣,再道:“那些大牌專家可是擁有著國內最好的醫療平臺,擁有著最好的醫療資源,可楊兮擁有什么呢?市立醫院在咱們江北還算不錯,可放到了全國,它能排在多少位呢?恐怕連前三百也排不進去吧。所以,單就這一點,楊兮便強過了那些大牌專家。”
黃書紀微笑道:“有道理,但還不充分。”
蘭耀信下意識看了眼黃書紀,道:“我話還沒說完呢。”
這話,說的雖然溫和,卻也不乏嗆茬的意思。
黃書紀聽了,哈哈一笑,道:“好吧,既聽之,則安之,你耐心地說,我耐心地聽,今晚上,咱們聊個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