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兮感慨道:“難得你有此孝心,居然能打聽到TaTme手術,一定是費了不少的工夫吧?”
傅大山如實相告道:“我為我父親的病,確實沒少費工夫,但能打聽到這種手術,卻是有些運氣。”稍一頓,傅大山接道:“是你科里的遲醫生告訴我們的。”
一支煙抽完,楊兮將煙頭丟到了紙杯中,隨后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放下茶杯時,傅大山已然遞上了第二支香煙。
楊兮猶豫了下,但還是接下了煙,就著傅大山隨后送上來的火,點上了。
“TaTme手術已經有了幾十年的發展歷史,到今天,應該說是一個很成熟的術式了。傳統的直腸癌手術方式是開腹切除,手術方向是自上而下,由于位置太深的原因,所以就得要求腫瘤和肛緣之間要有足夠的距離才行,否則的話,腫瘤切不干凈,讓病人白挨一刀不說,對病情進展也沒啥好處。”
傅大山頻頻點頭。
楊兮接道:“腹腔鏡手術也是一樣,那種位置較低的直腸癌病灶同樣切不干凈,所以啊,就只能做去肛手術。TaTme手術的精髓就在于它改變了傳統的自上而下切除腫瘤的方式,它從鋼門處入手,對腫瘤實施自下而上的切除,可別小看這一點改變,正因這一點改變,解決了臨床手術的最大問題。只要腫瘤尚未侵犯到肛緣,那么,從鋼門處著手,就有很大把握能把腫瘤切除干凈。”
從鋼門處入手?
是么?
傅大山聽得一愣一愣的,眼前不由浮現出了非洲大草原的之王鬣狗干野牛的景象。
這些外科醫生們還真是敢想敢做啊!
楊兮似乎看出了傅大山的困惑,及時解釋道:“最初時,嘗試者使用的是直腸鏡來完成這種手術,并取得了比較滿意的結果,直腸鏡是檢查工具,要用它來完成一個術式,就必須對它進行改造,這中間還真有幾家腔鏡器械的生產廠家對這種產品進行了研發,推出了比價適合此類手術的肛鏡,可就是售價太高。”
傅大山嘆道:“這也難怪,資本家總是要逐利的嘛。”
楊兮點頭表示認同。
“再后來,就有人嘗試用腹腔鏡來替代這類肛鏡,還別說,真能行!腹腔鏡雖然也不便宜,但卻是普外科的必備器械,如此一來,在普外科界中推行TaTme手術便有了基礎。”
傅大山不禁搖頭,反問道:“那為什么沒推廣起來呢?我咨詢了中心醫院和江醫附院的肛腸科專家,他們根本就沒開展過TaTme手術。”
楊兮抽了口煙,然后沖著傅大山玩味一笑。
“你怎么就斷定他們沒開展過TaTme手術呢?”
傅大山篤定道:“他們親口告訴我的呀!”
楊兮再抽了口煙,笑道:“那我現在親口告訴你,我楊兮在市立醫院一臺手術也沒做過,你也信?虧你還是個檢察院的偵查員呢!”
傅大山不由紅了臉。
楊兮再道:“TaTme手術說起來簡單,可做起來實在是太難,就眼下,在米帝國主義那邊,似乎不會做TaTme手術的醫生就不是一個合格的肛腸科醫生,但你知道這種手術的各種并發癥有多高嗎?”
傅大山茫然搖頭。
楊兮淡淡一笑,接道:“在米帝國主義那邊,手術做得不好也就不好了,出現并發癥也就出現了,甚至,給病人造成了更大的傷害,對手術醫生來說也沒多大影響,至少不會被告上法庭,更不會被病人家屬追著暴打拿刀砍,所以,他們可以放心大膽地去嘗試開展。”
傅大山不由一聲嘆息,應道:“可在咱們國內,醫生們可沒有那么大的空間。”
楊兮抽了口煙,重重吐出,無奈苦笑,道:“可不是嘛!只要是手術結果稍微有點不好,那主刀醫生就得做好賠錢的心理準備,人家開多少價碼,醫院就必須點頭同意,要不然,就鬧你醫院一個雞犬不寧,打你醫生一個痛不欲生。你說,就這樣的醫療環境,誰他么傻了吧唧的會冒著那么大的風險去開展難度那么大的手術呢?”
稍一頓,楊兮再抽了口煙,做出了定語:“所以,你聽到的并非事實,而真正的事實是江醫附院也好,中心醫院也罷,他們都曾派人去學習過TaTme手術,但在沒有手術機器人的保駕護航下,他們也只能把學來的技藝扔到一邊。一句話,醫生掙點錢也不容易,賠不起啊!”
傅大山不由生出了疑問,脫口問道:“那你,就不怕賠錢么?”
楊兮正色應道:“怕!怎么不怕?我家里又沒礦,一個月連工資帶獎金也就大幾千塊,隨便攤上個官司,都能讓我立馬破產。”
傅大山疑道:“那你還要冒這么大的風險去開展這種手術?”
楊兮回以呵呵一笑。
小爺有那小癲子保駕護航,論起實操水平,比起手術機器人不知要高出了多少來。而且,小癲子還提供了智能腔鏡操作系統以及智能手術預后評估程序,難度再怎么大的術式,對自己來說不過是依葫蘆畫瓢,畫的像不像好不好,還有得即時評估。
如此這般的安全措施下,即便是首次嘗試新術式,也不可能出什么意外情況,甚至,連那些別的醫生無法避免的手術并發癥,在自己的手中,也能降低到最小的范圍內。
但這一笑,在傅大山的眼中卻是高深莫測。
莫非,這楊兮收受商業賄賂的目的是等著打官司賠錢么?
看到傅大山一臉的疑問,楊兮給出了他的答案:“對我來說,這種手術的風險并不大,再說了,只要能造福病人,冒點風險也是值得的。還有,我相信大多數病人都是講道理的,你能坦誠待他,必然會得到坦誠回報。”
傅大山頗有些被感動到了的樣子,但臉上的疑問依舊存在。
“可是,你也是剛準備開展這類手術,怎么能說風險不大呢?”
楊兮能理解傅大山的疑問,畢竟他親爹就是位直腸癌患者,對手術安全性的問題自然比別人敏感。
但,能理解并不代表了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