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哧吭哧。
吭哧吭哧。
奧利弗拖拽著笨重的廚余垃圾袋,用后背頂開酒吧后門,抬腳重重地往后踢了一下,整個后門就撞了出去,然后他又拖著垃圾袋往外拽,時不時地左右往后看,試圖識別方向,尋找到垃圾桶的位置。
“奧利弗!”
“奧利弗。”
“奧…利…弗。”
各式各樣鬼哭狼嚎的呼喊在四周連綿起伏著,怪腔怪調的聲調被卷入清晨的狂風之中,化作無數碎片,在耳邊激蕩著。
不等奧利弗站直身體,身后就傳來一記重重的膝蓋撞擊,奧利弗根本沒有辦法站穩,整個人就往前飛撲了出去,廚余垃圾袋也就被打翻,里面的垃圾泄露出來,臟兮兮臭烘烘的廚余就流淌得到處都是。
“哈哈,奧利弗被嚇到失禁了!”
“這下可怎么辦,奧利弗,你的制服也臟了。”
奚落的嘲諷聲四面八方地蜂擁而至,但緊接著就張牙舞爪地撲面而來,如同層層疊疊的陰云般籠罩在奧利弗的正上方,不問緣由就開始拳打腳踢起來。
砰砰!
失去先機的奧利弗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狼狽不堪地用雙手遮擋住臉頰,如同熟透的蝦米蜷縮起來,勉強地保護著自己的要害部位,咬緊牙關,硬生生地抗住疾風驟雨般的毆打,默默祈禱著能夠快點結束。
“你就是一個沒有人要的垃圾。你的父母不要你,孤兒院也不要你,就連你的小女朋友都拋棄了你。”
“如果不是我們,你就要慘死在碼頭了。我們就是你唯一的依靠!告訴你,你永遠都不要想著離開我們!否則在你離開之前,我們就會讓你知道結局是什么。你應該知道坎貝爾吧?他就是你的下場!”
“不要以為古茲明給你一份工作,你就和我們不一樣了。如果沒有我們,你根本就不可能得到這份工作。我們需要情報!不僅是那些碼頭工人酒鬼的情報!還有那些真正擁有積蓄的貴公子!明白嗎?”
砰砰!
密集的踢打無處不在,奧利弗幾乎已經失去了知覺,他甚至感受不到疼痛的地方,只覺得渾身都疼。
疼得厲害。
“再忍忍,奧利弗,再忍忍,咬咬牙就過去了。”
奧利弗抱緊了自己的腦袋,用力蜷縮起來,然后默默告訴自己,很快就結束了,等結束之后就會好起來的。
“嘿!那群家伙!”
不遠處傳來一聲呼喚,驚動了正在圍毆奧利弗的街頭流浪小子們,他們紛紛抬起頭順著聲音望了過去。
奧利弗依舊抱住自己的腦袋,渾身肌肉都僵硬起來,一動不動。
“我現在給你們五秒的時間離開,否則,后果自負,我也無法保證會發生什么。”
那個聲音再次呼喊到,懶洋洋的嗓音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隨性,玩笑般的話語似乎沒有什么威懾力。
流浪小子的頭領就梗著脖子挑釁叫囂到,“你又是哪里冒出來的白癡?”
但話語僅僅只是喊了一半,沒有來得及說完,狹長的巷子里就彌漫著一股暗元素所凝聚起來的強大壓迫感,就連頭頂之上并不明亮的光線都黯淡下來,制造出了一種風云變色的浩瀚與恢弘,壓力就層層疊疊地滾滾而至。
就連四周的空氣似乎都開始降溫,皮膚表面躥起一連串雞皮疙瘩,恐懼和慌亂瞬間就讓血管冰涼起來。
叫囂就這樣被掐斷。
所有流浪小子一哄而散,爭先恐后地慌忙離開,唯恐腳步稍稍慢一些,就可能再也看不到今天的太陽。
世界,終于安靜了。
奧利弗就這樣躺在廚余的湯汁和垃圾之中,蜷縮成小小的一團,身體因為太過緊繃而忍不住輕輕顫抖。
“需要一點幫忙嗎?”
那個慵懶的聲音再次響起,這讓奧利弗用力咬緊了牙關,胡亂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臉頰,快速站立了起來,倔強地搖搖頭,表示否定,卻不敢抬起視線,唯恐自己的狼狽與窘迫暴露在對方面前。
再次用袖子擦拭了一下臉頰,奧利弗這才轉頭望了過去,但注意到來人的時候,他的表情就凝固住了。
“不要用那一副表情看著我,這不是我計劃好的。”霍登依靠著墻壁,能夠靠著就絕對不雙腳站立著。
霍登說的是實話,他真的不想多管閑事,即使注意到那群小混混們在巷子口埋伏奧利弗,他的第一反應也是直接離開,今天是周一,上午就有課,而且是伯蒂諾斯教授的課,他絕對不想再次遲到。
對于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他沒有興趣;更何況,奧利弗已經很難成為他的眼線了,他也已經放棄如此計劃,自然也就不想摻和其中。
霍登的腳步已經離開了,準備前往學校上課,但是…“那一托匹不就浪費了嗎?”腦海里冒出了想法。
霍登終究還是繞了回來:為了自己的一托匹,而不是為了奧利弗。他絕對是一個勤儉節約的好孩子。
奧利弗握緊了拳頭,低頭看著自己的狼狽,又是懊惱又是憤怒,還有難堪和窘迫,于是就忍不住發火起來,“這不是我的錯。”
“我知道。”霍登點點頭。
奧利弗又接著辯解到,“是他們一直在逼我,我沒有想要配合,但我沒有選擇。坎貝爾,當初坎貝爾試圖逃跑,最后就被他們欺騙到碼頭那里,第二天坎貝爾的尸體就出現在了廣場里,海鷗吃掉了他的眼睛!”
奧利弗在控訴著,卻也在辯解著。
“沒有選擇?”霍登揚起了尾音。
奧利弗直接被刺痛,扯著嗓子大喊到,“我告訴過你,我沒有選擇!我以為你是不同的,但你也用那種憐憫和同情的眼光看著我,然后扮演上帝,告訴我,事情可以變得不一樣,但這全部都是謊言!”
“奧利弗,事情可以變得不一樣。”霍登以絕對強勢的姿態壓制住了奧利弗,“讓我告訴你,事情可以變得不一樣。前提是,你知道自己要什么,你必須堅定起來,否則,沒有人能夠幫助你,我不行,古茲明也不行。”
“我…我只是想要他們不要再來煩我!我只是希望離開!我只是希望他們都滾開!這…這就是全部了。”
奧利弗如同困獸一般,迷茫而困惑,動蕩不安的眼神里寫著不解:
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從來都不曾擁有過希望,也不敢思考希望,因為希望太過奢侈,就連做夢都不敢幻想自己能夠擁有選擇的權利。
他想,但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