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霜的回答雖然頗為客氣,但陸成還是笑了笑,大大方方回道:“師姐,華清和京都大學,事實上我們華國的最為頂級的學府了,這是一件事實。”
“雖然師姐講的就只是優秀的人比較多,但是正是因為優秀的人聚集在一起形成的氛圍,也是不一樣的。”
陸成這么說,可不是妄自菲薄,他自己本人也是一直這么認為的。
雖然,陸成并不覺得自己與華清和京都大學的那些人比,在同專業下,他不會差,但是總體水平,還是有一定的差距的,這其實與教學資源與教師的關系并不是特別大。
而是與學生的資源和學習的氛圍略有關系。
況且,湖漢大學一直傳承的思想就是,“自強、弘毅、求是、拓新”。
陸成代表不了一所學校,一個學校也不是一個學生,一個教授,一個專家或是院士就可以去評論的。
但是如果連求是都無法做到,如何去拓新?
秦霜聽到陸成的回答,略有些意外地回道:“像你這樣回的人還是真有點少見,我以前見過的人,大多都是講大學的學習就是靠個人,老師和學校對個人的關系其實并不是很大的。”
陸成就說道:“秦霜師姐,別人不都說,大學大學,不就是大不了自己學么。別人這么講也是沒有錯的,是吧。”
秦霜繼續笑了笑,搖頭沒有說話。
雖然這話沒有說錯,在華清和京都大學,同樣有一些學渣的存在,同樣有一部分學生因為無法達到畢業的要求,而被勒令退學的。
但是,陸成這份氣度,的確是罕見的。
如果真有人去查清說那種話的人的底細的話,可以發現,說這種話的人,本科的學歷大多不會很好,而他們就會拼了命地證明自己。
不僅只是說說,而且還是會身體力行地去做。
但是豈不知,其實說多了,那是完全沒有必要的,該承認的就得承認。
或許一個學校對你的專業知識的促進并不是很大,但是一個學校的氛圍,對你的自身的塑造,是完全不一樣的。
要說學習的知識和專業技能;
那每一個高等院校的學生,其實機會都是平等的,大家學習的專業知識課程是相同的,教材也是相同的,能夠查閱到的文獻資源,也基本上是對等的。
甚至你可以不用上大學,就能夠得到這些資源。
但是,真要細分起來,肯定還是有差距的,只是說或多或少而已。
不過這個問題,顯然不是秦霜想要糾結的問題,也不是陸成想要糾結的問題。
氣氛慢慢變得沉默,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只有秦霜操作的聲音,甚至就連混勻液體的聲音都能夠聽到一半的安靜。
離心管的搖晃,打開離心管蓋子的聲音,細胞計數器燈光的閃爍,都變得更加地有刺激性,很容易被耳朵和眼睛給捕捉到…
大概過了四五分鐘的樣子,秦霜把最后一份要計數的標本送到了細胞計數器上。
秦霜才回過頭,看似隨意問道:“陸成,你的導師,以前是哪里的?也是你現在所在的湘省大學的么?”
如果細微地話,可以看得到秦霜在問完話之后,下意識地把耳朵往陸成的方向探了探;
畢竟,秦霜對那位只存在于叔叔口中的天才,是十分感興趣的。聽叔叔秦牧原講,如果不是因為林老師國籍的問題,很可能現代醫學對于骨腫瘤的治療,已經完全變得不一樣了。
很可能,骨腫瘤這個學科,已經可以獨立出去,與乳腺腫瘤、甲狀腺腫瘤這些如今已經研究特別深入的腫瘤領域相較量一番了。
只是很有些可惜。
不過,秦牧原也沒有對秦霜多說太多,所以秦霜并不知道這些細節。
要知道,人體內的實體腫瘤,是按照器官分的,每一個器官上的腫瘤,都十分有可能產生不一樣的分子結構變異。
比如顱腦部就可以分成,顱骨的腫瘤,大腦膠質瘤,大腦軟組織的腫瘤。
比如鼻咽癌、口腔癌、甲狀腺癌、脊柱的腫瘤、肺部腫瘤、食管、胃…
但是,如此多類型的腫瘤中,到目前為止,僅有血液系統的部分腫瘤及乳腺和甲狀腺的腫瘤,治療效果相對比較靠譜。
實體腫瘤中,更是只有乳腺和甲狀腺腫瘤的治療效果,是相對最好的,其他腫瘤的治療,則都是一般而已。
每一種腫瘤,都不乏有成千上萬的醫生,甚至十萬以上的醫生對其展開深入的研究,而且每一種腫瘤的研究,只要持續,必然就是以十年數十年記。
而這么長的時間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這一條條的荊棘路上倒下過,而且還是那種倒下之后就站不起來的那種。
甚至,還有太多太多的人,因為這條路太過漫長,太過艱辛,太過迷茫,而高言闊論:“科研,是無用的!”
就能夠曉得,若是有一個人可以在一個腫瘤上,若是能夠做出劃時代的變革,那是何等的豐功偉績了,那會改變多少人的一生,這是無量的功德和聲名也不為過。
這樣的人,在醫學,在現代醫學的歷史上,暫時還沒有出現過一個人,能夠站在它的豐碑榜上。
這就是華國當前醫療的現實,全都是跟著人家走。
至于華國的國醫華醫一脈,秦霜自己是不懂的,所以不加評論,但是他是愿意相信其效果肯定是存在的。
不過至于網上流傳的,中醫治本,西醫治標。
中藥無副作用的說法,那秦霜自己是根本不會相信的。
任何物體,就連我們吸入的空氣中氧氣濃度的不一致,都會在我們的身體里或多或少地留下痕跡,中藥所謂的沒有副作用,又是談何說起?
當然,這也不能怪別人,畢竟不是醫學專業的人,可能連副作用的定義都不太清楚。
副作用就是指應用治療量的藥物后所出現的治療目的以外的藥理作用。
因此,副作用的定義就是,除了治療目的之外的任何作用,那都叫副作用。
就比如,我們吃下去的肉,除了提供我們體內所必須的蛋白質和脂肪之外,只要是多余的脂肪堆積在了我們的身體里,那都叫副作用。
更何況是藥…
陸成說:“不是,我師父不是我們本校的。是從魔都那邊回到家里面的。”
陸成并沒有提林尤在魔都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而后問道:“秦師姐,你以前和我師父認識么?我剛剛聽張興教授講,你的叔叔和我師父以前的關系挺好的?”
秦霜倒是沒有隱瞞地直接回道:“我和林尤老師自然是不認識的,不過就是我叔叔在我選擇了學醫學之后,去他家里做客的時候,聽他提過幾次。所以記憶比較深,也就有些好奇了。”
“才想問一問你,不過。”
說到這里,秦霜又自嘲地笑了笑:“不過我也猜到了,估計你對你師父的了解,也不是特別地多。可能也就知道一些國內的事情吧。”
林尤和自己的叔叔秦牧原關系挺好的,這一點秦霜一直都毋庸置疑。
秦牧原不止一次地當著她的面夸林尤,這可不是關系僅僅就是好那么簡單了。
這時候,秦霜的計數都計數完了,細胞的濃度與自己預想的完全一致,就等著要去進行動物實驗了。
陸成見此,趕緊眼疾手快地就把一個裝滿了冰的塑料盒給擰在了手里,然后道:“師姐,這盒子我來拿吧。也挺重的,正好我還想問問你關于我師父的一些事情吶。”
“說實話,我出國前,還真的是對我師父在國外的事情,一無所知。本以為他在國內的一些遭遇,就挺那個啥的了。”
興許陸成也看出來了秦霜對林尤的好奇,就撿著林尤在國內發生的事情給講了一遍。
不過陸成并沒有直接提名,因為陸成知道,并不能因為一件事情,去隨意地否定一個學府,一個醫院的那些前輩為病人做出來的貢獻,也不能否定他們對華國的學術,曾經立下的汗馬功勞。
而且,陸成也很確信,像這樣的害群之馬,甚至這樣惡劣的思想,未必就在湖漢大學里面就沒有,沒必要去拉仇恨,只要把發生的事情給說清楚就好了。
秦霜聽了,當然先是有些目瞪口呆,然后頓了頓才說道:“那我也真是不知道,林尤老師是幸運好,還是不幸運地好了,感覺好像很多事情都總是會自動地找上他一樣。”
“不過國內的科研環境的確有待改善和整頓,但是你也不要以為,到了國外,科研的環境就真的高了很多很多,只是相對來講,比國內有一定范圍內的自由而已。”
“真要是觸動到了什么的利益,那后果比在國內的時候,可要嚴重多了。”
“這也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夠講完的事情,咱們邊走邊說。我們先去動物實驗室…”
時間一晃而過,就到了下午六點鐘。
秦霜和陸成都一同走出了密歇根大學的實驗動物樓,然后各自回到住的地方去。
回的路上,陸成就給張興教授發了一個信息,然后交待說他要直接回租的房子里去,今天的飯也已經吃過了,師伯不用擔心了。
陸成私下里叫張興教書師伯,但是在醫院和實驗室,還是客氣地喊教授的。
張興也并沒有覺得有其他的什么,陸成雖然是林尤的學生,但也不至于天天到他家里混吃混喝,他就天天地去請陸成吃飯。
倒不是說張興的財力不夠或是其他的,就陸成自己,可能也是無法接受的。
君子不食嗟來之食,這是每一個華國人的骨氣,最開始陸成到張興教授家里拜訪,留他吃飯那是天經地義,昨天請吃飯,那是因為手術結束的時間太晚了,也是能夠找到理由的。
但是,把陸成天天叫到家里去吃飯,這是說不通的,關系好歸好,但必定不是父母家人,肯定不負責養陸成的。
總是這么喊,反而會讓陸成以后都不敢再去了,甚至連斷了往來都可能。
陸成也是坐上了地鐵,來到了租的房子附近的地鐵口,然后步行回家。
順手買了一箱牛奶和一袋子面包,然后夾了幾片,拿著一盒牛奶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房東爺爺和奶奶倒是熱情地邀請陸成吃飯,不過被陸成以正在學習的理由給婉拒了。
坐在房間里,陸成一口一口地咬著手里的面包,時而喝一口牛奶,雙目淡淡地略有些無神。
到現在為止,雖然陸成還沒有搞清楚當年林尤發生了哪些具體的事情。
但是,秦霜告訴他的事情,卻也已經能夠讓陸成猜出來大概了。
當年,林尤依托張興教授,跟著他在別人的實驗室做實驗,在那個時候,使用的課題經費,都來源于一家醫療機構的投資。
這一點,張興本沒覺得什么,自然不會清楚明白地給林尤說清楚。
不過似乎,在林尤正好要發表關于骨肉瘤靶向治療受體這篇文章的時候,就被投資人給找到了,嚴令禁止地把林尤的文章給收了回去。理由就是林尤所有的研究經費,都是他們出資。
所以,即便林尤與他們并沒有任何的雇傭關系,但是研究成果,也絕對不能全部歸陸成所有。
而且,他們只是在有這個苗頭的時候,就直接來掐滅了,首先就是撤除了資金,然后收回所有的實驗數據,想要進行自行研究,直到最后把藥物搞出來。
而那個時候,林尤只有基礎的數據,根本就沒有底稿,也沒有文章的支持,就更別提做什么專利的申請了,甚至在資本的力量碾壓之下。
他連絲毫地還手之力都沒有,因為他沒有任何直接的證據,而那公司本就自己已經開展了多年的相關研究,所以他們申請相關的專利,絕對是名正言順的。
這一點,就是連申辯的權力都沒有。
即便當時在米國頗有地位的多位華裔教授聯名上報,但最終還是以支撐不足的理由,不了了之。并且聲稱,張興那時候自己就根本都沒有獨立開展研究的資格和資金。
幾個月后,林尤當然直接被從學校提前畢業,而且還順利地拿到了畢業證和學位證。
這個時候,那家公司才又厚著臉皮地拿著一堆賣身契,然后以一個頗有誘惑力的年薪,來邀請林尤去做他們公司的研究顧問。
林尤當然不理了,直接聯系了自己的學校,就回了國。
而因為林尤掌握的東西,只與資本有關,與國家安全絲毫關系沒有,因此,米國政府方自然沒有多加找一些奇葩的理由進行阻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