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床的年紀,比28床的要大很多,差不多在40歲左右,是個中年婦女。
不過雖然年紀上寫的有四十歲,但是她看起來卻只有三十幾歲的樣子,而且十分精神,即便穿著病號服,也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氣質。
可以看得出來她是個讀了很多書的人,有些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來讀過很多書,這一點有些像陸成的師母穆熏。
陪著她的是他的老公,身著西裝,打著領帶。
男人的穿著打扮都很有講究,即便在病房,也沒有穿便裝,
來到辦公室的時候,病人的老公敲了敲門,并且道:“陸醫生,我把你要的片子和核磁都帶過來了。”
“請進來吧,秦阿姨。”病人叫秦左,是一個很不同于她們那個時代的名字。
“陸醫生,我老婆明天的術,就要拜托你了,給做好點。她挺喜歡健身的,近半年因為腿痛一直沒去過了。這個術做完,可以健身的吧?”男人一進門就問。
其實這個問題,他們從門診就開始問了。
不過這個病人在門診的時候,并不是陸成看的,而是由林尤收進住院的。
陸成回說:“那至少還要等半年左右,恢復好了才行。”
“我接下來會給你們說一下診斷,以及這些診斷要進行的術和相應地處理。”
陸成并沒有誘導性地避開一些比較重要的話題。
陸成喊王春濤把核磁一一攤開。
陸成指著上面的白色三角信號及周圍的黑色三角信號,給病人說了損傷的部位:
“秦阿姨,你可以看到,這就是你受了傷的半月板了,因為它存在的緣故,所以你上下樓的時候,下蹲和起身的時候,都會偶爾感覺到疼痛,就是因為它對你的膝關節造成了卡壓…”
秦左的損傷,是較為常見和經典的運動后損傷,陸成已經有足夠的經驗了,所以很容易就說到點子上,也讓病人聽得很清晰。
病人和家屬都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之后。
她老公才問道:“謝謝陸醫生,你說得十分詳細,我們都聽懂了,我們也愿意遵從醫囑。只希望你們盡力做好一點。”
“不過,你剛剛提到,這個半月板損傷之后,關節炎發生的幾率會增大,那么按照你們的經驗來講,一般什么年紀,可能會發生這個關節炎了?到時候需要怎么處理?”
他是真正地聽了陸成的講解的,所以把自己最關心的問題問了出來。
關節炎,在平常是他們聽到得最多的一種診斷了,也對其略有畏懼。
陸成回道:“關節炎分多種,較為常見的一種是創傷性關節炎,就是受了傷之后的關節發生炎癥,導致了軟骨損傷致關節間隙變窄。”
“還有一種最常見的就是退變引起的關節炎,這幾乎是我們每個人都會遇到和發生的。”
“主要是我們的關節,它的使用壽命,基本上都是有限的,就像是輪胎一樣,它也是會發生磨損的,所以,其實這個和生活方式有關系的。”
“一般來講,從事重體力活和爬山比較多的人發生的幾率比較大一點。到時候的話,進行關節置換這些,完成一些普通的活動都是沒問題的。”
“不過我們可以盡量注意保養,不至于達到這樣的地步,很多人也是不會發生關節炎的。”
陸成再次細細解釋,其實,這些解釋,都是針對于大數據來講。
對于個人,就只有兩種可能,發生與不發生。
我們只能盡量避免不發生,而不能阻止。
陸成的解釋頗為直白,病人和家屬都直接簽了字。
兩人正準備離開的時候,陸成又是主動把他們叫住了,并且解釋說:“秦左,還有一件事情,我要給你說明白。”
因為要說的是很正式的問題,所以陸成直接叫了秦左的名字,而不是秦阿姨。
“嗯,你說。”秦左盯著陸成看。
“你明天的術,可以有兩個主刀選擇,那就是我們科室的朱雀光朱教授給你做,或者我來給你做。”
“我們的朱教授一般現在都是承擔比較復雜的關節鏡術,比如說肩關節鏡的術。”
“所以我要給你說一下,如果你沒有特別說明的話,那么可能你的術,就會由我來完成。”
陸成說得很真誠。
秦左笑了,她看了自己的老公一眼,壓住了他要說的話。
道:“那就你給我來做,我相信你們醫院,既然放心你來做術,肯定是得到了教授們的許可的。”
“也不瞞你,我是個老師,我曾經實習的時候,上的課也很差,甚至就連學生都說我上的課差,但是我的帶教老師還是一直相信我。”
“我也相信你。”
聽到秦左這么說,她老公就沒再多說什么了。
只是從他的臉上,仍然可以看出不太情愿讓陸成這樣年輕的醫生給自己的老婆做術。
“謝謝您的信任。”陸成很真誠地說了一句。
醫生,本來就是要多臨床的職業。
什么都有第一次。
也是從第一次開始的。
第一次寫病歷、第一次問病史、第一次做體格檢查。
如果連開始都沒有,就沒有繼續。
只要開始,就沒有結束。
“這有什么,其實,陸醫生,我注意你很久了。”
“我這個當老師的,習慣性地以老師的眼光去看別人,你肯定是個很好很好的學生,這一點,我從閔教授和林醫生的眼神里都能夠看得出來。”
“而且,你還有不藏私的習慣。”
“我還記得昨天跟著你的那個小姑娘,一般問你的所有問題,你都會詳細地解答,”
“還有,即便那幾個小伙子,沒跟著你,你也會對他們進行指導。”
“光憑這一點,如果你在我的班上,我肯定把班長的職位給你。”
“像你這樣的學生,我不給你會,我會給誰會了?”
“加油哦,我相信你以后,一定會成為咱們湘省最為有名的醫生。”秦左給了陸成一個鼓勵的眼神。
這種眼神,很像是陸成以前在課堂上看到過的。
不過,這一次,他的角色卻早已經換了,他不再僅僅是一個學生,還是一個醫生,
另一個人,會知道自己躺在術臺上,
會知道,有一個人,拿著一把刀,破開自己的皮膚,對自己做術。
她還對自己放心。
醫生,是全世界唯一一個,可以在上,用刀進行“傷害”的職業。
醫生,也是全世界唯一一個,可以被人信任,用不排除術刀之外的銳器在自己身上搗鼓的職業。
陸成明白,信任的背后,不僅僅是醫生這兩個字。
還有的,是沉甸甸地責任。
如何做到非傷害?
如何做到盡有利?
就要靠自己去慢慢、慢慢地體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