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頓時就讓場面變得異常的安靜了下來。
陸成和所有人一樣,順著聲音望了過去。
眼神各異。
陸成可以看到,一個身著西裝,內里穿著花邊西裝,打著褐色領帶的一個中年人,站直了身子,拿著話筒,看似一臉很好學,但實則,眼神中卻有些異樣的神色。
而他的問題,所有人都能夠聽得出來,這是在找茬的。
在學術會議上,一般來講有一個規矩,
一,不會問人家研究的進度,
二,除非極為出格的,讓所有人都不同意的實驗,否則不會去追究倫理學的審查這些瑣碎事。
問出來,就有探聽人家課題進度,想要取而代之的嫌疑。
一般的人,為了避嫌,都不會這么問。
所以,懂行的人,幾乎都是用一種好笑的眼神看著此人。
不過,他們也同樣好奇,陸成該會怎么回答。
只見這人繼續道:“陸醫生是不方便回答這個問題么?那就當我沒問就是了。”
殺人誅心,說得恐怕就是他了。
他故意把不方便幾個字提出來,就是想眾口鑠金,把陸成沒有經過臨床試驗,就把這種縫合法應用于臨床的違規事情,坐定成必然。
這并不是給陸成留了一個臺階,而是挖了一個大坑。
不過,對于這種來者不善,陸成一點都不慌張。
陸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這位老師,您是來自哪個醫院?或是哪個實驗室的?”
參加學術會議的有兩種人,一是骨科臨床相關從業人員,二是從事骨科研究的實驗室人員。
這人聽到陸成不回答問題,反而問起了這個身份,本來準備坐下的幅度立刻一停,然后重新站了起來。
回說:“陸醫生,我問問題,應該和我的身份和來歷無關吧?”
“如果我的問題,可能不太好回答的話,你不答就是了。”
這么回話,就真的是開始和陸成互懟,甚至刀劍相向的意思了。
他還有一層隱藏意思,在座的人,都能聽得出來。
大家快看啊,湘大二醫院站著自己是有名的大醫院要來對我究根剖底,然后給我小鞋穿啦!
陸成也聽明白了這層意思,只是笑了笑道: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想說,如果這個老師是來自哪個實驗室或是哪個大學的附屬醫院的話,麻煩牢請詢問一下貴校的流行病學的相關專業人員。”
“到時候,這個問題的答案,就自然曉得了。”
陸成還是沒有正面回答,只是回應,而這個回應,就是帶著諷刺性的意味了。
眾人聽到陸成這話,瞬間目光就是一亮。
喲呵,這小伙子,接招了?
竟然還開始反擊了?
那陸成的底氣在哪里了?
陸成的話,并不難理解,只要是個人都明白,陸成這是在諷刺問問題的人不懂行。
甚至說得過分點,就是無知。
但是,也并沒有人覺得陸成這話過分,畢竟,刺兒頭是別人先挑起來的。
直接劍拔弩張,還想要陸成繼續裝慫或是喊你大爺?
這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
陸成雖然口里說著一句一個老師,但那就是客氣客氣。
雖說達者為師,
但德不配位,行不周,言不教,
你算個狗屁的老師呢?
這人自然也明白陸成的意思,臉色一陣漲紅,他覺得,陸成應該是看出來了他的真實身份,他的確是醫療器械公司的器材商人。
并不是來自哪家醫院,或是來自哪個實驗室。
這種東西,編肯定不行的,這樣只會讓自己的公司與自己編造的醫院結仇!
于是他道:“我雖然不是醫院和實驗室的人,但我也有權利提出我的問題,能麻煩陸醫生給我解答一下我的問題么?”
成大坤心里暗道,既然不能讓你直接吃啞巴虧,但是明著打個臉什么的,還是行的。
你一個三五二八萬的小醫生,有個屁的面子,還搞什么免縫合技術?
這東西,是你能玩得轉的么?
可是,讓成大坤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陸成竟然會用一下的方式回復他。
陸成說:“不好意思,我不能回答。”
“我們這是學術會議,學術會議是開給專業的人聽的,不是在給大眾普及我們骨科的知識。”
“所以,并不需要非我們骨科的相關人員聽懂。”
“如果你實在有興趣的話,可以自行去尋找答案。”
“我可以稍微指點一下你,請你首先去看一下臨床試驗的概念,以及它的適用范圍和對象,謝謝。”
陸成這么回完,竟然就直接放下了話筒。
大會主席聽完,是真的笑了。
他也知道了這個人的身份,是器材商人,而且肯定還是個搞美容縫線的。
俗話講,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陸成今天搞出來的東西,就不僅僅是斷了一個人的財路,自然是有人要搞他。
不過,在這個問題上,劉教授是肯定站在陸成一方的。
醫學,本身就是要進步的,進步,就代表著會淘汰很多東西。
不能因為舊的,過時的,有一定的意義,就能夠代表著它可以光明正大的存在。
就好比淘寶一樣,無數人覺得,他搞垮了實體經濟,讓成千上萬的人失業。
無數人希望淘寶垮了,甚至把幕后老板都抓了,覺得他是個蛀蟲。
但是,只要不是這些人,都覺得淘寶是個挺方便的東西。
劉教授于是道:“謝謝陸醫生的回答,好了,今天的會議就到這里,結束了,下面,有請瑞金醫院的…”
陸成走下了臺,瑞金醫院骨科的大主任再次上臺,致謝和致閉幕詞,并且宣告,今天的會議,成功且圓滿的舉行。
再說一些參會人員與講者都辛苦了,已經給大家準備好了晚餐類類的。
但是,午飯可以吃,晚飯,可沒人愿意再吃盒飯或是自助了,好不容易來到魔都一趟,自然更多的人,都喜歡嘗一嘗外面的特色菜!
本來參加會議就是舟車勞頓,挺辛苦,而且到了還要燒腦地學習,再不對自己的胃好一點的話,那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陸成和林尤,也是這樣的打算。
陸成下了臺之后,艾荷和林尤都紛紛離席。
林尤笑了笑,說:“小陸,你最后一句話,簡直說得太好了。如果不是你的提醒,我都忘了原來這個問題可以這么回答。”
“師父,都是一些基礎性的東西。”
“本來臨床試驗,就是為藥物、注入性、長期性使用的醫療相關用物準備的。”
“一般的操作和手術這些,可不在此類。”
“我就是記性好了些而已。”陸成自謙道。
艾荷這時候,只是帶著崇拜地說:“哪里只是記性好,這還是陸師兄你的反應能力很強。”
“要是我,就算記住了,肯定也不能這么快反應。”
“不過這個人也真是討厭,也是自找倒霉。”
“明明連臨床實驗的適應范圍都不明白,就跑上來問。以為自己知道個一二期臨床試驗,就不得了的樣子,”
“你是沒看到,他剛剛的樣子是多么狼狽,有多么可笑。”
說到這,艾荷越來越有勁兒:“還有,我剛剛看到他拿出手機,好像是在百度了,然后就灰溜溜地走了出去。”
“嘿嘿,那樣子,也挺可憐,挺可愛的。”
艾荷是一點都不怕的樣子,甚至還隱隱有些興奮。
畢竟是搞事情啊,她作為一個乖乖女,可從來不會想著這么搞事情。
不過,若是這個人長眼還好,要是不長眼的話,他并不介意讓老艾為了保護他的客人,而怒燒一把火。
林尤聽著艾荷這話,心里微微一嘆。
陸成啊陸成,你這情商和智商都不低,怎么感情處理器,咋就這么慢了?
咱們男生要主動,不要被動。
不對,
林尤想到被動兩個字,瞬間又搖了搖頭。
因為他發現,自從去了湘大二醫院之后,他再看一些習以為常的詞語、字典,都快成禁書了。
被動,大概有這么幾條含義。
一,被動,與主動相反。
二,被動語態,動了與被動了。
林尤的思維漸行漸遠,也更加為陸成著急。
要是陸成你有我現在的百分之一的道行,我保證你一個小時不到,就估計可以把小艾荷給收入囊中了。
陸成有些不太好意思,
只是說:“也是他先找我的茬,我還他一個不自在,應該是沒什么問題的。”
“艾荷,你現在要回去了么?”
陸成這話一出,林尤心里立刻暗道一句不好。
我的個拐拐,我的個成哥誒!
他趕緊補救說:“艾荷,這魔都你應該熟,有什么比較好的地方,推薦給我們么?”
“正好今天大尤哥心情好,請你們吃飯。”
同時,心里又是暗嘆,
唉,他么的做陸成這樣智商變態的師父,就已經夠難了。
再要做一個愛情情商幾乎為零的人的師父,就更加難上加難。
你到底啥時候可以畢業啊,
林尤是真心想陸成可以畢業了。
因為他覺著,艾荷挺好的,無論是學歷、世界觀,與陸成都有一定的合契。
關于這一點,林尤也還是沒有考慮周全的。
艾荷看了一眼林尤,趕緊道:“好的啊,我知道這附近就有一家不錯的上海菜,要不我們一起先去嘗一嘗?”
“實在不合口味,咱們就隨便對付一下,去吃夜宵。”
艾荷心里卻是暗罵道:這個陸師兄,還真是個木楞子。
難道,我和你約好了夜宵,你就不知道約我一下晚飯的么?
簡直了。
你這樣的人,以后要是能找到女朋友,那才是真的奇了怪了。
當局者迷。
“行啊,你都覺得好吃的話,我們肯定會覺得特別好吃的。”
“對于這一點,我還是有自信的,因為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同行的影子。”林尤立刻道。
艾荷立刻轉頭,奇怪地看了一眼艾荷,眼神中充滿的是。
林老師,我可沒想報骨科的研究生,你不要用話來拐帶我啊?
林尤秒懂了艾荷的意思,咳嗽一聲,
“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山美水美,還是食物最美。”
艾荷也瞬間立刻秒懂,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
奇怪地看了一眼林尤,再結合林尤把吃貨說得這么高大上和唯美,也真是難為他了。
不過艾荷也理解林尤想在陸成面前擺出一個師父的樣子和威嚴出來。
同時,艾荷又看了一眼正在打車的陸成,微微搖了搖頭。
這個陸師兄,和林尤,簡直不能比。
姜還是老的辣。
不過我不喜歡吃辣的,我喜歡吃甜食。
我是上海寧。
姜良安自然也是參會了的。
他在看到林尤和陸成,在會場上,大放異彩的時候,瞬間覺得,自己這一次來,目標,肯定是找準確了的。
如果有陸成和林尤,同時開口的話,可能,他們公司的器械,真的就有可能進入到湘大二醫院去。
只是,他現在還沒有找到一個更好地與陸成和林尤接近的借口。
但是,好像人困了,就有人送枕頭一樣。
到會議的最后一刻。
姜良安被送來了一個枕頭。
有人和陸成懟起來了,
是同行,又不是同行。
不過,按照他們這一行的尿性,估計這件事情,不會就這么完。
俗話講,最懂老鼠要做什么的,可能還就是老鼠了。
因此,姜良安就立刻安排了起來。
他先是打電話給了自己的經理匯報了這件事情。
經理立刻覺得,這也是一個極好的機會,立刻聯系了上海的艾康公司分部。
然后得到了回應。
無論那家什么做美容縫線的公司,施展什么招數,一定要及時地出現救場。
反正商人和公司之間的競爭,是無時不在的。
沒必要給對方留面子。
而就憑借著目前陸成是骨科的一塊寶貝的地位,只要保護好了陸成,不說功勞,拿點苦勞,以后都有好處。
而得到了經理回話的姜良安,立刻聯系了艾康公司的上海分部。
叫了幾個人,然后偷偷地在后面跟了上去,遠遠地就在飯館遠處,停了車,喊了一個煲仔飯,有一口沒一口地吃了起來。
主要是,在這個地段,要找一個視野寬闊,且臨街的店鋪,不容易。
姜良安平時不愛吃煲仔飯的,但是今天,他卻是吃得津津有味。
只是略有點感慨。
人家吃酒樓,自己吃路邊。
這差距。滋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