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這么著名的典故竟然是假的?”
“不會吧,我讀中學的時候,我們語文老師就跟我們講了這個典故啊!”
“對此,我表示懷疑啊!這個典故雖然知道的人少,但是很經典的啊!”
“百科總不能錯吧?百科如果都錯了的話,那多誤導民眾啊!”
“不過,這可是李亦儒說的!”
“李亦儒說的未必全對啊!李亦儒是腦力強,記憶力強大,但他如果記到了錯誤的東西呢?背詩能力強不代表學識也精深,這是兩個概念啊!”
“往期節目里,李亦儒可從來沒錯過,我支持李亦儒!”
“我保持懷疑!”
畢竟這次李亦儒直指百科出錯,在華國民眾心中,百科可是比節目中的導師王玉春權威多了,所以大家將信將疑。
在一片議論之中,柳依依笑問:“你為什么說這個典故是錯的呢?我對此很好奇,請說明理由。”
李亦儒皺皺眉,他意識到觀眾的反彈心理了,上一世,百科就沒什么太大的權威性,網友可以提交修改申請,所以錯誤百出。
至于這一世的百科,他倒是不清楚什么情況,但看現場觀眾的反應,他猜測應該是比上一世權威得多吧!
李亦儒吸了口氣,道:“其實‘一樹梨花壓海棠’只是民間故事里的一句詩而已,化用了唐代元稹詩白衣裳二首。原詩句是‘半含惆悵閑看繡,一朵梨花壓象床’。”
演播廳里千余觀眾:???
李亦儒又道:“‘一樹梨花壓海棠’常見于很多筆記小說中,自明代開始,我們現有資料能找到的最早出處是明代蔣一葵的堯山堂外紀,之后如北華月刊、寄廬茶座、拾慧篇等書都收錄有類似的段子。
這句詩在各個書中各有差異,故事主人公也不相同。記住,它只是個民間段子。”
演播廳觀眾繼續怔怔地聽著,然后再默默地望向虞若云,李亦儒究竟說得對不對,大家誰也不知道,在這個演播廳里,虞老才是最大的權威。
柳依依疑惑地問:“那這句詩在這些書中,沒有交代作者么?”
“有些書中交代了,但都沒說作者是蘇軾,有說是民間‘某翁’的,有說是滬上詩翁陳某的,還有說是定海徐某的。就是沒人說是蘇軾寫的。”
柳依依繼續問道:“如果你說的都是正確的,那從什么時候開始,這首詩突然成了蘇軾的作品呢?”
這個李亦儒真不清楚,這一世的情況和上一世一定是有出入的,上一世,是從80年代開始,有人誤將這首詩歸到蘇軾名下了。但這一世什么情況呢,李亦儒初來乍到,還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和精力去了解。
于是李亦儒道:“是從什么時候該詩成為了蘇軾的作品,我也沒法給出精準的時間,但一定是建國之后,建國之前是沒有這個說法的!”
這時,虞若云按捺不住地點了點頭:“嗯,那我問你,你為什么如此確定這首詩不是蘇軾的作品呢?”
李亦儒道:“老師,因為我知道,蘇軾的確寫了一首關于張先納妾的詩,但叫做張子野年八十五尚聞買妾述古令作詩,全詩如下:
錦里先生自笑狂,莫欺九尺鬢眉蒼。
詩人老去鶯鶯在,公子歸來燕燕忙。
柱下相君猶有齒,江南刺史已無腸。
平生謬作安昌客,略遣彭宣到后堂。
這首詞才是蘇軾真正寫給張先的。
這首詩才是真正的蘇軾的水平,而‘一樹梨花壓海棠’整首詩基本就是打油詩。
況且,調侃張先老年納妾,蘇軾沒必要連續寫兩首詩吧,而且文風和水平又相差巨大。所以‘一樹梨花壓海棠’這首無名詩,從哪個角度來看都不應該是蘇軾的。”
引經據典,條理清晰,李亦儒非常平靜地敘述著,他面頰波瀾不起,神色淡然,但越是這樣,仿佛越有說服力。這是來自于博學強者的淡定。
現場的觀眾已經漸漸傾向于他的說辭了。
柳依依問道:“那張先的詩‘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發。與卿顛倒本同庚,只隔中間一花甲’這句呢?”
李亦儒笑道:“這詩也不是張先的!”
現場觀眾一片嘩然!難道整個典故中,除了80來歲納個小妾外,其他的都是后人胡亂安上去的么?
李亦儒解釋:“張先的確對此寫了詩,但是,很可惜沒有流傳下來。宋代葉夢得的石林詩話里倒是收錄了兩句殘句:愁似鰥魚知夜永,懶同蝴蝶為春忙。
從蘇軾的張子野年八十五尚聞買妾述古令作詩和張先的殘句‘愁似鰥魚知夜永,懶同蝴蝶為春忙’來看,現今廣為流傳的‘我年八十卿十八,卿是紅顏我白發’和‘鴛鴦被里成雙夜,一樹梨花壓海棠’,它們明顯不屬于兩位詩人。
能夠誤傳起來的往往都是淺顯易懂朗朗上口的東西,所以在流傳過程中,蘇軾這首張子野年八十五尚聞買妾述古令作詩典雅之作,很容易就被更通俗、更直白的民間段子所取代了,以至于造成很多人誤以為真。
但到底是什么時候被民間段子取代的,這個我真沒有考證,恕我才疏學淺!”
李亦儒話畢,演播廳內所有人的目光從李亦儒身上轉移到了虞若云的身上,等著老爺子蓋棺定論。
老爺子此時特別慈祥地看著李亦儒,他根本毫不掩飾他對李亦儒的喜歡,微微點點頭:“亦儒說得沒錯,這個流傳很廣的典故,基本都是杜撰的,李亦儒說得完全正確!”
現場頓時掌聲響起,大家不得不佩服臺上這個青澀但博學的少年天才!
虞若云又道:“這個典故是從建國后,60年代開始被誤傳的,至于張冠李戴這件事最初的起源是誰,其實已經不可考。謠言誤傳就是這樣,我們知道它是錯的就好,沒必要追根溯源。
在此我必須要再次表揚李亦儒,我聽我孫女說很多網友覺得李亦儒不過是背誦機器而已,我在此鄭重地道,在日常的交流中,我發現李亦儒的學識,起碼是名牌大學文學系研究生的水平!”
全場再次掌聲雷動!
這是最高的評價!這可是國學名家虞若云的首肯啊!
一個高中還沒畢業的男生,被國學名家稱贊有文學系研究生的水平,那是多大的榮譽啊!
大家之前一直驚嘆于李亦儒強大到無以復加的腦力,但此時才真正意識到,李亦儒不僅僅只會背詩,他對詩作的理解也是很多人望塵莫及的!
不過柳依依有些納悶,怎么李亦儒臉上一絲笑模樣都沒有了呢?他怎么那么嚴肅呢?不是應該很開心的么?
小了,格局小了啊!
前世帶研究生的副教授李亦儒,最終還是擠出一絲笑容,鞠躬道:“謝謝您的夸獎!我還有很多不足,一定會更加努力的!爭取日后不僅僅是研究生水平,還要帶研究生!”
“好,有志氣,有遠大抱負!富旦大學歡迎你!”虞若云似認真似開玩笑地伸出了邀請的手勢。
柳依依道:“好!兩組選手請臺下休息,最后一組對決,請雙方上臺!”
李亦儒提足下臺,神色平和得就像出去溜了個彎一樣。
可是董勁夫神情呆滯地低著頭下臺,然后一言不發地默默坐在了位子上。
王常亮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非人力可為,這個沒辦法,在常規狀態下,咱們只能無限迫近,但總是差那么一點點就是超越不了。可一旦他進入暴走模式,咱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他碾壓咱們。
這也就是你,還能跟他在常規狀態下掰掰手腕,你實在太牛逼了!換成我們啊,李亦儒不用大招我們都根本招架不住!”
王常亮撤回手的時候,發現手上濕漉漉的,董勁夫滿背都是汗!可見剛剛在臺上那短短的3分鐘的比賽里,董勁夫究竟有多緊張多投入!
一直低著頭沉默不語的董勁夫,他突然咧嘴笑了,低聲說了句:“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