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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四十六章 不講規矩的亂拳

  看下面諸人都閉口不言,隆慶帝笑道:“記得展才曾一力舉薦胡宗憲、吳百朋統率抗倭,朝中均贊展才舉薦得人。”

  下面更是沒人說話了,當年那些事…被胡宗憲、吳百朋取代的是楊宜、阮鶚,一個是徐階的人,一個是李默的人。

  打破沉默的人居然是李默,他和隨園一直不合,只通過林家有間接來往,他咳嗽兩聲,“展才眼光毒辣,早有耳聞,不言隨園俊杰,多年前展才便與叔大交好,兩人共舉薦一人,必能擔此重任。”

  剛才還低著頭的高拱立即補充道:“不過如今倒是不好說了,畢竟分了輩分。”

  后面的呂本差點笑出來,這倒是,一個娶了姑姑,一個娶了侄女…不過好像哪個都不認那個“徐”字。

  這也差不多就是這段時日內閣的狀況了,李默、高拱兩人合作默契,你一刀我一刀,刀刀往徐階心窩子上捅。

  徐階微閉雙眼,開玩笑,在嚴嵩嚴世蕃的逼迫下都能忍十多年,這點羞辱…他真的不在乎,反正縮頭烏龜已經做了那么多年了。

  此事商定,接下來隆慶帝又談起那些下獄論死的方士、道士,進了昭獄,錦衣衛那邊十八般手段使出來,隆慶帝都被氣得私下破口大罵…那些方士個個都是豪富,哪里來的銀子,肯定是從內承運庫里弄來的啊。

  徐階在心里盤算,門生胡應嘉、王本固應該已經將奏折遞交到通政司了,雖然通政使是錢錚,但左通政卻是徐階的學生,錢錚是攔不住的。

  只要奏折遞交內閣,就能掀起輿論,徐階就能順理成章向隆慶帝請復議曾銑案。

  就在這時候,李默和高拱對視一眼,前者出列,揚聲道:“陛下,臣自正德十六年入仕,歷嘉靖一朝,嘉靖二十九年,韃靼兵逼京師,國威大損,之后連連南下,邊塞烽火不斷。”

  隆慶帝詫異于李默提起多年前的舊事,點頭道:“此當分宜之罪。”

  庚戌之亂的罪魁禍首是嚴嵩,這是朝中有識之士的共論。

  “的確是分宜罪過,但其罪首在何處?”

  有默契的高拱出列高聲道:“分宜之罪,首在冤殺故三邊總制曾銑,請陛下許復查此案。”

  蛇形閃電在長空中一閃即逝,卻短暫的讓不大的殿內一亮,映射出臉色慘白,雙目失神的徐階,緊接而來的是轟隆隆的雷聲。

  李默、高拱提議復查曾銑案,其實這是不講規矩的行為。

  什么規矩?

  按常理來說,這種事情…一般是以科道言官上書為試探,然后掀起輿論,最后才呈到皇帝面前。

  這種方式在明朝很流行,最主要的原因在于,隱藏在科道言官背后的那些大佬不需要親身上陣,他們會根據形勢的變化來選擇策略。

  明朝中后期,科道言官其實是參與政治斗爭的主要力量,他們是先鋒,也是主力,幾乎每一次政治斗爭都是以科道言官的彈劾拉開序幕。

  雖然徐階也考慮到此事一旦上奏,李默或高拱來搶桃子的可能性,所以也做好了準備,兩個門生上書,奏折送進內閣,他立即正式出面。

  在計劃中,就算被李默、高拱分潤,但大頭還是屬于徐階的,原因也很簡單,上書的科道言官胡應嘉、王本固都是徐階的門生。

  而今天,李默、高拱沒有任何預兆直接在隆慶帝面前提議復查曾銑案,這算什么?

  這是不講規矩,這是要亂拳打死老師傅啊!

  如同一柄鐵錘狠狠砸在頭頂,徐階有些暈眩感,他沉默的聽著高拱、李默時而低沉時而高昂的話語,心里懊悔不已。

  實際上,雖然是嫡親父子,但隆慶帝對嘉靖帝的種種不滿…這是誰都看得出來的。

  從道士、方士下獄論死,到嘉靖帝喪事的從簡辦理,再到停睿宗明堂配享之禮…差點連爺爺都不認了。

  但這些只是私人情緒以及皇家內部事務,具體到朝政上,還沒有太多的舉動。

  徐階曾經私下猜測,這個機會很有可能是留給高拱的,等高拱入閣,主持平反冤獄諸事,樹立威望…這就是徐階動手的原因和理由。

  不動手?

  難道等著高拱取而代之嗎?

  內閣首輔是不能降級的,要么維持現狀,要么滾蛋回家,今年才五十多歲的徐階能接受嗎?

  徐階沒有想到的是,高拱還沒入閣就提議復查曾銑案,而且還是如此單刀直入在陛下面前公然提議,更是和自己在內閣最大的對頭李默同氣連聲。

  “袁公本為百年計,晁錯翻罹七國危。”隆慶帝起身嘆道:“天下何人不知曾銑之冤。”

  這句是曾銑被殺之前留下的遺言,朝中頗有人知曉。

  “曾子重嘉靖二十一年先總督陜西軍務,后任三邊總制,膽略無雙,長于用兵,數敗俺答。”李默也嘆道:“自其為分宜讒斃,將無戰心,軍無戰意,西北邊塞年年遭俺答劫掠,以至于京師被困。”

  隆慶帝連連點頭,“此事內閣并禮部辦理,復議此案。”

  看了眼徐階,隆慶帝補充道:“元輔何意?”

  徐階的眼珠子動了動,面無表情的補充道:“曾子重遺孀并二子流放山西,當召回京城。”

  “那是自然。”隆慶帝笑道:“元輔為百官之首,入閣十余年,還請多多襄助。”

  回了直廬,徐階徑直離開西苑,吳山還問了幾句,只得到“身體不適”的回答。

  回了家,徐階第一時間就詢問了門生遞交奏折的時間,他懷疑是王本固、胡應嘉通風報信,如果是那樣,他們肯定會拖延遞交奏折到通政司的時間。

  在經歷了張居正事件后,徐階現在對誰都放不下心,對誰都懷疑。

  “剛剛開門,胡應嘉就遞交奏折入通政司,王本固遲了一個多時辰。”打探消息的李春芳低聲道:“理應無礙…會不會是湊巧?”

  徐階冷笑一聲,“那么多奏折,難道都是湊巧?”

  李春芳也無語了,一天下來,即使是復議曾銑案消息傳出西苑之前,遞交到通政司提議復議此案的奏折多達二十一封。

  原本徐階還想著,畢竟是自己門生上書提議,說不定還能占點便宜,不料二十多封奏折…胡應嘉、王本固埋在里面實在是不起眼。

  看著紙上的上書官員名單,徐階立即找到了關鍵所在,這二十一人,可以確定是高拱的人只有三個,確定是李默的人有五個,但還有四個隨園士子。

  吏科給事中冼烔,工部主事潘允端,刑部主事林烴,都察院御史陸一鵬。

  徐階再回頭想想今日高拱、李默突如其來的奇襲,倒還真像是自己那位孫女婿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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