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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 盟約(下)

  酒已涼,菜已冷,相對而坐的兩人毫無散席之意。

  “浙江看似風平浪靜,實則暗藏殺機,倭寇雖不敢來犯,但依舊流竄海上。”錢淵解釋道“大批商船出海,有的西去倭國,有的北上朝鮮,有的南下去南洋,若無水師護佑,若無得力將官,只怕日后還有反復。”

  說到這,錢淵拱拱手,此意不言而喻。

  張四維松了口氣,笑道“戚元敬、戚繼美一門雙杰,俞志輔一時名將,盧鏜、侯繼高后起之秀,葛浩、張元勛臺州虎將,均剿倭殺賊有功…”

  看對面錢淵依舊眉頭緊鎖,張四維也皺皺眉頭,試探問“浙江?”

  “不一定是浙江,日后或許還會選蘇松、福建開海禁通商。”

  張四維緩緩點頭,“此事張某不敢應下,還等舅父回朝…”

  文官對武將的天然警惕性…錢淵苦笑一聲,“子維兄肯幫忙言語一句,錢某已然感激不盡。”

  錢淵的底線是留下戚繼美,而楊文是必定不能調任的,不過如今董邦政調任浙江總兵,錢淵放心不少。

  頓了頓,錢淵突然笑道“倒是北山公不用子維兄言語了。”

  “哈哈,北山公與舅父詩詞唱合,乃為至交。”張四維笑了笑,不過神情頗為怪異。

  董邦政為吳淞總兵,王崇古如今已然升任蘇州知府,兩人多年并肩剿倭,交情極深,張四維接到過王崇古的信件,可能就是因為和王崇古交情深,董邦政才被調為浙江總兵,徹底淪為武將。

  諸事談定,錢淵不再說正事,只笑著說起東南諸般趣事,從海外傳來的番茄、玉米棒倒算了,還有各式香料、水果,精致的毛毯,威力巨大的鳥銃和鐵炮。

  張四維對東南關注的重點一在于通商,二在于剿倭,仔細詢問上虞大捷、山陰會稽大捷的細節。

  “舅父曾在信中提到,倭寇武藝高強,無謂生死,兼之性情暴虐,不讓韃靼鐵騎,展才實有大功。”

  “堂堂正正倒也不懼,只是東南少有戰事。”

  聊了一陣后,張四維敏銳的察覺到問題,追問了一陣后驚訝道“傷者七成得活,五成得歸?西北戰事頻繁,若得此技,能活多少士卒!”

  “無礙。”錢淵大手一揮,“這番歸京,診所隨之而來的也有不少人,到時候子維兄挑些去教教就是。”

  “展才做的了主?”張四維試探問。

  錢淵立即黑了臉,“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誰是子維兄身邊那塊墨?!”

  張四維大笑道“舅父于蘇州來信…展才與舅父見過,理應知其善謔,信中言,東南翹楚,文不出錢展才,武不過戚元敬,惜盡皆俯首雌虎。”

  “背后言他人長短,非君子所為!”錢淵冷笑道“他日倒是要找學甫兄討教討教!”

  張四維笑聲頓歇,這貨還真是個不肯吃虧的主啊,調笑幾句,就想做自己的長輩?

  不過張四維也不是個好欺負的,輕聲道“展才歸京,總要去拜會殿下,倒是看展才如何與叔大兄互稱。”

  錢淵瞇著眼打量著張四維,哎,和這貨說話比和張居正、徐階說話還累啊!

  張四維這話明明白白的透露出這個意思,你錢展才今日相邀,難道沒有其他事了?

  要知道被裕王尊為師長的高新鄭對你可是很不滿的…不然你曾得陛下許可隨意出入裕王府,入京第一日入西苑覲見,那第二日理應拜會殿下。

  能向高新鄭說清的,不能是隨園中人,不能是尋常官員,只能是裕王府的講官,張居正不會出面,陳以勤眾人和高拱頗有間隙,而林燫因其弟林烴也不適合露面,最合適的人選,也是唯一的人選,就是以楊博為后盾的張四維。

  的確,錢淵選中的就是張四維。

  錢淵平靜的看著張四維,“若子維兄肯幫忙,替錢某帶一句話即可。”

  張四維也不說肯不肯,只問“何話?”

  “錢某此番回京,不回翰林。”

  張四維瞳孔微縮,“展才,你可知道自己在說什么?”

  雖然庶吉士也勉強算翰林一員,但沒有經過留館或授翰林編修之職,入閣之路幾近斷絕。

  已經起復的李默就是個例子,他是正德十五年進士,選庶吉士,但之后轉為戶部主事,沒有留在翰林院,所以在嘉靖三十五年之前,徐階都不視其為敵。

  直到嘉靖三十五年,嘉靖帝點李默加翰林學士…一般情況下,非翰林院出身的官員是不太可能任翰林學士的,這個職務和禮部尚書一樣,是入閣的先兆…也正是從這時候開始,徐階開始謀劃倒李。

  嘉靖朝情況很特殊,嘉靖帝隨心所欲不太講規矩,幾任內閣首輔如張璁、夏言、方獻夫、桂萼都不是翰林出身,但以后呢?

  下一任皇帝還會這樣?

  嘉靖帝這種不講規矩的皇帝幾百年有一個都算稀奇事了,還指望裕王登基后也不講規矩?

  換句話說,錢淵這個承諾,意味著他做出了個讓張四維難以理解,也完全能讓高拱放心的抉擇。

  張四維忍不住輕聲勸道“展才年不過三十,何至于此?”

  從張四維的角度來說,錢淵是他在裕王府中最好的結盟對象,他頗為佩服高拱,但也知道,自己的對手是張居正。

  他更知道裕王對錢淵的重視,從年齡分層來看,他也希望和錢淵聯手。

  從舅父王崇古不斷的信件,在張四維腦海中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身形,再到今日親眼所見,一席長談,張四維忍不住在心里嘆息…惜高新鄭量窄。

  今日錢淵提出的四點,沒有任何一點是為他自己考慮…這一點,張四維如何看不出來?

  錢淵面色慘淡,舉杯一飲而盡,長身而起,踱步道“他人言錢展才狡詐多謀,他人言錢展才視財如命,他人言錢展才不避嚴黨,他人言錢展才擅殺俘虜…”

  “但錢某知曉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王侯將相非我所念,此生唯愿俯仰無愧。”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啊,雖然錢淵前世沒學過表演這門課,但七七八八的影視劇也看了不少,至少…在這個沒有電視電影的時代,演技算是出挑的!

  “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張四維今年恰滿三十,二十四歲之前都埋頭書牘,雖然頗有心機,但顯然還是太嫩了,對于這樣逼真的演技…完全信服!

  張四維長長一揖,“愿為展才走這一趟。”

  錢淵坦然受此一禮,扶起張四維,雙手相持,輕聲道“守護相望。”

  “必然守護相望。”

  張四維應下此諾,與錢淵結盟,無論對自己,對張家,對舅父楊博,對晉商,甚至對遠在蘇州的舅父王崇古,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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