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家護衛頭領中,最早的是張三,后來讓位與王義,再加上臺州楊文,三人分工協助,長期為錢淵的左膀右臂。
之后錢淵又漸漸拔出劉洪、周澤等人,可惜劉洪斷臂留在京中,周澤和張三、楊文又一齊入軍。
如今的錢家護衛頭領,依舊以王義為首,其下是臺州梁生、彭峰以及華亭周濟。
其中梁生性子最是跳脫,別說一天到晚,片刻時間都坐不住,為此經常被王義訓斥。
不過今天被錢淵親口訓斥還是第一次…除非是戰時,平時錢淵對身邊護衛向來親厚,言談無忌,甚至一起吃飯,就今天下午還在一起搓麻呢。
遠遠看著的幾個護衛都對梁生投來鄙夷的目光,能惹少爺如此大怒,自然是你梁生做錯了事。
“這點小事都做不好?”錢淵鐵青著臉,一手揪住梁生的衣領,“你還有個屁用!”
梁生咽了口唾沫,小聲說:“少爺,去問過了…是少奶奶找上門去的。”
“啥?”錢淵咧咧嘴。
“少奶奶親自出馬,別說小的不在,就是在也不敢攔著啊。”梁生委屈道:“再說了,現在少奶奶那名聲,讓兩丫鬟放出話去…我敢說什么,說不定今晚走夜路都被人敲后腦勺。”
錢淵的心情就像這天氣,煩悶的很,一揮手將梁生趕走。
去年小七搗鼓出診所,被縣人贊為“千手觀音”,雖然今年大戰并不在臺州,但不少傷員通過水路運抵臨海,甚至小七還親自出門去了趟紹興府,回程的時候帶回了十幾塊匾額…
如今,“千手觀音”的綽號已經遍傳浙江沿海數府了,和錢家相熟的人都難免暗笑,和“千手觀音”比起來,什么掃帚星、錢砍頭…太難聽了。
“還吹噓用硝制冰…折騰了半個月都沒見到一塊冰!”小七在屋子里不爽的嘀咕,“好話說的一籮筐有什么用!”
香菱和晴雯都輕手輕腳,別看少奶奶平日里和氣,發起火來,少爺都要彎著腰說軟話。
“把窗打開啊!”小七嚷了聲,“這么悶的天,不開窗想悶死誰?”
晴雯趕緊去把窗子打開,香菱拿起扇子給小七扇風,兩丫鬟心里都惴惴不安。
“算了,都是熱風,別扇了。”小七哼了聲,瞥著進門的錢淵,隨口道:“上輩子不修,才嫁給你!”
晴雯臉色大變,嘖嘖,這種話哪里是妻子能說的…人家一封休書丟給你,你都沒話反駁!
錢淵卻若無其事,接過扇子,指著香菱和晴雯,“出去吧,回頭再找你們算賬!”
看左右無人,錢淵笑著坐下,給妻子扇著風,小聲道:“要不是那輛卡車,上輩子你還不是得嫁給我!“
小七搶過扇子自顧自扇著,“也就是在這年代,放在前世,信不信叫上十幾個姐妹去捉奸…要要收拾晴雯和香菱,怎么?不能盯你的梢?!”
錢淵也是無語,明知道不是,非要說這種話。
想了想,錢淵起身出門,片刻后端著一個小鍋進來,盛了一碗遞過去,“吃吧,放在深井里涼了四五個小時…吃不吃?”
“吃!”小七立即接過來,三兩口喝完一碗綠豆湯,“再來一碗!”
“好好好,全都給你。”錢淵殷勤的又盛了一碗,“慢點,慢點。”
“慢點就不涼了。”小七神色緩下來,探頭看了看,“還半碗,你吃吧。”
“心情好點了?”
小七接過帕子擦擦嘴,無精打采道:“什么好不好,不就那樣嘛。”
“到底怎么了?”
“這天氣又悶又熱,心情當然不好。”小七招招手,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小黑猶猶豫豫踱過來,被小七一把揪住頸子拎上去,狠狠擼了兩把。
看錢淵莫名其妙的表情,小七解釋道:“這種天氣…最容易傷口發炎、感染,高熱不退…現在又沒有抗生素,今天又沒了十多個。”
錢淵摸著下巴,神色也黯淡下來,這是沒辦法的事,他勉強開口勸道:“若沒有你,他們都挨不到這時候,早就…”
“但前世一支青霉素足以讓他們活下來,現在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小七下巴擱在小黑腦袋上,“今天有個護衛沒了…就是前天你去看的那個。”
“是那個肩膀被削了一塊肉,大腿被刺穿的那個?”
“恩,他是天臺縣人,媳婦就在診所。”小七微垂眼簾,“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卻跪在我面前,磕頭道謝。”
錢淵沉默片刻后低聲道:“上虞城外,兩百甲士沖陣,此人奮不顧死,兩把長刀砍得刀刃都卷了。”
“其實醫生也是高危行業,前世在醫院見得多了,治不好…來鬧事的家屬幾乎每兩三天就能碰到,前幾年不是還有醫生被砍死嗎?”
“如果她埋怨我…倒也算了,偏偏還要謝我…”
小七神情極是沮喪,“早知道就不應該選影像專業…不對,早知如此,你相親就應該找個…找個…”
“找個屁!”錢淵伸出手捏住小七的鼻子,“咱倆天生地設的一對!”
“找個管賬的,管人的…”小七甕聲甕氣道:“再不濟找個對歷史熟悉的也行…”
錢淵不吭聲,手上加力。
“疼…”小七委屈的看過來,“不說就是了…哎,小黑!”
小黑從小七懷中跳上桌子,一頭探進小鍋里舔了舔…好吧,留給錢淵的半碗綠豆湯沒了。
錢淵氣得揪住小黑的頸子,一使勁扔的遠遠的,無法無天啊!
現在有五只小奶貓,你早就沒地位了,還敢這么放肆!
“喵喵,喵!”
被扔到床上的小黑弓起身子,惡狠狠的看過來…太過分了,鏟屎官你也太放肆了!
“好了,別鬧。”小七走過去擼了兩把,“今天那人是誰?”
“鄭若曾,字伯魯,歷史上浙直總督胡宗憲最重要的幕僚,被稱為布衣軍事家,籌海圖編的作者。”錢淵介紹道:“嘉靖三十二年,嘉定大戰,當時我主持大局,他為我副手。”
小七對這些不感興趣,抱起小黑轉身道:“那么…你又要出門了?”
“是啊。”錢淵遞去一個歉意的眼神,這個時代出門…沒微信,沒電話,想天天報到都沒可能。
“天氣悶熱至此,可能后面有臺風,小心點,這年頭可沒高速公路…就算有高速公路,臺風天也經常出事。”小七隨口說了幾句,突然話題一轉,“下次再開戰,選在九、十月份,或者一、二月份,天氣冷,傷口感染幾率會降低。”
“是是是。”錢淵連連點頭,心里苦笑,這種事還能挑個好時候?
把小黑放進專門準備的貓窩,小七拿起扇子,趴在涼席上…自從有了那五只小奶貓,小黑很受嫌棄,有一次小七偶爾發現,居然都沒人喂食,這才接手過來。
在心里盤算診所的藥物夠不夠,好像棉布又快要用完了,從福建聘請的兩個大夫前幾日到了,還算有一手,突然小七聽見錢淵的咳嗽聲,隨之而來的話讓她從涼席上一躍而起。
“怎么可能?”
“明朝有青霉素,我怎么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