濮杰看了看他,拿起火機,沒有過手,直接打著了火。
“謝謝啊!”男子微微一笑。也不知道是當時在攤子前沒注意到濮杰和余耀,還是故意裝的,感謝之后便回過了頭。
濮杰說了聲“不客氣”,順手自己也點了一支煙,而后沒再把火機放在桌上,而是收進了口袋。
男子和女子一邊吃,一邊不知道嘀嘀咕咕說些什么。余耀和濮杰也沒再多說什么話,吃完就走了。
兩人接著從北頭往回逛,這一次走得比較慢,這趟再走到南頭,就不會回頭了,直接打道回府。
雖然慢了,但是能看上的東西還是很少。
期間,濮杰在一個攤子上看中了一件鏨刻龍紋寬邊銀鐲,民國的東西,不過工藝很好,是一件有賣相的貨。但是攤主開價挺高,而且不松口,濮杰和他磨嘰了一會兒。
濮杰和攤主談價兒的時候,余耀反身看了對面攤子上的東西,有一只帶紅木小座的晚清青花山水筆筒挺漂亮,可是情況一樣,攤主要的價兒太高,不松口,余耀談了幾個來回最后只能作罷。
談完回身去找濮杰,卻發現他不在對面的攤子上了。
余耀心想,這是自己往前溜達了?余耀并不擔心熟悉行里路數且一身功夫的濮杰會出什么問題,抬眼看了看沒發現濮杰,便就自己繼續往前逛了,過一會兒還沒影兒再打電話就是。
余耀往前逛了兩三個攤子之后,在一個攤子上看到了一只青瓷大盤,直徑足有半米多,很是惹眼。
這么大的一個盤子,第一遍逛得雖然快,但余耀自覺也應該會注意到;卻沒有印象,那就可能剛從行李箱或者大編織袋里拿出來,第一遍逛的時候沒往外掏。
同時,有個小鼻子小眼的中年男子一手搭在盤沿上,正在和攤主談。
這擺攤的,雖然不如開店的不擺出來的東西多,但有些好玩意兒同樣不會輕易拿出來,也是來了熟人或者覺得是真顧客,才會投其所好。
攤主的相貌跟這個中年男子形成鮮明對比,大鼻子大眼,三十開外不到四十的樣子,這時候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你開的價兒太低了。”
這個盤子,像是明代龍泉窯的東西,余耀也不由蹲在了一邊,先細看一下再說。
龍泉窯,是華夏歷史上延續時間最長的窯系,從東漢末年一直到清代,窯址主要分布在浙省龍泉。
民窯的窯系,出來東西的質量往往參差不齊,如果大致從歷史時期來劃分一下,最好的龍泉窯瓷器,出自南宋;按照之前提到的說法,哥哥章生一主持哥窯,弟弟章生二主持龍泉窯。
除了南宋龍泉窯,接下來能數得著的,就是明初的龍泉窯。其他歷史階段的龍泉窯,整體上都比不了這兩個歷史時期。
同時,既然是窯系,那就包含很多窯口;不同窯口的東西,差別可能不如不同歷史時期那么大,但也有高下之分。
不過,余耀細看之后,發現這個盤子不像是明初的,應該是明晚期的。
唇口,淺腹,圈足,盤心有模印的花卉紋。釉色還算青翠,只是略有些灰暗;施釉比較均勻,但個別地方也有厚薄不一的情況。
中年男子這時候再度翻看盤底,余耀跟著看了,圈足露胎一周,帶“火石紅”。
綜合來看,這盤子很像是明晚期出口歐洲的那一類東西。至于這是當年造出來沒有出口,還是后來回流,那就不得而知了。
在明晚期,很多人家能用得起龍泉窯,但出口到歐洲的,相對那就太少了。當時的海運能力有限,成本是很高的。在歐洲,只有貴族才能用得起龍泉窯。
當時的歐洲人,沒有見過這么漂亮的青釉瓷器。不說別的,就這種青翠欲滴的顏色,他們就找不出合適的詞匯形容,最后法國人給龍泉窯瓷器起了個名字,叫做“塞拉同”。
這是個法語音譯。當時在法國貴族當中,有一出戲劇《牧羊女》很受歡迎,里面的男主角名叫塞拉同;之所以用男主角的名字,是因為他穿的就是一身青衣。
現在歐洲不少地方,還叫龍泉窯瓷器“塞拉同”。
就在蘭山縣的古玩大集上,居然也出現了一只龍泉窯大盤,雖說不是南宋和明初的東西,但好歹也是明晚期,年份不淺了。
這盤子的行價,大致在十五萬到二十萬之間,若是拿到浙省,可能出手會更容易,價兒也會更高。
但從中年男子和攤主來回搞價的情況看,買的出到了八萬,賣的則是咬住了十四萬。
這樣的大盤子,整體基本沒明顯的毛病,年份也不淺,是比較好賣的,余耀估計攤主應該不會低于十四萬了。這個杠杠,已經比行價略低,也許是他收的時候撿了便宜,想稍稍讓利弄筆快錢。
十四萬這個價兒,如果是單純的玩家,完全是值得入手的,不過這得看你有沒有眼力能確定無疑。
而對于余耀這樣的古玩商來說,十四萬收了,利潤空間不大。不過也不是不能收,這樣的東西如今市面兒上也不太好尋摸;如果資金不緊張,可以收了之后囤上幾年,肯定能漲。
余耀正在琢磨的時候,手機響了,是濮杰打來的。
“我看見你了,我在你南邊十米,過來看看吧。”
“好!”余耀應了的同時,起身離去,心說既然拿不定主意,那就回頭再說吧。這個價兒,就是徹底放了,也不會有什么大遺憾。
余耀走了過去,濮杰拉著他來到斜后的一處攤子前,努了努嘴。
余耀定睛一看,這攤子上,居然也擺著一只大盤,直徑也足有半米。不過,不是龍泉青瓷模印花卉紋,而是礬紅彩描金雙龍戲珠大盤。
這大盤因為色彩和紋飾,比那只更惹眼。
也是有一個人在談價。同時,邊上還圍了好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