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手機鈴聲再度響起,是謝治豪打過來了,“不好意思余老板,圖片發錯了!發成我昨天在碧空寺門前拍的了,我是想發給你一件寶貝看呢!”
“你來江州,就是為了這件東西?”
“沒有,我來江州,主要是為了見一個朋友,談些事情。這件東西,昨晚我才收到照片。”
“謝老板路子挺廣啊,江州也有朋友。”
“不是江州的,是這個朋友也要來江州,碰巧我又在內地。”謝治豪干咳兩聲,“咱們兩個人老板老板的叫著,太不舒服了,我比你大一點,你叫我老謝,我叫你小余,怎么樣?”
“行,老謝,那你就不用發了,中午我請你吃飯再說吧。”
既然認識了,他又來了江州,不盡盡地主之誼說不過去。此人眼力不錯,又在港島做這一行,朋友多了路好走。
不過,謝治豪沒發過來的照片上的東西,顯然想讓余耀幫著掌掌眼,現在還不知道貨主是誰,暫時不能貿然多說什么,還是當面聊為好。
中午,余耀定了江上月的一個包間,單獨請謝治豪吃飯。
“是這樣啦,昨天和我一起去碧空寺上香的朋友,是羊城人,本來是要和我一起來江州的,可是昨晚臨時有急事回去了。這張照片和貨主聯系方式,是他發給我的,本來生意是他要談的,現在就成中間人了。”
謝治豪說著,拿著手機,調出了一組照片,“你的眼力我在瓷都的地攤上就很驚艷啦!”
“原來如此。你來,是為了見一個外地來的朋友。而你那個一起上香的朋友,是要來談一筆生意;你倆本來要一起來的,他這一有急事回去,這筆生意你就接了。”余耀笑笑,“他要沒急事回羊城多好!省了我的事兒了。”
“不會讓你白白掌眼的啦!”謝治豪推了推眼鏡,哈哈大笑。
“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怕江州這邊的貨主我認識,萬一認識,不一定方便見面。”
“所以讓你先看看照片嘛!”
余耀沒再說話,看起了照片。
這是一件白瓷達摩像。
“德化窯?”余耀看到第一張照片,便開了口。
“對啊,我主要是研究明清官窯多,這德化窯還真沒什么研究,可也不能因噎廢食啊。沒想到老天爺也幫我,你就在江州!”
德化窯是一處民窯,從宋代就有了,不過當時名氣很小。明代以后,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發展,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明代德化窯出現了別具一格的白瓷佛像。
德化窯的白瓷佛像,和普通的瓷器不同,因為主要靠的是雕工而非畫工。瓷胎雕刻精美,釉和瓷胎的融合性也很強,所以體現出一種很強的雕塑感。
謝治豪提供的照片,一共有十幾張,有正面,有背面,有各個細部,還有款識特寫。
這尊白瓷達摩像,展現的是達摩一葦渡江。達摩表情生動,目光炯然,雙耳長圓下垂,赤腳立于一枝蘆葦之上,周邊還泛著浪花。底座與浪花結合自然,卻又不失端莊。
達摩的衣紋刻畫得也很到位,線條簡潔卻又富于變化,流暢翻轉,自然有力。
僅僅從圖片上看,也有種傳神寫意的感覺。
余耀微微點頭,最后又看了看款識。
款識是落在背面下方的,是一個葫蘆形的印章,里面三字小篆:
何朝宗!
“何朝宗?”余耀看了看謝治豪,“你這朋友夠大方啊?這么一筆大買賣,就這么放手給你?”
謝治豪的小眼睛閃了閃,“這話不能明著說啦。我很小心的,這不是還有你幫忙嘛!”
余耀的意思,自然暗含你朋友不會是想做局坑你吧?
朋友這個稱呼,有時候是至交知己;有時候,卻僅僅就是個稱呼。
謝治豪也是個明白人,含糊應了一句,意思是也不是沒防備。
不怪余耀這么想。這東西他沒見實物,只看照片暫時不能定論,但何朝宗的白瓷佛像真品,隨便拎一件出來,都有可能過千萬。
何朝宗生活在明代的嘉靖到萬歷年間,他的手藝是打小學的,他就生在德化。德化不僅有不少瓷窯,還有泥塑和木雕藝術的傳承。
何朝宗的瓷塑作品,正是吸收了泥塑和木雕藝術的特點,同時他熟悉瓷土特性,也掌握燒制瓷器的技術,完成了里程碑式的開創。
何朝宗在年少學藝的時候,曾經跟著前輩為寺廟泥塑佛像,在這方面尤為擅長。所以,何朝宗的主要作品,就是白瓷佛像,其中達摩像和觀音像最具代表性。
可以說,德化窯在明代的大發展,何朝宗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有人將其稱為華夏瓷塑佛像第一人,并不為過。
他的白瓷佛像,不僅在雕塑上技藝超群,藝術性極高,而且“白”得獨樹一幟。
首先,他選用瓷土非常講究,用的是德化城關觀音崎的一種土,是當地的特色;還要經過多次淘洗和煉制甚至陳放腐化;同時,釉料調制和上釉也極為講究,燒成之后,白中微微泛黃,類似“象牙白”。
這種“白”,被海外稱作“中國白”,自此之后成了德化窯的經典傳承;雖然后世難以達到何朝宗的水準,但也算近似了。
何朝宗,宗師的宗。
“有一眼吧?”謝治豪見余耀看完,輕聲問道。
“只看照片,很多東西感受不到,肯定是不能定論。不過最起碼從整體造型上,確實有一眼!”余耀順勢點了一支煙,“能有這樣的東西,還不走大拍,想私下出手·····”
謝治豪呵呵笑道,“走拍賣相對復雜。而且現在很多人走拍賣,其實是為了洗金啦。”
余耀沉吟。
“怎么樣,小余兄弟,你幫我掌掌眼,傭金方面少不了啦!”
“你還沒告訴我貨主是誰呢?”
“這個當然得告訴你了!可你還沒答應我。”
“我答應了你,萬一這個人不方便見面,豈不是還得反悔?”
“規矩我當然懂!我先告訴你,要是你認識,再看深淺啦,真覺得不行,那自然是不能去見面的。”
這樣的好東西,余耀當然也想親眼一見,“行!你先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