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耀和鐘毓隨后便先簡單合計了一下。
這事兒,到不了很嚴重的程度,畢竟只是虧了錢,想找補回來,而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濮杰滿打滿算在盧記瓷行損失了一萬塊。因為盧寶山不可能順順當當地退錢,所以只能再坑回來。至多,可以再加一筆吃虧不爽“補償費”。
不過,鑒于盧寶山的狡詐,這事兒急不得,急,就容易出現疏漏。
“這樣,你先逛吧。逛完了你們也可以先商量一下,晚上我做東,邊吃邊聊。”鐘毓最后說道。
余耀點點頭。兩人就此分開。
兩人交流耽誤了不少工夫,這時候已經九點半了,市場里的人逐漸稀少。一般來說,頂多到十一點就散攤子了,下午店鋪會照常開,地攤大多都就撤了。
余耀邊逛邊留意尋找他們三個。一路上,他又重點關注了瓷器之外的一些種類,卻再也沒有發現什么值得上手的東西。
而且,就在八點以后,市場里有些古玩攤子撤了,還補上來一些文玩攤子,比如金剛鳳眼星月串子,核桃葫蘆橄欖核什么的。
快走到市場最里頭了,余耀在一個攤子前看到了濮杰和老黃,徑直走上前去,“老周呢?”
“他有點兒猴急,受了啟發,找人‘開刀’去了!”老黃應道,“勸不住,自個兒去了。”
“開刀?”余耀不解。
“你看!”濮杰將手里正拿著的一件青花纏枝蓮賞瓶放到了地上。
攤主是個瓜條臉的老大爺,嘬著自己卷的旱煙,“我說,小伙子,到底是買還是不買?剛才你們三個商量半天了。結果走了一個,又來一個!我這都快收攤了,剛才報的真是最低價!”
“別著急大爺,我看完,一準兒給您個痛快話!”余耀拿起賞瓶看了起來。
賞瓶這種形制,是清代雍正時期才有的,撇口長脖子,圓肚子圈足。賞瓶最開始的名字要好聽得多,叫做“玉堂春”。
玉堂春瓶在雍正朝主要是干嘛呢?賞賜用的。那誰誰,干了什么有功,賞玉堂春瓶一對!
時間一長,傳旨的可能都說順嘴了,直接成了賞瓶一對!后來,玉堂春這名兒就不用了,叫成了賞瓶。
這件青花賞瓶上畫的是纏枝蓮,青花,纏枝蓮,就是要你清廉!皇上賞你一對官窯瓶子,不是白賞的,有警示的意思在里面呢,恩威并濟。
這件青花賞瓶不是新東西,看老,不過胎釉一般,纏枝蓮畫工挺弱。余耀翻底,上面的款兒是“大清雍正年制”。
余耀一下子就明白了,這是一件咸豐仿雍正。
咸豐官窯,弱,是主要特點。咸豐時期,內憂外患,鴉片戰爭的欠款得賠,第二次鴉片戰爭又簽了賠錢條約,英法聯軍火燒圓明園,太平天國聲勢浩蕩。
哪有空兒管官窯的事兒啊?所以瓷都官窯一度停燒。即便不停的時候,質量也大打折扣,國弱,器就弱。
而且咸豐青花,也很少有落咸豐款兒的,落的都是雍正款兒。自己不行,卻盯上了官窯水平最牛的祖宗。不過,仿也仿不到位。
所以,咸豐仿雍正,對于行家來說,相對容易判定。
余耀翻底之后,不僅明白了這個,而且還明白了剛才老黃說的“開刀”是什么。
因為在這賞瓶的瓶底,款兒的旁邊,有一個手指頭粗細的小洞。
老周這是受到啟發了,要想完好無損把那件礬紅彩花觚里的紙包拿出來,從原口是不可能了,砸了又太可惜。
哎?底下鉆個洞,慢慢從洞口用東西頂出來,還是可以的!而且,花觚下一步怎么用,也有了啟發!
因為這種底下有洞的瓷器,一般都是海外回流。
清末不少流出去再回流回來的瓶類瓷器,很多底上都有個小洞。這是因為不少外國人買了之后,改裝成了臺燈。
精美的瓷瓶當臺燈架子,確實挺好看;只是有個問題,就是電線不好歸置,耷拉在外面確實別扭,結果就流行出了這么一個辦法,從瓶底打一個洞,把電線穿進去。
老周的買的這件礬紅彩花觚,倒也能當臺燈。
“報的什么價兒?”余耀問濮杰。
“五萬。”
“要是咸豐款兒不是雍正款兒就好了。”余耀自言自語一句。
攤主一聽,臉色一變,暗忖沒想到這個最年輕,卻最在行!
這咸豐官窯,雖然水平不行,但是落咸豐款兒的卻特別少!而且畢竟是官窯,若是帶著“大清咸豐年制”,市場價格不僅比后面的同治、光緒要高,而且還要高于更早的嘉慶、道光。
但是咸豐仿雍正,落雍正款兒的,反而要比落咸豐款兒的多得多,市場價格上,大體可以用道光瓷器參考。
這樣的賞瓶,按說能到十萬左右的價格。不過,有點兒小毛病,口部有一道暗沖,就是不明顯的裂紋,不過兩三厘米,但也能看出來。
而且,濮杰要是買,顯然不為了收藏,是要用來賺錢的。
余耀放下賞瓶,輕輕搖了搖頭。
濮杰沒有拿起來,沖著攤主說道,“大爺,兩萬,不行我們就撤了。”
“邊兒都摸不著!算了,我還是下周再來吧!”攤主老大爺擺擺手,“下次見著我的攤子,煩請繞著走!”
“不好意思了啊大爺,耽誤你工夫了。”老黃還跟著抱歉了一句。
三人離開了攤子,也基本沒啥可逛的了,余耀問道,“老周去哪里打洞了?”
“當時沒問,我給他去個電話。”老黃掏出了手機。
接通后簡單說了幾句,老黃便掛了電話,轉頭對余耀和濮杰說道,“他說找了個修補瓷器的店,正打著呢,讓我們先別過去了,人多不合適。”
“咱們先在附近找個館子吃午飯,點上菜等著老周也行。”余耀說道。
三人找了個館子,要了包間,點了菜,又給老周發了條微信。
菜剛上齊,沒過兩分鐘,老周就推開包間的門進來了。
“你可真會卡點兒!”濮杰笑著拉開了身旁的椅子,“不會讓我說著了吧?啥都沒有,你就落個臺燈。”
老黃緊跟一句,“怎么不說話?難不成有好東西不想給我們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