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如瀑,山林間殺機重重。
仇道人能擔當誘餌,絕非尋常庸手,一根齊眉棍虎虎生風,掃過林間落葉,泥土飛濺,灑向從樹干落下的曹華。
鐺——
齊眉棍與槊桿磕碰,發出金鐵交擊般的聲響。
仇道人硬接了一下,腳下松軟泥土下陷,被巨力壓的雙膝跪地,咬牙發出困獸般的嘶吼,才堪堪擋住砸下來的馬槊。仇道人眼神中全是震撼與錯愕,早對曹華的身手有所估計,這一下的力道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雙臂如同折斷般失去了知覺,虎口已經崩裂見了血。
“國師助我!”
仇道人自知不敵,高聲嘶吼。
曹華眼神微冷,不帶絲毫遲疑,靴子破空一腳橫掃,踢破密布的雨簾,砸在了仇道人肋骨處。
只可惜,圍攻的其他三人并未看戲,方七佛丟掉了雨傘,手中長劍刺破雨幕,直至曹華后頸。
曹華強行將馬槊往后掃去,腳上的力道大減,只將仇道人踢的撲倒,并未造成重創。
馬槊太長,之所以把曹華引到密林之間,便是有限制其發揮的意思。
林子樹木太多,丈八馬槊難以揮舞,逼退方七佛后便砸在了樹干上,震下瀟瀟落葉。
鄧元覺對曹華太過忌憚,沒有直接進身,而是乘此機會,以鐵禪杖將馬槊壓在樹桿上,全力之下,硬生生在樹上壓出了一個凹陷痕跡。
“曹賊受死!”
石寶蓄發皆張,雙手錘揮舞如風,高高躍起便砸向曹華的頭顱。
曹華沒能抽回馬槊,便干脆利落的脫手,抓住腰間劍柄,只聽‘擦——’的一聲輕響,寒光抹過了石寶的腰腹,帶出了一串火星。
身材魁梧的石寶,早就見識過曹華非人的武藝,知道自己體格大不好閃躲,干脆就在胸腹墊了甲片,以免被曹華一擊必殺,這個準備顯然救了他一條命。
寶劍直接劈斷了石寶腹部的甲片,在肚皮上留下一道劍創,傷口不深,無關痛癢。
方七佛已經躋身而上,身形近乎鬼魅,帶著點點劍鳴,削向了曹華的胳膊。
曹華收劍招架,不過眨眼間便是‘叮叮叮—’三聲輕響,火星四濺。
曹華手中這柄‘武安天下’的寶劍絕非凡物,削鐵如泥,尋常兵器基本上一觸及斷,可方七佛手中的劍顯然也不簡單,竟然連個缺口都沒蹦出。
方七佛挑開劍刃的瞬間,抬手一掌拍向曹華頭顱,輕描淡寫,卻帶著駭人威視。
曹華抬手一拳擊在方七佛掌心,卻如同砸在棉花上沒有受力,繼而便覺得一股大力襲來,硬生生將他推了出去,差點沒站穩。
曹華手中長劍點在身后的地面,雙腳滑出一段距離穩住身形,面色凝重起來。方七佛的身手顯然沒他厲害,不過相差估計不遠,彼此六四之間。加上三個名震一方的好手協助,他還真不一定打的過。
四人與曹華打了個照面后一觸即分,已經占據上風,迅速散開堵住退路,手持兵刃小心翼翼的逼近。
曹華持劍靜立雨中,目光放在方七佛身上,只用耳朵辨別其他三人的動作方位。
雨水自劍鋒滑落在落葉上,方七佛臉色依舊平和:
“曹都督,方某最后問一次,可愿歸順與圣公?”
“就憑你們,不配。”
曹華輕擰劍鋒,身形如同猛虎撲食,直接撲向了受了傷的仇道人。
“小心!”
其他三人開口提醒,同時大步逼近。
仇道人臉色大變,沒想到曹太歲會一直挑著軟柿子捏,肋下中了一腳雖未傷筋動骨,但胸腹翻江倒海免不了,那里敢正面相抗,手持齊眉棍捅向曹華,身形順勢后撤。
曹華身如附骨之疽,瞬息之間貼近,倒持長劍滑過齊眉棍,手肘以奔雷之勢再次撞向仇道人肋下。
方七佛動作最快,幾乎緊跟著曹華的步伐,長劍急刺想要逼迫曹華收力。
只可惜,曹華面對強敵,從來都是以傷換命的打法,側身避開長劍,反而加重了手肘的力道。
嘭——
一聲悶響,仇道人后背的道袍硬生生崩裂,露出結實緊繃的肌肉,肋下凹陷了一塊,一口血水噴了出來。
方七佛一劍刺空,左手順勢一掌便擊在了曹華后背。
曹華一聲悶哼,借著力道前撲出去,撞在了仇道人身上,兩人一起摔在落葉之上。
“呀——”
鄧元覺抓住機會,雙手持禪杖高高躍起,以開山之勢砸下,落點直至曹華的后腦。
曹華連順手弄死仇道人都來不及,便往前翻滾了一圈,朝著樹林疾馳。
只是方七佛謀劃良久,早已經算好了能逃的各種渠道,在路上布下了重重陷進。
曹華剛剛跑出林間空地,便踩到了埋在地下的絆繩,反應極快的躍起未曾摔倒,樹梢上又有機括輕響,一根合抱粗的原木落下,上方布滿鐵釘,直接掃到了面前。
曹華臉色微變,強行用手指按在鐵釘之間的空隙上,憑借原木落下的力道,把自己推了回去。
早有準備的方七佛等人,乘機躋身而上,手持兵刃指向各處要害。
這一下幾乎是死局,曹華想躲開只能抱住原木翻到后方,以原木為屏障格擋。可原木上全是鋒銳鐵釘,即便在原木上穩住身形,也必然遍體鱗傷。
颯——
便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桿長槍破空而來,直刺一馬當先的石寶。
槍尖刺破雨幕,破風聲急響。
石寶寒毛倒豎,不假思索便放棄攻勢,矮身在地上滾了一圈躲開襲來的長槍。
長槍釘在了落下的原木上,讓曹華有了接力抓住的地方,曹華借著槍桿的彈性把身體拉起,越過包夾幾人的上方,落地已經站穩腳跟,不理會后背的痛處,直接撲向了臉色微沉的方七佛。
瞧見有人協助曹華,其他三人也是臉色微變,方七佛未曾轉眼去看,便沉聲道:
“謝怡君!”
話落,長槍襲來的方向,身著蓑衣的謝怡君疾馳而來,手持長劍,眼神鋒銳,直接逼向鄧元覺。
謝怡君臉上不帶一絲一毫的情緒,甚至都沒去看曹華,直接與相識的三人短兵相接。
鄧元覺大驚失色,手持禪杖節節退走,怒聲道:
“怡君,你瘋啦?殺曹華!”
石寶也是不可思議,謝怡君可是西蜀的反賊,曾在江南學藝,方百花對其有授業之恩,彼此都算交情不錯。前些日子還一起圍殺曹華朱勔,怎么忽然就跑過來給曹華解圍。
方七佛與曹華交手數招,交手的間隙分神沉聲開口:
“怡君,你早就投了朝廷?”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都是眉頭緊蹙。他們知道謝怡君去年跑去殺曹華,然后消失了半年,包道乙和方興一去不回,他們也不清楚具體情況,現在想來,可能是西蜀的人暗中通風報信,可西蜀的少當家陳鐵鉉也死了....
鄧元覺短暫思索,便勃然大怒:“殺兄弒師,人人得而誅之,謝怡君,你頗具仁義之名,竟然會成為朝廷的走狗。”
謝怡君臉色漲紅,和三人纏斗在一起,沉聲道:
“方七佛為圖霸業,能殺朱勔而不殺,便不配再提江湖道義,爾等不仁在先,便休怪我不義。”
方七佛心思縝密,略微思索,眼中便是一驚,架開曹華的長劍:
“刺殺朱勔是你安排的?”
“是有如何?”
曹華眼神桀驁,一把長劍破水不進,將方七佛限制的毫無分神的機會。
方七佛眉頭緊蹙,顯然沒想通曹華的動機。不過義軍以刺殺朱勔成功的噱頭起兵,就不可能把這份深的人心的殊榮還給曹華,知道也沒有意義。
兩人交手數招之后,黑羽衛的身影已經在樹林中若隱若現。察覺沒有伏殺成功的機會后,方七佛便一劍逼開的曹華,朝著樹林深處飛馳而去:
“撤。”
鄧元覺三人武藝遠不如方七佛,此時正陷入苦戰,聞言如蒙大赦,從各個方向分散逃離。
謝怡君并未追趕,從尚在晃蕩的原木上拔出了長槍,準備遁入山林離去。
只是剛跑出幾步,便發現曹華咳嗽幾聲,靠在了樹干上,擦了擦嘴角滲出了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