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幾天下午時分都會探望一下靖柳。受了風寒不算大病,只是靖柳平時不怎么運動體子柔弱,一時半會難以恢復,見她氣色日漸好轉,才放下心來。
轉眼月底,馬上便要去典魁司復職,沒法整天在外面瞎逛,曹華尋思少許,還是準備先去和謝怡君打個招呼。
下午時分,來到了石泉巷的宅子。
宅院如今被收拾的規規矩矩,算不上煥然一新,但雜草碎瓦都修繕整齊,門上還不知從哪兒弄來兩個燈籠,掛在檐角搖搖晃晃。
大門未關,進入院子兜兜轉轉,來到了荷塘邊。
只見身著紅衣的謝怡君,搬了張躺椅放在庭院里,靠在上面搖搖晃晃,擦拭著隨身的寶劍。
“謝姑娘,這么有閑情逸致?”
謝怡君沒有轉頭,只是認真擦拭著長劍:“來了正好,我有點事,要先走了。”
“啊?”
曹華一愣,剛把陳姑娘哄好,這咋又來?
對于謝怡君,他總不能來個‘打一針’,蹙眉走到跟前:“才幾天,這么急著走?”
謝怡君把長劍收進劍鞘,站起身拍了拍裙擺:“我還得造反,過來送禮已經夠給你面子,還想怎么樣?”
本就不知為何而來,總不能一直呆下去,謝怡君終究家在西蜀,不是隨波逐流的浮萍。
曹華想了想:“過完年再走也不遲,等我傷好了,咱們切磋一番,論出高低再說。”
謝怡君提著長劍走向門外:“再呆下去鬼知道你會放出什么消息。現在我已經連孩子都有了,過了年關,誰知道會不會再冒出個閨女。”
“呃...好吧。”
曹華知道留不住,便也跟著走出宅子:“答應送你的東西做好了,帶你去看看。”
“好!”
一男一女穿過楊樓街的曲折巷道,男的蹙眉思索,女人偏頭看向路邊的隨風楊柳。
路程不算近,卻在眨眼間就到了。
謝怡君第一次近萬寶樓,在工作室里看了一圈兒,造型精巧的木盒上刻著女子的側影頭像。修長手指撫過木盒的花紋,謝怡君眸子里依舊帶著幾分欣賞。
宋掌柜識趣的把伙計都轟到了外屋。
曹華把雕刻好的吊墜取出來,在她面前晃了晃:
“漂亮吧!要知道這水平的墜子,放在外面買沒萬把兩銀子拿不下來。”
翡翠玉墜兒,簡簡單單,上面同樣刻著女子的側顏頭像,唯一的區別是有兩面,背后則是一個兩撇八字胡的書生,手持折扇,連表情的惟妙惟肖。
謝怡君接過玉墜兒,仔細打量幾眼:“刻的不錯,只是后面弄巧成拙成了敗筆,沒法戴。”
話雖這么說,謝怡君明顯眼前亮了一下,這細微的表情變化可逃不過曹華的火眼金睛。
“不喜歡的話我給你換成簪子。”
說著便要拿回來,用臺上成排擺著的發簪替換。
謝怡君把玉墜兒握在手心,雙眸微凝:“禮輕情意重,我說過不介意,是塊石頭也不會介意。”
“我不信,那你戴上。”
曹華挑了挑眉毛,示意她戴在脖子上。
謝怡君眉毛微蹙,頓時懵了。戴玉墜兒沒什么,可墜子一面刻的是曹華,若掛在胸口,豈不是...
“我有,不用戴。”
謝怡君把手放在背后,表情平靜。
曹華露出失望神色,搖頭一嘆:“那就是不喜歡,算了,沒看上也罷...”
謝怡君那里有他那么多彎彎繞繞心思,見他表情失落,想了想,倒也不扭捏,掀起長發,把穿著紅繩的玉墜兒掛在了白皙脖頸上,玉墜兒塞進了領口。
或許是峰巒疊嶂位置不對,她轉過身整理了下,然后才回過頭來:“現在滿意了?”
表情平靜,可總覺得胸口的玉墜兒有點燙。
“你滿意就行。”
曹華折扇輕搖,點了點頭。
謝怡君哼了一聲,打量著小鋪子,忽然問道:“你最近..掙了很多銀子?”
“掙了點。”
曹華對于生意上的事情,這份謙虛發自肺腑。
謝怡君猶豫了少許:“掙了多少?”
“這個...”
曹華呵呵一笑,帶著她上了二樓,打開柜子取出錢箱,露出里面整整齊齊的官票。
謝怡君目光微微一凝,左腳微微往后,躬身如同獵豹,明顯是蓄勢待發的模樣。
這把曹華嚇了一跳,連忙抬手:“謝姑娘,你不會想搶吧?這可是我的血汗錢。”
謝怡君打量著錢箱,猶豫許久,還是打消了硬搶的念頭,輕聲道:“西蜀的人藏在深山老林,日子過的很苦,你...既然掙了這么多,能不能...”
造反也要軍餉,肚子都吃不飽造什么反。
謝怡君不貪錢財,但錢箱里至少有十幾萬兩的數目,若是拿回西蜀至少能多撐半年,這個誘惑力可不小。
曹華本以為她自己缺銀子,聽到這話頓時皺起了眉:“謝姑娘,我是黑羽衛都督,不是我貪財,你我過命的交情,全給你也不會皺一下眉頭。但資敵的事情,和造反沒區別,你讓我怎么給?”
喜歡掙錢不假,但掙來的錢要花在對的地方,說簡單點就是求名求利求女人。
拿去救濟流民是做慈善,花了也就花了,還能得一個好名聲。
但給反賊他圖個什么?
花了錢還得冒被凌遲的風險,何必。
謝怡君知道曹華說的是實話,想了想:“我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只要不是讓我...那啥...我都能答應,我的武藝,你知道的。”
聽見交換,曹華倒是沉默了下來。
放下錢箱,曹華在二樓狹小的屋子里來回渡步片刻,思索著以后的打算。
謝怡君也不著急,這并非她與曹華的事情,而是曹華與西蜀的事情,無論答不答應,都不影響彼此的情分。
良久。
曹華忽然轉過頭來:“你在西蜀那邊,有話語權嘛?”
“嗯?”謝怡君略顯莫名。
“就是說話管事嘛?能不能左右決策。”
謝怡君思索少許:“蜀王是我義父,麾下六成的人都對我言聽計從,說話應當管用。”
曹華琢磨了片刻,點了點頭:“那你答應我,回西蜀后先慢慢發育,廣積糧緩稱王,不要隨便和朝廷動手。”
謝怡君皺了皺眉:“現在本就躲著朝廷,你不說也一樣。”
“之后...若朝廷擋住了遼金,奸臣也都繩之于法,你便帶著部下來投誠。”
曹華這句話說的很認真。
謝怡君面帶疑惑,仔細打量他幾眼:“你...好吧,你若真能擋住遼金誅殺貪官污吏,我投了你又何妨,如果不能...”
“如果不能....”
曹華在屋子里渡步了片刻:“如果不能...那你就造你的反唄,汴京都破了,要這大宋皇帝有何用?”
“好!”
謝怡君不假思索的答應,還補了一句:“如果城破的時候你沒死,可以帶著家小投奔西蜀,給你留個師爺的位置。”
交易完成。
曹華想的是如果事敗便去杭州避難,對此只是呵呵一笑,從柜子里取出錢箱,點出十萬兩的銀票:“路很長,要加油。”
謝怡君聽不太懂,卻也是輕輕點頭,伸出了手掌。
不過...
曹華想起上次陳靖柳的事情,那自己動的味道是真不錯,就是費銀子。
他想了想,在太師椅上坐下,晃了晃手上的銀票,又指向自己的臉。
“嗯?”
謝怡君微微蹙眉,略顯不解。
“十萬兩銀子,抬手就沒了,總得給我點彩頭吧?”
曹華笑容玩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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