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時間,安承弼也判斷出了那塊表的來歷。
安承弼不是什么古玩專家或者手表愛好者,他只是恰好對那些出過強大法師的家族的紋章很有研究。
當然,安承弼現在手里只有照片,還拍得并不是很清晰,加上通過照片很難確認表的真實材質,安承弼也知道這個判斷可能不太靠譜。
然而他并沒有讓人在第一線仔細觀察——這是為了防備馬沙這個弗洛伊德學派的家伙察覺到異常。
昨天晚上,馬沙主動當著安承弼的眼線的面展示懷表的時候,安承弼就懷疑他其實已經晉升了學士階,只是這晉升速度太離奇了說出來只會被其他人誤認為安承弼快虛爆了,所以他什么也沒說。
他撤走對侯爺府的監視,才不是為了向泰斗示好,而是單純的不想再被馬沙察覺更多的事情。
現在,他也非常小心的通過技術手段,回避著弗洛伊德學派的感知能力。
作為在科學怪人的圈子里摸爬滾打了許久的老油條,他很清楚弗洛伊德學派有多難搞。
這個學派確實沒有正面戰斗能力,只要能進入正面戰,隨便哪個學派贏面都很大。但問題在于,你得先進入正面戰。
他甚至懷疑,那些關于弗洛伊德學派的笑話,比如“獵魔人只要派出個聾子就能輕松的抓住弗洛伊德學派的怪人”這種,都是弗洛伊德學派自己派人散播出去的。
實際上獵魔人很少去抓捕高位的弗洛伊德學派,因為根本就找不到他們。
按照安承弼這么多年的經驗,當弗洛伊德學派走到你面前公開宣稱自己的學派的時候,往往說明你已經上當了。
安承弼現在就覺得自己有點上當了。
剛剛那場爭奪懷表的“余興表演”,讓安承弼基本確定,馬沙已經晉升學士階。
——他感知到了隱身的洛倫茲學派怪人,然后搶先動手。
——后面那個達爾文學派的怪人妹子跳出來的時候,根據現場的報告,他也像是預知到了這點提前采取了行動。
雖然這兩個細節,都可以解釋為“其實發現敵人的是泰斗大人”,但是安承弼認為,至少第二個突襲者,是馬沙自己發現的——泰斗大人發現再通知馬沙需要時間,馬沙不可能反應那么快。
安承弼現在心里有九成把握,馬沙已經晉升學士階。
——這個晉升速度,有點東西啊。
——不,這不是有點東西的級別了,這是逆天級別啊!
安承弼不由自主的發散了一下思維。
天資聰慧并不能讓人這么快晉升,天才們確實更容易完成晉升需要的課題,能更快搞懂學派的知識體系,可是越聰明的人越容易瘋,安承弼已經見過很多天才自己把自己給折騰死了。
達爾文學派倒是有一些人一直堅信,人類會逐漸對世界之理產生適應性的突變,所以這伙人一直在綁架孕婦來搞“胎教”和制造試管嬰兒,試圖制造出“新人類”。
安承弼從沒聽說他們成功了。
但現在馬沙短短幾天時間就晉升了學士階。
比較合理的解釋是:這位新泰斗的學派,有辦法避免人的瘋狂。
安承弼已經收到了消息,弗朗索瓦共和國有個講師,宣稱自己在虛爆的邊緣,被新學派的泰斗救了。
——如果新學派的能力,可以阻止虛爆,那泰斗大人能在馬沙提前晉升的時候保駕護航,不也很正常嗎?
——這樣一想,這個學派,是不是強到過分了?
——世界上會有這么強的學派嗎?
——又有時間停止,又能為晉升保駕護航,還擁有大范圍的禁魔能力…真的會有這么萬能的學派出現嗎?
——這個學派,會不會有什么致命的缺陷?
安承弼看著自己面前的照片,馬沙手里的懷表上,古老強大的奧布萊恩家族的紋章清晰可見。
——奧布萊恩家族的寶物,馬侯爺這種新晉貴族肯定搞不到,這只能是泰斗大人的財產。
——泰斗大人接二連三的展示自己擁有的寶物,向我們這些人秀肌肉,會不會是在試圖掩蓋他的學派的決定性缺陷?
——這會不會是在虛張聲勢?
安承弼越想越覺得自己找對了方向。
——我弄死了馬沙的四叔,泰斗大人毫無反應,我以為這是因為馬沙和他四叔關系不好。
——但是仔細想想,泰斗大人一直在展示力量,不斷的表現出“馬沙我罩著”的態度,現在馬沙的親戚被殺,他毫無反應是不是有點說不過去?這會讓他之前秀肌肉的效果大打折扣啊。
——有沒有可能,泰斗大人其實沒辦法做出回應?
想到這,安承弼的內心開始蠢蠢欲動。
他當然渴望馬沙手中這塊來自古老奧布萊恩家族的懷表,但是現在他更想做的是,試探新學派的底細,找到新學派的弱點。
他原本是想等教授聯席會議去做在事情,現在他決定自己來做——教授聯席會議做了,那好處被他們獨占了怎么辦?
但是,以教授的位階去挑戰泰斗,不太明智。安承弼固然是個瘋子,他總是忠實于自己的欲望行事。可他也知道這種時候得找個能當靠山的家伙,給自己留條后路。
當然就算沒有靠山,安承弼也會鋌而走險,但試一試又沒有壞處,萬一“山”同意被他安承弼靠呢?
——又到了打電話的時候了啊。
安承弼拉開書桌的抽屜,打開抽屜內部的秘密夾層,一個藍色的按鈕隨即暴露在窗外射入書房的午后陽光中。
安承弼按下按鈕,他頭頂的天花板緩緩移開,一盞吊燈從露出的洞中出現,在機器的運轉聲中緩緩降下,停在距離安承弼腦袋半米高的地方。
一條燈繩徑直垂到了安承弼臉上。
安承弼抓住燈繩,有規律的拉了三下。
伴隨著開關反復閉合的清脆聲響,安承弼眼前的景色發生了變化。
他由坐姿改成了站姿,站在空曠開闊的巨大空間里,空間的墻壁、地板和天花板都是白色。
在一片純白的正中央,擺著同樣是白色的小茶幾和白色的單人沙發。
小茶幾上擺著一臺火紅色的老式撥號電話。
色彩的強烈反差和過分空曠的空間,讓整個場景充滿了邪異感。
電話鈴突兀的響起來——嗯,就和之前那幾次一樣。
安承弼到了這個空間之后,從來不用操心該撥誰的號碼。
電話總是會自己響起來。
安承弼走上前,沒有在沙發上落座,直接拿起紅色的聽筒。
在安承弼拿起聽筒的瞬間,電話機的顏色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從讓人聯想到烈焰的紅,變成了讓人聯想到鮮血的紅。
“我是安承弼,”作為打過幾次電話的人,安承弼知道自己應該開門見山,電話另一邊那位,特別討厭廢話和客套話,“我懷疑新的學派有什么十分致命的缺陷,我想采取行動試探一下。”
“什么行動?說清楚。”那邊說話了。
“這一次”那邊是個七八十歲的蒼老嗓音。
“我想再多弄死幾個馬沙的親人或者朋友,逼迫那位泰斗大人…”
“他自稱尼摩船長,”那邊打斷了安承弼的話,“你可以繼續了。”
“…呃,我是想逼迫那位尼摩船長,讓他展示更多他們學派的技能。這樣就算事后發現這個學派并沒有什么缺陷,我們也能收集到他們的技能的相關情報,從中尋找應對的策略。
“當然,如果這學派其實有致命缺陷的話,掌握了這缺陷,我們應該能從他們身上獲得豐厚的回報。”
那邊沉默了一秒,隨后回應:“知道了。”
然后聽筒里傳來忙音。
安承弼放下電話,嘴角微微上揚。
“來吧,泰斗大人,尼摩船長大人,我倒是要看看,我殺到哪一個人,你才會插手管這事。”安承弼轉過身,在他轉身的瞬間,周圍的一切都恢復了原樣,他又在他的書房里了。
不同的是,他現在站著,而且是面對著自己的書桌,臉的朝向和剛剛截然相反。
安承弼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再次按下藍色的按鈕,讓吊燈和燈繩都收回到天花板內。
“刺客,就找個不怕禁魔的好了。正好有個合適人選,他現在說不定就在侯爺府內看熱鬧。”
安承弼拿起手機,直接循著記憶撥出了號碼。
電話馬上被接起,然后那邊傳來一如既往的吊兒郎當的聲音。
“喲,好久不見,目標是誰?”
“你現在還接復數目標的活兒嗎?”
“接,當然接,不過你知道的,我這里批發沒有優惠,一個人頭算一份錢。”
安承弼微微一笑,說:“這個好說。你在侯爺府吧?”
“啊,在啊,看熱鬧呢。所以目標是侯爺府的人?”
“對,我看看殺誰…”
“你給我打電話了,卻不知道要殺誰?難道這會兒你在抓鬮決定誰死嗎?”
安承弼撇了撇嘴,收回正要去拿骰子的手——他確實打算按照投出來的數字,決定殺誰。
“這樣吧,你看著殺,反正把那小侯爺馬沙放在最后。”
那邊沉默了三秒,說:“感覺你是想試探下這位新的泰斗大人的底線在哪里啊。”
——不,我是想測試泰斗大人和他的新學派的能力。
“很有挑戰性嘛。”對方的語氣一如既往的爽朗。
——果然這種事,就要去找比我還瘋的人做啊。
安承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