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府的電梯從20層到30層,幾乎就用了一瞬間,比馬沙在地球租房的那個老舊商住兩用樓的電梯快多了。
30層的門一開,馬沙嚇一跳。
他以為會看到一個走廊什么的,結果一開門,外面就是茂盛的植被,滿眼都是綠色。
他一瞬間還以為自己來到了什么熱帶植物園之類的地方。
進取喵已經率先出了電梯門。
馬沙只好跟著出去。
外面真的是個植物園,整一層除了承重柱和電梯之外,幾乎就看不到其他任何的墻體。
全通式的樓層里種滿了各種植物,天花板發出的光芒給馬沙的感覺類似九點鐘的太陽,就連透過大樓的玻璃墻照進來的朝陽的光也被這人造陽光給壓過了。
馬沙扛著人造的陽光環視整個樓層,輕而易舉的就看到了擺在東側玻璃墻邊上的長桌。
桌邊已經坐了好幾個人了。
馬沙一看坐著的人,不由得皺起眉頭。
——居然,都是地球上的馬家親戚。不過,這也沒什么好大驚小怪的,既然這個世界有馬自立和馬沙,那有馬家的其他親戚也理所當然。
現在桌邊的,是三叔的妻子,馬沙的三嬸。馬沙的三叔待馬沙不錯,但是三嬸總看馬沙不順眼。
大概是因為馬沙從小就喜歡帶三嬸的兒子、他的堂弟往游戲機房跑。
所以三嬸形成了一種根深蒂固的觀念:我兒子出了什么問題一定是馬沙你小子帶壞的。
后來馬沙高考,居然靠著臨場發揮取得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成績,而他堂弟沒怎么考好。
于是馬沙得意洋洋的跑去對三嬸說:“看,我就說多玩游戲機腦袋聰明,你不讓我帶弟弟去玩,現在考得不如我好吧?”
從那以后三嬸再沒有給馬沙好臉色看。
等到馬沙畢業之后,就輪到他吃癟了,每年過節三嬸就會盯著馬沙輸出,要多討厭有多討厭。
什么“哎呀我給龍仔(堂弟的小名)找了個在藥監局實驗室上班的對象,人家家里事藥監局局長呢”,什么“我們龍仔進了四大會計師事務所之一辛苦幾年之后就出來找個民企當首席財務官前途一片光明”,每一句之后都會接一個“沙沙你呢?”
一般這些攻擊,還會搭配一些組合技,比如“今年年終獎拿了多少”,“什么時候買房呀”等等等等。
每年馬沙過年回家,都想抽她幾個嘴巴子,但是又不能動粗,只好像躲瘟神一樣躲著。
不過,馬沙和堂弟的關系倒是不錯,畢竟是一起去游戲機房,一起回家挨罵的同袍戰友,而且堂弟似乎認為馬沙被罵都是替他頂災。
現在,三嬸和堂弟“龍仔”都坐在桌邊上。
和地球一樣,三嬸還是表現得像個貴婦人一樣,架子端得老高。
馬沙條件反射的想要遠離那桌子,來自地球的“春節噩夢”又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這時候,龍仔抬頭看了馬沙一眼,眨巴眨巴眼。
這個表情馬沙懂,在地球的時候,龍仔要是這個表情,意思就是“待會旁邊‘八建’小巷里見”。
“省第八建筑公司”,是馬沙故鄉小城除了馬自立上班的廠子以外最大的國企,不過馬沙讀書的時候,它就和大多數國企一樣被時代的大潮淘汰,只剩下一個空殼子。
在這個殼子里滋生出了許多東西,就像允吸著巨鯨殘骸茁壯生長的海洋生物那樣。
游戲機房就是其中之一。
在那里,馬沙和堂弟馬毅剛虛度了許多光陰。
現在,看到馬毅剛露出這熟悉的表情,馬沙一時間有些動搖,那種孤身對抗全世界的覺悟差一點點就崩潰了——差一點點。
——不,他不是我堂弟,是很相像的其他人。
馬沙強迫自己這樣想。
三嬸也抬起頭,看了馬沙一樣,然后露出馬沙熟悉的表情。
“聽說前兩天沙沙你被刺客襲擊了,還要杜小姐出手搭救?”三嬸開口了,“居然讓女孩子出手搭救,讓別人怎么看我們家,怎么看你爸爸。”
——我被刺殺了,你不關心我的安危,上來就數落我?嗯,沒錯,這個討厭的感覺,是三嬸。
說來奇怪,馬沙在面對堂弟釋放出來的熟悉感覺的時候,拼命的拒絕承認他們是同一個人,但面對三嬸,他一下子就把眼前的半老徐娘和地球的那個人劃了等號。
——不過,她這樣埋汰我,說明她根本不知道我有泰斗罩著。
——結合昨天軍務尚書使用誓言咒的舉動,可以判斷上面決定對新泰斗出現這件事,實施情報封鎖。
——媽的,好想直接公開“老子是第二十四位泰斗罩著的人”,然后糊她熊臉。
馬沙發動自己在原來的地球練就的本事,無視了三嬸的話,找了個理她最遠的位置坐下。
——等等,連茶都沒上呢,我坐下干嘛,去這植物園逛一逛再說。
這樣想著,馬沙又要站起來,然而一個飄在空中的托盤托著茶具和茶壺過來了,一個茶杯自己飛到了馬沙面前,然后茶壺自己飄過來,給馬沙滿上茶。
馬沙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光顧著看這自己會飛會倒茶的茶壺了,竟然忘了用手指敲桌面道謝——這可是老廣從小開始學習的禮節,正常情況下條件反射就會做。
三嬸又開口了:“就算只是自動茶壺倒茶,也應該注意禮節。用手指敲桌面道謝,是當年皇上微服私訪的時候…”
馬沙發動絕技,左耳進右耳出,神態自若的端起茶杯聞了聞茶香。
其實馬沙不會喝茶,但是作為老廣,品茶的樣子和做派肯定懂一點。
——這茶聞著挺香的,大概是好茶。
——話說,馬自立打電話把我叫來吃早飯,他人呢?
——如果馬自立在這里,他知道我有泰斗罩,雖然他不能說出來,但是我當著他的面懟三嬸,他肯定得幫我。
馬沙看了眼正在因為自己沒有聽她“念經”而十分不高興的三嬸,心想等著,馬自立來了我就要懟你了。
這時候,他聽見電梯門響,就滿懷希望的扭頭看向電梯,結果從電梯里出來的不是馬自立,而是四叔馬自重一家。
這讓馬沙臉色又臭了幾分。
在地球的時候,馬沙最討厭的就是這個四叔馬自重了,作為馬自立那一代四兄弟中最小的一個,馬自重和其他三兄弟之間卡了個長CD。
感覺就仿佛馬爺爺是個彈夾炮,打光了彈夾之后進入長裝填一樣。
結果就是出生晚了許多的馬自重趕上了恢復高考。
比起三個初中學歷的哥哥,馬自重在家總有股天之驕子的傲氣,看不起三個哥哥,自然也看不起三個哥哥的兒子。
馬沙印象中的馬自重,就是個討厭鬼。
每次見到馬自重,馬沙總要被以各種理由罵“你怎么這么笨啊”“你長得是豬腦袋嗎”等等等等。
馬沙曾經被罵哭了鬧到爺爺奶奶那里去,結果證明,爺爺奶奶比起馬沙這個孫子,更偏愛他們的天之驕子小兒子。
“四叔也是為你好啊”,爺爺奶奶是這么說的。
后來馬沙高考考得還不錯,上了不錯的大學,大一那年春節回家,他滿心以為可以揚眉吐氣了。
見到四叔之后,馬沙上來就是一句:“你老罵我豬腦袋,現在豬腦袋上211了,比你當年讀的野雞大學檔次高,你怎么說?”
然后馬沙就被爺爺揍了。
那時候馬沙可是大一,還考的好大學,一般來講都不會挨揍了,但是那年春節,馬沙挨爺爺揍了。
雖說后來馬沙自己回想了一下,對長輩這么說話好像是該挨揍,但是,明白這個道理,和心中憋屈,是兩回事。
后來馬沙不管多辛苦,多孤獨,都要留在大城市打拼,拼了老命也要在大IT公司往上爬,就是想著有朝一日,自己升到傳說中的P14,衣錦還鄉,然后糊四叔熊臉。
然而這個不怎么偉大的夙愿,被穿越給粉碎了。
現在,馬沙又見到了馬自重。
馬沙記起來杜梅嵐給他看的資料里,馬自重在經過改革后相當于公務員考試的科舉考試中,考中了舉人,但是各地官職編制都滿了,所以在觀海府排隊等著補缺呢。
——嗯,幾個武將哥哥加走文官仕途的弟弟,我怎么感覺和地球上的設定有點異曲同工之妙啊。
馬自重看著馬沙冷笑一聲開口了:“哼,你還有臉跑回來?二哥是武將,作為二哥的兒子面對刺客扭頭就跑,還要女孩子保護,你讓二哥的臉往哪兒放?”
馬沙一副“我操果然如此”的表情。
這個早晨,糟透了。
此時此刻,在天花板上,潛伏著一只細小的蜜蜂。
這里是植物園,有專門用魔法馴養的益蟲,所以并不會有人刻意去注意這支吊在天花板上的蜜蜂。
而且這里是侯爺府,有大量可以阻斷通訊魔法或者科學怪人的通訊能力的結界和陣法,并沒有人擔心這樣一只蜜蜂能做泄漏家族的機密。
但是,這只蜜蜂偏偏就能泄漏機密。
這就是科學怪人們在對陣魔法師的時候最大的優勢,他們總是能做出一些超出魔法師們常識范圍的事情。
這只小小的機械蜜蜂的屁股上,有一盞超微激光發射器。
高度集中的光束沒有向周圍泄漏一絲一毫的光線,除非被他直接照射,或者激光路徑上有可以反射光芒的灰塵,不然從其他角度完全看不到這蟲子發射了光束。
而這個樓層,既然是要讓全家人吃飯,那自然是由傭人們用魔法事先已經打掃得一塵不染。
于是,潔凈的空氣中沒有任何能散射光線的雜質,光束筆直的射到玻璃外墻上。
因為是垂直射到外墻上,鏡面反射回來的部分光線只有在特定的角度才能看到,所以此時并沒有任何人注意到激光在鋼化玻璃上留下的光斑。
離開大樓后,光線又在漆黑的夜空中傳播了很長距離,最終落到精準放置的接收機上。
機械蜜蜂觀察到的東西,聽到的東西,正通過這激光束,遠遠不斷的傳遞到接收機上,然后順著導線進入了巴貝奇學派的差分機內,轉化成打孔鋼片。
然后守著差分機的科學怪人迅速讀取鋼片上的信息,把內容寫在便條紙上。
寫滿一張后,他把便條紙撕下來,交給在身旁等待的學生:“去,交給安承弼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