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背叛

　　“巨燈被我們摧毀后，維拉不僅在阿門洲制造了新的光源，還創造了不可思議的雙圣樹。

　　它屬于第二主題的造物，比第一主題中的巨燈更宏偉、更神圣、更加令我憎惡。”米爾寇咬牙切齒，鼻孔冒煙。

　　索倫接著他的話頭，道：“那一天，雅凡娜坐在綠丘上頌唱誕生世間萬物的歌曲。

　　她本就是萬物之母，生命的主宰，巨燈時代，她還略有節制，連鮮花與果實也沒歌唱出來。

　　這一次，她唱出所有生命的贊歌。

　　于是，綠丘破土生出兩株細長的芽苗，那一刻，大地上萬籟俱寂，只有芽孢生長的聲音與雅凡娜的歌聲。

　　那一刻，所有維拉都靠過來，聆聽雅凡娜的歌聲，并暗暗賜予樹苗各自的祝福。

　　那一刻，妮娜在沉思中留下眼淚，滋潤腳下的土壤。

　　在歌聲與淚水中，在維拉默默的祝福中，雙圣樹茁壯成長，給維林諾帶去前所未有的光輝。”

　　“這是雅凡娜與妮娜創造的奇跡的生命之光啊！”丹妮喃喃道。

　　“雙圣樹一雌一雄，一金一銀，兩棵樹交替開花，花朵綻開，光芒普照，花朵閉合，光輝轉弱，雙圣樹的一次花期，代表一天12時辰。

　　銀色雄樹樹葉飄動時，會散落銀色露珠，金色雌樹的花朵搖曳，灑下金色的雨水。”

　　索倫指著合上蓋子的鐵匣子，“里面有一瓶雄樹的露水。瓦爾妲用大木桶收集雙圣樹灑落的水珠，并用雄樹的銀色露珠創造了一顆又一顆的大星。”

　　丹妮心中一動，“大王讓奸細偷瓦爾妲的露水，是為了讓我也造一顆星？”

　　“我們這些人中，只有你吟唱過災星之歌，大王希望你用災星庇佑我等，詛咒其他生靈，為維拉帶去難以逃避的厄運。”索倫道。

　　丹妮面色扭曲，“讓人類歹運就算了，可維拉怎么可能。”

　　“你放心，我們所有人都會賜福你的星辰。你想想，這里的魔王幾乎是世上所有邪惡的代表，我們許下的詛咒，不就代表詛咒的極限嗎？

　　我可以確定，只要我們賜予它原力，維拉也難逃災星之光的籠罩。”米爾寇道。

　　“老大，我記得你當年也是星光主宰來著。”丹妮道。

　　她不是瞎說，單看天賦，米爾寇簡直是上天的寵兒。

　　維拉擁有的一切天賦，他都有一些。

　　早年還在永恒大廳演練歌曲的時候，米爾寇能唱出光之歌。

　　可只光之歌，并無法完全占據光輝的主導權，因為瓦爾妲有繁星之光。

　　于是，米爾寇向瓦爾妲求愛，希望與她合開“光之夫妻店”，進而達成對光的壟斷。

　　注意，米老大壟斷光，并非想擴大“光的業務”，而是為了更好地傳播黑暗。

　　就像大公司收購某家小品種的咖啡田莊，并非為了開展新業務，而是賣了、廢掉。一方面減少競爭，另一方面爭取掌握行業標準制定權。

　　所以，當瓦爾妲拒絕他，米爾寇干脆放棄了光，轉而追求火。

　　即便米老大放棄了光，眾埃努中論對光的理解，除了瓦爾妲，再沒人比他更強。

　　理論上，米老大能獨立完成升星。

　　“我”米爾寇神色遲疑。

　　見丹妮與一眾魔頭眼巴巴看著他，米爾寇心一橫，說了實話。

　　“唉，隨著我愈加深入黑暗，愈加升華邪惡，曾經屬于我的能力，在漸漸消失。”他嘆息道。

　　“大王，是不是分出去太多秘火的緣故？”丹妮驚訝道。

　　米爾寇有無數缺點，但閃光點也很多，比如淵博，比如“慷慨”。

　　他從來不吝惜拿出自己的秘火扭曲妖靈、炎魔、怪物烏塔莫眾多魔王，都曾分得一部分米老大的秘火。

　　“可能有一部分原因”米老大眉頭緊皺，很不想談論他變得虛弱的話題。

　　似乎只要大家不談論，他的力量就不會消退一般。

　　“昂哥立安，立即、馬上，把災星鍛造出來，我不能忍受維拉在我頭上耀武揚威！”米老大直接下令道。

　　昂哥立安之眼從誕生起，直到一亞走向終結，始終都是最著名的那顆星。

　　它不是天上第一顆星，它沒有最耀眼的光輝，它很少出現，甚至有人一生也沒見過它，但全世界的智慧生靈，沒一個不知道它。

　　“愿昂哥立安之眼永遠注視不到你。”

　　這是精靈族最常用也最美好的祝福語。

　　“昂哥立安之眼將永遠跟隨你！”

　　這是精靈族最惡毒的詛咒，此言一出，無不令在場的活人面如土色，兩股戰戰。

　　后來人類、矮人、半人誕生，也立即引用了精靈的祝福與詛咒。

　　世上最可悲的命運——諾多的悲命，最不可逆轉的詛咒——曼督斯的詛咒，都有“昂哥立安之眼”從遠古精靈王與維拉口中說出，然后一路跟隨。

　　昂哥立安之眼，不僅是災禍與悲劇的見證者與引導者，更成為命運的一部分。

　　它不大也不小，在瓦爾妲創造的群星里算中等水平。

　　由于它的創造者是魔王昂哥立安，還在黑暗力量最巔峰的時代，被米爾寇等一眾魔君“深深祝福”，理所當然的，它沒有放射神圣的銀輝或銀藍色光芒，它是紅的，就像一團濃的化不開的血。

　　它也是黑色的，像一坨放在火上灼烤的牛糞球，冒著滾滾黑煙。

　　不僅向四周散發黑煙，星辰表面，也有黑色紋路與蝌蚪般游動的小灰點。

　　像一只邪惡的眼睛。

　　呃，萬花筒寫輪眼。

　　它是最調皮的孩子，也是最惡劣的搗蛋鬼，總喜歡悄悄靠近瓦爾妲的星座，用黑煙遮蔽一些星辰，讓星圖變成另一副模樣。

　　比如，丹妮耗費數百年時光，注入大量地火本源，托舉它飛上星空后，它便一溜煙來到北方，進入“維拉的鐮刀”中。

　　黑煙蒙蔽星辰，讓鋒銳的鐮刀看起來像一根中指。

　　據說，連昂哥立安自己也無法確定“昂哥立安之眼”的走向，與它出現時所代表的含義。

　　因為它得到過所有魔君的祝福——在那個黑暗鼎盛的時代，諸位魔君還未凋零，后來所有魔怪的先祖都在賜福的行列中——后來所有邪惡生物都能從它凄厲邪惡的光芒中獲得力量。

無數年后，無數吟游詩人在自己的作品中記載了相似的內容：它睜開眼睛，瓦爾妲的繁星驚恐避開，山下的村莊沐浴在凄婉的血霧中，吸血蝙蝠拍打翅膀，從幽深洞穴飛出，嘴里歡快地吱吱叫，狼人走出濃密的森林，舒展肢體，對著血星狂嘯不止，農夫摟著兒女，躲在被子里瑟瑟發抖，祈禱萬能的諸神，趕走昂哥立安的注視，可諸神也只能回以無奈的嘆息　　昂哥立安之眼第一次發揮功效，是在百年后，為邪惡指明了伊露維塔首生兒女的方向。

　　精靈們永遠都記得那一天看到的景象與發生的慘事。

　　巨燈時代，眾神居住在庫維因恩湖中心的奧瑪倫島上。

　　山不在高，有仙則靈，因為維拉的神圣氣息，這片湖泊成為首生兒女的誕生地。

　　當然，巨燈浩劫下，萬物盡毀，庫維因恩湖與奧瑪倫島早已毀滅，甚至，曾經位于大陸中央的湖泊，有一部分扭曲到了東北方，遇到了巨燈燈柱所在的山峰。

　　總之，隔幾天就放一顆星辰的瓦爾妲，創造出名為“露西因”的藍色火球時，精靈族在庫維因恩湖畔醒來。

　　他們好奇地四處游走，發聲說話，為看到的一切取名。

　　彼時，他們純潔得就像天使。

　　因為他們雙眼首先看見的是天上的繁星，他們永生永世熱愛星光，并尊崇瓦爾妲遠勝過其他維拉。

　　直到他們見到昂哥立安之眼，才第一次對星光生出無盡恐懼。

　　那一日，精靈們無憂無慮，坐在草地上，對著天上繁星歌唱，歡樂的歌聲遠遠傳播開。

　　忽然，風停了，歌聲止住，他們呆呆看著天空，茫然且驚恐，因為一輪血色星辰跳躍般閃現在他們頭頂，灑下令人恐懼的不詳血光，它散發的黑煙還遮蔽了其它星辰。

　　“轟隆隆——”騎著恐怖戰馬的怪物騎士出現了，揮舞火焰鞭子的炎魔嘎嘎大笑，妖魔鬼怪如海嘯，向他們淹沒過去。

　　精靈們從未見過如此可怕的景象，個個驚駭大叫，胡亂奔跑。

　　等劫難過去，重新回到家園的精靈第一次哭泣，哭著大喊親人的名字。

　　此后幾十年，常常都有恐怖騎士模仿歐羅米，帶著怪獸在附近游蕩，狩獵、生吃一切被它們碰到的精靈。

　　嗯，米爾寇讓妖魔模仿歐羅米，如此，萬一有精靈遇到真正的歐羅米，就會遠遠避開。

　　在烏塔莫，丹妮見到最邪惡、最殘忍的一幕：米爾寇親自出手，用世間一切存在過的、未存在過的，可想象的、正常人無法想象的手段，慢慢折磨那些單純圣潔的精靈。

他讓他們痛苦，等他們在痛苦中屈服，再命令他們把所有人倫道德相反的事做了無數遍墮落的精靈殺害、吞食自己的兄弟，與自己的姐妹、兒女、父母生下被諸神詛咒的怪物　　不知什么時候，奴隸中繁衍出最丑陋、最邪惡的怪物，半獸人。

　　它們滿懷對自由精靈的譏嘲與妒恨，成為米爾寇的廉價炮灰。

　　丹妮看得頭皮發麻，渾身起雞皮疙瘩，惡心得想要嘔吐。

　　她從來不敢想象，惡，還能這么惡。

　　極致的惡，沒有任何藝術與想象力。

　　然后，她背叛了米爾寇。

　　“背叛也是一種邪惡嘛！”魔王丹妮這樣一想，便心安理得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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