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臨城外,黑水河邊,上百座代表各個家族的帳篷,好似地里的蘑菇,分布在青草蔥蔥的土地上。
鎧甲錚亮、大聲歡笑的貴族騎士,高聲歡呼的平民百姓,彈手風琴的歌手,推著小板車叫賣烤腸與瓜果的攤販,還有數之不盡的在暖風中飄搖的鮮明旗幟 “艾莉亞,看到了嗎,與十多年前那次歡迎父親的比武大會一摸一樣,同樣的地方,同樣的人多了很多人,也少了很多人,都和歌謠里傳唱的一樣壯麗。”
半空中,珊莎神色迷離,過去的美好回憶,現在的美好場景,讓她情難自禁,幾乎落下淚來。
“你看過大審判,也親眼見到丹妮戴上人王冠,加冕為王,現在還欣賞完哀悼你去世的比武大會,該滿足了吧?”二丫淡淡道。
“滿足?怎么會滿足,這本該是歡慶我登基的比武大會,不是葬禮!”珊莎激動道。
“命該如此,無可奈何。”二丫嘆道。
“命運不公,我不服!”珊莎扭曲著臉叫道。
“我可以向你保證,你的命運沒任何人干擾,一起都是選擇的結果。”
“你看布蘭,”珊莎指著下方被獨臂詹姆一槍捅飛七八米遠的白騎士,“他還在笑,笑得多歡樂,我剛死,他就離開永不離開的臨冬城,還參加比武大會,還在哈哈大笑!!!”
“布蘭小時候的理想就是成為巴利斯坦那樣的騎士,雖然武技有點差,但現在也算實現夢想,為何不能笑?”二丫臉上浮現一絲不滿。
“他知道我的未來,卻沒通知我,現在還這么開心,是何居心?”珊莎激動道。
“布蘭知道耶歌蕊特會難產,他同樣沒告訴瓊恩。珊莎,命運不受干涉,都是自己的選擇。”二丫嚴肅道。
“我好不容易才得到鐵該死的鐵王座,為什么,為什么我要執著于那把骯臟的鐵椅子?
嗚嗚嗚,他們都叫我爛屁股的珊莎,嗚嗚嗚,我可是比征服者伊耿更偉大的開國女王啊,嗚嗚嗚.”
想起鐵王座,珊莎不由悲從中來,又悔又怨,捂著臉哀哀哭泣。
“雷戈,雷戈,雷戈!”忽然間,比武場爆發海嘯般的歡呼。
珊莎揉揉眼睛,仔細一看,卻是交手六個回合后,雷戈側身躲過布蕾妮的長槍,還同時將她擊落馬鞍。
“嗚嗚嗚”看到雷戈將金牡丹花環待在女兒頭上,珊莎岳母又哭了。
“我這輩子還沒戴過后冠花環呢!辛苦奮斗十余年,霸業終成,卻連一天的正式女王的滋味都沒享受過。我的命,太苦了。”
“該看的都看過了,跟我去地獄吧!”二丫不耐煩道。
“地獄?”珊莎呆了呆,“去地獄做什么?”
“服刑。”
“what?”珊莎瞪大雙眼,咆哮道:“你有沒有搞錯?我一生謹慎,從來都不做盡量少做違背七神教義的事,反而功績一大把,怎么就要下地獄了?我還是四級大牧師呢!”
“你前半生小白花,無功無過;人生的中期,欺騙過伊耿的情感,也不算大錯;后期你活人無數,功德無量,小罪不斷,大罪稀少,總體上功德遠超過失,去了天堂也能有個好職位。”
二丫先是宣讀天父對珊莎的審判,才在她疑惑的眼神中,嘆道:“可你不是一個人啊,你有母親!”
“母親?”珊莎皺眉道:“母親的靈魂不是被補完了嗎?從奴隸灣回來后,我還親自將她的尸體焚燒了呢。”
“母親的罪,你不曉得?因為血色婚禮,她當石心夫人那些年,專門做背誓與違反賓客權利的事。”
珊莎遲疑道:“把我的功德全部給她也沒關系,為何還要我下地獄?”
“子女可以幫父母服刑、挨罰。”
“我怕痛”
“母親難道不怕?她生前為你做了多少事?”二丫冷冷道。
“你呢?”珊莎很不滿她的語氣。
“我在地府努力工作,賺的功德全交給母親。”
“我能不能也在天堂努力工作賺功德?”珊莎問。
“即便你在天堂弄到一個職位,也難以賺到功德。而以你開國君王、四級牧師、大功德者的身份,一天的刑期能抵母親一百天,效率太高了。”
珊莎面色數變,遲疑不決。
“你要拒絕?”二丫眼神變得危險。
“我若下地獄,會受什么刑罰?有沒有打折優惠?”珊莎問。
“天父公正!你的懲罰與瓦德弗雷一樣,違背賓客權利者,死后點天燈。”
“什么是點天燈?聽著好可怕。”珊莎哆嗦著問。
“的確很慘,相當于靈魂放在火上灼燒,時刻保持最敏銳的感觸。”二丫苦著臉嘆道:“母親叫得好凄慘,你下去陪她,和她說說話,幫她加油打氣。”
“母親五個孩子,只我一個下地獄陪她?”珊莎臉色陰沉道。
“小丹妮會隨辛巴去國外當太子妃,等未來生下孩子,選一個兒子來繼承人王冠。在此期間,七國政務由國王之理”
“什么?”珊莎驚怒,“這是哪個蠢貨的騷主意?讓瑪格麗那濺人獨掌大任,我孫子的王位還要的回來嗎?”
二丫白了她一眼,道:“你以為布蘭為何還留在君臨?就為了比武大會?”
“該死!”珊莎愣了愣,反應過來,臉色變得十分難看,“我當年邀請布蘭做我的首相,他卻冷冰冰拒絕了。”
“布蘭不能為你服務,因為他是龍女王的白騎士。卻可以為龍女王的媳婦與孫子效忠,這道理你不懂?”二丫淡淡道。
“這與我下地獄有什么關系?”
“布蘭統治七國期間,會勤政愛民、宵衣旰食,努力造福七國,以賺取更多的功德。
所以,你明白了?你在努力,我們也都在努力,誰也沒清閑著。”
“我不是不愿意努力,只是”珊莎拉著妹妹的手哀求道:“能不能換個崗位?比如,讓圣母把我復活,我保證再不養小白臉,每天宵衣旰食、朝乾夕惕?”
“你覺得可能嗎?圣母連耶歌蕊特都沒管。”
珊莎蒼白的死人臉一陣陰晴不定。
半響,她咬牙恨聲道:“好,非常好,我愛我的母親,愿意分擔她的一部分罪孽,但誰也不是孤家寡人。
我也有女兒!
艾莉亞,你和圣母說一聲,我要給丹妮托夢,讓她知道我在地獄受苦。
她也是個孝順孩子,不僅會把功德分給我,也該時常下地獄點天燈。
還有我那女婿,我不收什么彩禮,就一起過來幫他奶奶天燈吧!”
“對了,還有我未來的孫子孫女,”珊莎越說越興奮,“讓丹妮的所有后代都下地獄幫我母親點天燈,哈哈哈!”
二丫震撼當場。
“也許,為了母親,可以試試”她表情古怪道。
五年后。
長白山麓,一座石頭城市正在興建中,數以百計的自由民喊著號子,忙得熱火朝天。
“北冰王,瓊恩,瓦邇要生啦!”
忽然,城中心粗糙石頭塔樓外走出個紅發老漢,雙手在嘴邊合成喇叭,向著西方工地使勁吶喊。
瓊恩聞言大驚,連忙將肩頭的石條卸掉,扔在地上,狂奔回到自家城堡。
“現在才下午,不是說要晚上才到時候嗎?難道出了什么問題?仔細算算,瓦邇也三十好幾,快四十啦,年紀似乎大了點。”他緊張道。
“馬奇羅那老頭說是正常現象,孕婦生產能確定日子就非常難了,精準到時刻,幾乎不可能。”頭發生出些花白的托蒙德道。
說著話,兩人就來到瓦邇的臥室外,卻被曼斯雷德攔住。
曾經的野人王也滿頭華發,不過身體依舊筆直健壯。
“女人生孩子,男人別進去,你就在屋外幫她加油吧。“
聽到老婆撕心裂肺的叫喊,瓊恩額頭急出豆大汗水。
“瓦邇,瓦邇?你會生個女兒,我在預言中看到啦,別怕。”
瓦邇沒回應他,倒是屋內傳出韻律奇特的歌聲。
“圣母溫柔地凝視,靜靜地等待,一位天使翩翩飛來,守望著生命的日出,一聲聲啼哭宛若天籟,圣母露出微笑,一位天使即將到來“
可以聽出,唱歌的是個老男人,音調粗嘎單一,但蘊含一種奇異的力量,可以平復人心,集中精力,還讓產婦充滿力量。
就連子宮也跟著音律有節奏地運動。
“這是分娩之歌。”瓊恩松了口氣。
據牧師統計,自三年前分娩之歌“七神化”以來,助產過的孕婦,超七成都是順產,剩下的三成,也有大半能在圣療術與分娩之歌雙重作用下順利產子。
更何況馬奇羅還拿到手術刀牧師、藥劑學牧師兩個職業的博士學位。
“呱、呱、呱”果不其然,只等了不到一小時,孩子嘹亮的嚎叫聲就傳了出來。
“果然是個女兒!”室內,妲娜驚呼道。
“哎呦,這是怎么回事,怎么會這樣?”
瓊恩剛大喜過望,就又聽到大姨子驚慌失措的叫聲。
“怎么了?”他再也忍不住,推開門沖了進去。
室內有不少人,曼斯雷德的女兒、托蒙德的孫媳婦七八個人。
她們都看著妲娜懷中血糊糊的嬰兒發呆。
見到急匆匆的瓊恩,還個個眼神古怪,欲言又止。
“這是我的女兒!!”瓊恩沒留意到其他人的表情,他的視野中甚至沒有其他人。
那個張著嘴吧嚎哭的紅毛女嬰,占據他的全部心神。
咦,等等,紅毛 瓊恩揉了揉眼睛,不是血,那撮濃密的胎毛真是紅色,如火吻。
“這孩子怎么是紅頭發?”大姨子訥訥道。
跟著進來的曼斯雷德呆了呆,看看瓊恩的棕黑卷發,又看看老婆的金色長發小姨子與老婆一樣的金發碧眼。
種姓強韌,已經成為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理論上,這孩子應該覺醒坦格利安的銀發紫眸,或銀金色頭發,藍色眸子。
“怎么了,你們發什么呆?給孩子洗澡呀。”托蒙德摸摸腦袋,疑惑道。
“唰唰唰!”室內眾人的視線,一齊落在他頭上。
曼斯眉頭皺起,也轉向此地唯一紅發男人,嘆道:“托蒙德,瓊恩讓你做城堡統領,在他修建永冬城時照顧他的家人,你就這樣照顧的?”
“我把瓦邇照顧得很好呀,你聽,孩子的叫聲多響亮,簡直與我一樣健壯。”托蒙德哈哈大笑道。
“也許,紅發是突變基因?”瓊恩強笑道。
曼斯走到托蒙德邊上,低聲問:“你與瓦邇有沒有這孩子是紅頭發,你也是紅發,種姓強韌,你知道不?”
托蒙德愣了愣,才恍然大悟道:“你們瘋了,竟然懷疑我和瓦邇偷情?!雖然我們早年的確”
“閉嘴!”床上悠悠醒來的瓦邇怒喝,“都在胡說什么,這就是我和瓊恩的孩子!”
眾人默然不語。
瓊恩囧著臉,不知所措。
瓦邇氣抖冷,白著臉道:“馬奇羅大師,根據最近幾年流行起來的傳統,貴族的頭生子無論如何也得當眾驗血,以獲得七神與領地人民的認可,你現在就試試,當著我們的面。”
黑皮牧師瞥了北冰王一眼,走到妲娜身邊,手指輕輕在嬰兒腳掌點了一下。
還黏著血污的小腳,立即滲出米粒大小的一滴血。
馬奇羅沒取瓊恩的鮮血,用最簡單快捷的“國王之血驗證術”點燃血液。
“轟!”豆大的火苗瞬間膨脹三尺有余,顏色也呈現尊貴的深紫色。
“啊,王血,頂級的王血,好強大的魔能!”馬奇羅大驚。
“這是我的女兒。”瓊恩狂喜。
“對,她八成是您的公主,托蒙德可沒王血。”馬奇羅肯定道。
“喂,老頭你看不起我嗎?怎么說,我也是托蒙德侯爵啊!”托蒙德不樂意道。
等小公主清洗干凈,換好衣服,又喂過奶,馬奇羅又取她與瓊恩的一滴血,進行更復雜,更正規的基因對比神術。
這一次,永冬城所有貴族與有名望的平民皆到場。
這的確漸漸成為貴族間的一個傳統,不僅維斯特洛流行,一年前,龍女王的長孫出世時,也進行過類似的儀式。
對,它逐漸成為一種儀式,代表新生子的身份獲得七神與天地的認可。
類似二鹿與藍禮借口喬佛里非勞勃親生子而發起叛亂的行為,未來幾乎不可能再次出現。
“在圣母的見證下,此乃北冰王瓊恩坦格利安與王后瓦邇雷德之女。”馬奇羅托舉白熊皮毛包裹的女嬰,高聲吟唱祝福之歌,一道圣光從天而降,落在襁褓上。
“王女,王女!”貴族與平民大聲歡呼。
“也許,我有紅發先祖。”事后瓦邇并沒生氣,她也知道種姓強韌的道理。
好吧,她也沒理由生氣,畢竟,她的過去 七天后,孩子進行洗禮時,她的丹妮姑奶奶為兩口子揭開謎底。
“你看看她,一張圓臉,扁平的鼻子,紅色頭發你們就沒想到誰嗎?”丹妮姑奶奶看懷中女嬰的眼神,就像一名畫家欣賞用最大心血完成的畫作。
“耶歌蕊特?”瓊恩脫口而出,接著又瘋狂搖頭,“怎么可能,她媽媽不是耶歌蕊特,不應該長得像耶歌蕊特。”
“她不是像耶歌蕊特,她就是耶歌蕊特,耶歌蕊特的轉世!”丹妮姑姑得意笑道。
“啊,這,這”瓦邇驚呆了。
“你不是說耶歌蕊特的靈魂回歸天地了嗎?”瓊恩懷疑道。
“當然回歸天地了,如果耶歌蕊特的靈魂進入孩子的肉體,那不是轉世重生,而是奪舍占據。我怎可能做那樣的事?”
“輪回盤打造好了?”瓊恩心中一動。
“還沒有,輪回盤不僅會清洗靈魂,更會格式化生命印記,這孩子的生命印記卻與耶歌蕊特一摸一樣。
種姓再強韌,也強不過生命印記,所以,她雖有你與瓦邇的血脈,卻與耶歌蕊特長得很像。”
“你教我今后該如何面對她啊”瓊恩苦惱地揪頭發。
“那是你的事,要么,你學卡斯特權游第一鬼父;要么,你歡歡喜喜把她交給另一個男人,哈哈哈哈!”
這是一輩子的懲罰,一輩子的債。
又十五年,君臨,大年初一,新春第一天。
又一次新王登基。
又一次慶祝新王登基的比武大會。
國王門外,在新年第一天換上新衣服的百姓,密集如林。
人群中,時不時傳來長槍崩斷的脆響,與伴隨而來的激烈呼喊。
黑水河畔,春寒料峭,河水清澈且緩慢,河面依稀可見一高一矮兩位灰袍老僧的孤立倒影。
“君臨人好多。”矮個赤腳僧道。
“一年前人口普查,君臨常住人口接近30萬,算上郊外百里土地范圍內的田莊,超過五十萬,幾乎與長夜前的數量差不多了。”高個麻鞋老僧道。
“看來一年四季真比之前混亂季節更好。”赤腳僧道。
“也比奢靡無度的長夏更好,春耕秋收,四時有序,勞而有獲,不勞無獲,有閑有忙,勞逸適度,天下太平!”高個老僧道。
“波隆大師,想不到你能有如此高見,敬佩敬佩!”矮個老僧拱手道。
“提利昂大師客氣了,你放棄榮華富貴、嬌妻美妾,赤腳行走天下二十載,恩惠遍及世界各地最偏僻的村落,修建圣光圖騰柱多達兩千余根,真正的功德無量啊!”波隆大師贊嘆道。
“我孤家寡人,野外飄零,總比不得你白日圣堂進修,晚宴子孫滿堂,福祿壽修,四全其美。”侏儒大師搖頭道。
“哈哈哈,你就是欲望太大,想要成神,不吃苦怎么能行?”波隆笑道。
“人總得有點追求。”侏儒道。
“昨天大年三十,新王邀請諸侯吃大飯,你來到君臨卻沒去紅堡,在哪過的?”波隆關心道。
“路過城外一村莊時,遇見一農家少女,她見我這個赤足和尚孤零零的,很可憐,就熱心為我煮了一鍋豬肉白菜餡的餃子,那味道”侏儒砸吧嘴巴嘆道:“紅堡里的滿桌珍饈都不如它。”
波隆驚疑看去,見他臉上全是真誠與贊美,點頭道:“很好,你有境界了。”
“我四級頂峰牧師,境界肯定比你這個三級牧師高。”侏儒淡淡道。
波隆笑了笑,沒去爭辯,又問:“你見過伊蒙國王了?”
“伊蒙”侏儒面上浮現回憶之色,咀嚼這個名字良久,搖頭道:“從來沒見過他,他為人如何?”
波隆轉頭,向比武大會會場抬抬下巴,“他就在那,你不去看看?
也不曉得他能不能重復父親的功績,為自己未婚妻奪得愛與美的后冠。”
“看一眼,也只能知其面,難知其心。”侏儒道。
波隆想了想,道:“他性格還行,女皇雖不是頂喜歡這個孫子,卻也是留在身邊手把手教導長大。
別的不說,他可是激活人王冠的三重祝福呢!”
“才三重”侏儒皺起眉頭。
“天父的賜福,公正;圣母之庇護,仁慈愛民;戰士之鎧,勇敢無畏。對國王來說,足夠優秀了。”波隆道。
侏儒點點頭,又問:“伊蒙可是雷戈的長子,女皇為何不喜歡他?”
“那小子有點像你,很風流,十三歲就搞大宮廷女官的肚皮,關鍵是那女官還是伊麗侯爵的女兒,你還記得伊麗不?”
“女皇的馬人侍女。”侏儒道。
“就是她,本來女皇想讓他娶女官的,那小子竟說他壓根不喜歡她,只因為那晚月色太迷人,才情不自禁 你說,這是人話嗎?
簡直跟你當年一樣畜生,都說外甥像舅,雷戈太子不像你,可他兒子真像。不僅好色,還油腔滑調,腦子靈活,嘴皮子利索。”
侏儒嘴角抽了抽,“女皇放過他了?”
“怎么可能?“波隆臉上肌肉抖動幾下,豎起兩根手指,“足足兩百鞭子,太子妃怎么哭求都沒用。
打得皮開肉綻,皮眼都糊了,足足在床上躺了半年。等伊蒙王子傷好,立即被打發到君臨當預備國王。”
“我等會去見見那小子。”侏儒心中生出些興趣。
“提利昂?”忽然,一隊正準備回自家帳篷的騎士停了下來,其中一名金獅鎧甲的老人還激動打馬奔來。
“真的是你呀!”金盔下,眼淚順著臉上的皺紋流淌、
“詹姆,你”侏儒情不自禁上前,看著金發斑白的兄弟,也濕潤了眼眶,“你老了。”
詹姆跳下馬背,捶了他一下,笑道:“我都七十了,能不老嗎?你不也老了?
頭發花白,滿臉皺紋,還這么瘦,這么黑,差點認不出來。”
“舅爺。”
“老太爺!”
接著又有一青年騎士,領著個四五歲的小男孩過來行禮。
“是泰溫吧!”看到幾乎是詹姆昨日重現的英俊青年,侏儒苦修二十年的平淡心境也被打破,顫動著粗糙大手,撫摸他的臉頰。
“是我,舅爺。”泰溫有些尷尬,卻也沒躲開。
“好,好孩子,都這么大了。”侏儒踮腳拍拍泰溫的肩膀,又看向一邊的小不點。
活脫脫的小詹姆。
“哈哈哈,祖孫三代,都似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侏儒大笑。
“你們聊,我先回城了。”波隆適時告辭。
“這些年你都去哪了?”詹姆抱著侏儒道。
“四處游蕩,維斯特洛、塞外、厄索斯,都去過。我甚至回過西境,只在偏遠山村游蕩。”
“何苦呢!”看著弟弟老樹皮似的大黑腳,詹姆心里很不好受,“你最愛享受的,現在”
侏儒抬斷他,笑道:“我真的很好,這二十年,我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寧。”
“你這次回來,就別再離開了,我也沒幾年活頭了,至少等我死了,你給我送了終,才能走。”詹姆傷感道。
“得了吧,巴利斯坦都一百好幾了,不一樣老當益壯?”侏儒笑著跟隨騎士隊伍,一起往蘭尼斯特的營地走去。
騎士都下了馬,沉默卻好奇地打量已成傳說的小惡魔。
“巴利斯坦爵士是第一位突破半神的圣騎士,再過五百年,依舊老當益壯。我連圣騎士都不是,如何能比?”詹姆搖頭苦笑。
侏儒眸光一閃,意味深長道:“你當然能比。”
“詹姆,其實我這次回來,主要是為了你。”
等進入帳篷,侏儒讓泰溫帶人退出門外,才小心翼翼從兜里拿出一樣東西遞給兄長。
“什么東西”詹姆打開布包,卻看到一卷表面閃爍金色符文的羊皮紙。
“神曲?”他疑惑看向侏儒。
“七年前的冬天,我在荒山一株芭蕉樹下避雨,迷迷糊糊快睡著的時候,老伊蒙找了過來。”
“七年前?那時老伊蒙早死了。”詹姆奇怪道。
“你聽我說完,”侏儒擺擺手,“他長發長須,頭發胡須都是銀白色,還穿一件圣潔的白袍,好似一位神圣。
我問他你怎么在這兒?
他卻笑著反問你為何在這兒?
我說我在修行。
他大笑搖頭,說人間七道,你只在人間道中苦修,太慢了,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
說完,他隨手一拋,一幅巨大的畫卷劈頭蓋臉落下,我似看到完全厲鬼與七重地獄向我撲來,立即從夢中驚醒。”
“你在做夢?”詹姆古怪道。
侏儒指著羊皮卷軸,“醒來后,我手上就多了這東西。伊蒙應該達到一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境界。
唉,那老頭好運氣,直接被我老妹封圣。”
嘆口氣,他又解釋道:“這篇神曲就是老伊蒙游覽地獄、天堂、人間,從亡靈那獲得無數靈感后,編寫的一片詩歌。”
“老伊蒙是學士,能寫詩歌不算什么。但這篇神曲,記載了天堂與地獄的信息,甚至蘊含成圣的秘密。老頭人不錯,死了也沒忘記我。”
詹姆聞言,立即好奇心大起,打開卷軸,首先看到地獄篇之地獄第一層,十八刑獄司“唰”無盡金光一下子讓他目盲,渾渾噩噩中,他似乎來得一處奇異之所在,耳邊圣歌吟唱,身前昏暗邪祟,十字架前,一個身高三米的壯漢大笑著揪住哀嚎男子的舌頭,使勁拉 “詹姆,回神!“侏儒低喝。
眼前幻境,耳邊哀嚎、大笑與圣歌,都消失不見。
“我”詹姆茫然無措。
“閱讀神曲中的文字,你的意識會跟著進入地獄或天堂。”侏儒道。
“好可怕!”詹姆駭然。
“本質上,它還是一首詩歌,只不過文字變成更直觀的畫面。”
“這東西有什么用?”詹姆不解道。
“它不是什么魔法秘錄,就和普通書籍一樣,增長見識與人生感悟。說到底,修行、修心,都是一種感悟。”
見詹姆還一臉茫然,侏儒把羊皮卷重新包裹好,“你現在還不懂,等你成為圣騎士,再閱讀神曲,應該有不同感受。”
“也許,到時你能見到你早該拋諸腦后卻始終無法遺忘的人。老哥,希望這本神曲可以幫你開啟新的人生。”他意味深長道。
“我七十多歲,一輩子都看到盡頭了,還有什么新人生?而且,我不是圣騎士。”詹姆苦笑道。
“泰溫連兒子都有了,你還不快快皈依圣母?即便比不上巴利斯坦與老伊蒙,你只活到一百歲,也還有二十多年的活頭呢!”
“其實,我正準備加入圣堂。”詹姆笑道:“我已經與藍賽爾說好,等參加完刀疤伊蒙的婚禮,就在大圣堂出家,做他的徒弟。”
“刀疤伊蒙?這什么破名字。“侏儒齜牙道。
“你見過他就明白了。”
侏儒點點頭,“等會兒我就去找他。”
“記住,神曲只能你自己看,可以對外人講述詩篇的內容,但萬萬不能讓其他人見到它的真容。
有些東西明明是出于善意被制造出來的,可一旦落在心術不正之人手中,卻會化作最可怕的魔器。”他鄭重道。
“嗯,我記得了。”
幾個蘭尼斯特在一起吃過午飯,侏儒就向他們告別。
“維斯特洛與厄索斯,我都走遍了,接下來我會去索斯羅斯。
那里有很多處于莽荒中的土著,我要度化他們,用七神的光輝清洗野人的腥膻與野蠻。
別為我擔心,未來七星圣經中或許會有一篇侏儒化胡的故事。
詹姆,保重!泰溫,小提利昂,姥爺會天天為你們祈禱的!”
侏儒說走就走,非常干脆。
不過離開前,他也去了一趟紅堡,見到那個據說很像他的“刀疤”伊蒙。
如詹姆所言,見過他之后,立即明白他為何有這么個外號。
那小子被他表叔岳丈砍了好幾刀,直接往臉上、腦袋上劈,留下的疤痕還帶詛咒永不愈合,當耶歌蕊特傷心時,傷口就會裂開。
呃,伊蒙被發配到君臨后,去北方游歷了一趟,得到表叔的熱情招待,然后,他偷了表叔的女兒。
瓦邇對這女婿非常滿意,老岳父瓊恩卻差點發瘋。
“哈哈哈,你小子有種,真像我!”侏儒大笑。
又三年后。
炎夏。
貝勒大圣堂外。
“你來圣堂做禱告嗎?”詹姆看著依舊高大、依舊丑陋、眼睛依舊溫柔的女騎士,表情十分復雜。
“我也想加入戰士之子。”布蕾妮低聲道。
“你早就是被圣母賜福的神圣白騎士了。”詹姆道。
“我想”布蕾妮糙圓臉上浮現一絲微不可查的紅暈。
她咬了咬毛毛蟲似的胖嘴唇,鼓起勇氣道:“詹姆,我想了很多年,終于想明白一件事,騎士的榮耀,龍女王的認同,無數人對無袍鐵衛的贊賞,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我”
“我發現,當年押送你去君臨的日子與你相處的日子,才是我這一生中最值得懷念的記憶片段。
你在凱巖城時,我還能忍住不亂想,可你來到大圣堂這三年,我只要站在紅堡塔頂,就忍不住往圣光塔的方向張望。
我,我有些忍不住了。
你七十多歲,我也六十好幾,也許還能活十幾年,幾十年,但我怕年紀再大些后,沒精力去說這些話,去做我不想做什么,只希望能每天看到你,我們可以一起練武,一起在圣母像下做晚禱,這就夠了。”
詹姆眼眶一紅,莫名生出一種沖動。
“不,不夠!”他上前一步,拉住她粗硬的大手,“我們還能活十幾年,甚至幾十年,我們還有時間去做一些曾經沒法做的事。”
“什么事?”布蕾妮的大眼睛里有期待,也有茫然。
“讓一切規矩都見異鬼去吧,我們先結婚,然后仗劍走天涯,看天下美景,見各地習俗,吃各種傳統美食!
維斯特洛我待膩了,我們去找提利昂。他也是修士,讓他為我們主持婚禮!”詹姆激動道。
“好,讓規矩都見異鬼去吧!”布蕾妮留下兩行淚,大笑著拔出守誓劍,扔在地上,然后扯掉身后的白袍。
“嗡”她眉心金色符文閃爍,圣騎士之印崩碎。
“哈哈哈!”詹姆也脫掉戰士之子的彩條披風,解除識海的圣騎士之印,大笑著擁抱高大女人。
兩人摟在一起,就像擁抱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