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3章 一退再退
“我丈夫救援過長城！也是在長城，他向我丈夫屈膝效忠。因為他的效忠，我丈夫才長途跋涉數千里，帶領戰勝野人王精銳騎士攻打臨冬城。”
賽麗絲看似瘋癲，但說出來的話并非完全沒條理。
她指著瓊恩，激動大罵：“你北境公爵的身份也是陛下親封。為守衛你的臨冬城，他丟掉了性命。可你怎么待他的，白眼狼！”
“我要瓊恩·雪諾為我夫君償命！”她扭曲著臉，向所有諸侯吶喊。
珊莎女王面色一變，對史蒂夫道：“把賽麗絲夫人帶下去吧，她的意見我們已經知曉。”
史蒂夫遲疑著看向自己的父親。
洋蔥騎士微微點頭，低聲道：“夫人，您先隨史蒂夫去客室等著，這里有我。”
“我要瓊恩償命！”賽麗絲嘶聲道。
“我，我盡力”戴佛斯輕嘆道。
“哈哈哈，白眼狼瓊恩·雪諾要給我丈夫抵命，哈哈”女人嚎哭著，大笑著被兩名侍衛帶走。
等她離開，戴佛斯苦笑道：“賽麗絲夫人的情況，大家都看見了，她幾乎失去理智，心中只剩莫名仇恨與怨毒”
瑪格麗望向滿臉衰頹的瓊恩，“瓊恩公爵，是你堅持讓賽麗絲夫人過來的，現在她來了，你覺得她的提議有意義嗎？”
“瑪格麗，那女人瘋了，難道你也瘋了嗎？”珊莎女王怒斥。
瓊恩眼神黯淡，面色蒼白，歪頭看了妹妹一眼，又慢慢低下腦袋，喃喃道：“我認罪，我承認我曾向史坦尼斯效忠，我也承認自己犯了弒君罪，”
“啊！”眾人大驚。
“瓊恩，你別胡說。”珊莎女王急道。
“公爵大人，您別激動。”瑪格麗臉皮子抽動幾下，強笑道：“賽麗絲夫人的建議只是參考，并不是最終審判，我們可以慢慢討論。”
“唉，不用再討論了，我想盡快結束這件事。”瓊恩低聲道。
珊莎身子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眼神陰晴不定地起來。
瑪格麗也是瞳孔收縮。
兩個精明的女人似乎都明白了什么。
“無論如何，以瓊恩公爵的身份與抗擊異鬼的功勞，都罪不至死。
即便您認罪，也不用真的以命相償，您可以發誓，用前半生的榮譽清洗之前的過錯，我想大家都能接受。
至少，也可以披上黑衣，前罪盡消“瑪格麗嘆息道。
侏儒嘴角抽搐，卻什么也沒說。
瓊恩終于抬起頭，深深看了臉上掛滿擔憂的珊莎女王一眼，只看得她恨不得低下頭。
良久，他站起身，環視眾人道：“我發誓，在此時此地，我放棄長夜八年來，在抗擊異鬼、保護王國中獲得的全部功績與榮耀，包括最后一戰斬殺異鬼王的功勛。
但并非用來為史坦尼斯贖罪，他配不上。
除我親身父母之外，天下沒人配得上那份榮譽。
從今往后，你們可以將我當成一個長夜結束后新出生的嬰兒，我不再是英雄，我的榮譽全部送給我的親生父母。”
瓊恩吐出一口濁氣，似乎也將滿腔苦悶與猶豫吐出來。
他面帶微笑，宣布似的大聲道：“我的父親，雷加·坦格利安，我的母親，萊安娜·史塔克！
他們一個是有婦之夫，一個身負神圣婚約，他們卻走在一起。
我常常在想，他們都是瘋子嗎？
不是瘋子，怎么做出那樣瘋狂的事？
也許，我父親瘋血發作，我母親奔狼之血燃燒。
直到幾天前，我遇到一位白發如飛絮的矮小老人，她找到我，哭著說，終于見到‘預言中的孩子，預言中的孩子終于實現我的預言’。”
頓了頓，他笑著對滿臉疑惑的諸侯解釋道：“在坦格利安家族中，有一個不算古老的預言——我爺爺瘋王伊里斯，與奶奶蕾拉王后的后代，將誕下預言之子。
各位大人也許聽過這個預言。
預言是荒石城簡妮的侏儒朋友說的，她在盛夏廳大火中活了下來，就是幾天前我遇到的河間老嫗。”
“高尚之心的鬼魂？”有不少河間騎士都驚呼出聲。
瓊恩瞥了他們一眼，繼續道：“我父母的相遇也許是個錯誤，但他們的結合絕對是命運的安排。
拉赫洛為何降臨在史坦尼斯身上謀害我？
因為我身上有祂想要的東西，我原本是祂選擇的‘預言中的王子’。
當然，我們現在都知道，真正拯救世界的人是我姑姑。
我們只阻止了這次長夜，她卻徹底終結了長夜。
我說這些，只有一個目的，讓世界人民都明白，我父母只是在命運的安排下，于錯誤的時間，遇到正確的人。
我不否認他們給其他人帶來巨大的傷害與恥辱，他們有罪。
今天，我用自己的全部榮譽為他們清洗罪孽，我希望他們能獲得七神的原諒。”
瑪格麗神色十分復雜。
其他人聽得目瞪口呆、震撼不已，只有她明白他為何會這么說。
半年前她對他說的話，他都聽明白了，也聽進去了，但他拒絕了她的建議。
“至于我自己，”瓊恩咧嘴笑了笑，“我曾經當過守夜人，甚至成了第998任守夜人總司令，但我這次真不想再披上黑衣了。
少年的我，主動披上黑衣是為了榮耀。
也因為離開那個被我熱愛卻無法再容納我的家庭后，我不知該去哪。
現在我不再迷茫，我有愛人、家人與朋友，再過幾天，我的頭生子將出生。
他是個男孩，名字都準備好了，艾德，艾德·坦格利安！”
珊莎面色一變。
瓊恩改主意了。
在今天之前，他的兒子還叫艾德·史塔克！
“我知道沒父母的孩子過得有多苦，所以，我真不能再去長城當守夜人了。”
瓊恩環視周圍一圈，緩緩道：“根據七國傳統，有罪的貴族要贖罪，最常見的方式就是披上黑衣，其次是流放異國。”
“啊”廳內諸人驚呼出聲。
“嘿嘿嘿，其實王族犯錯，很少披上黑衣，流放國外才是常例。
比如，早期的梅葛，中期的伊利昂、寒鐵等，認真說來，我老妹與我可憐的死鬼三弟，也都是流放者。”一片震驚中，提利昂嘿笑道。
“總主教大人，珊莎...女王！”雖然在叫女王，瓊恩卻一直沒去看她。
“還有雨林伯爵，你們認為這個判罰可還合理？我將不再有任何榮譽與功績，同時放棄北境公爵的爵位與封地，只帶兩個妻子與‘北冰王’的封號，永遠離開七國。”
瓊恩的‘北冰王’與侏儒早年的‘吉恩親王’一樣，都是憑坦格利安王族的身份，從龍女王那得到的封號。
除了她，沒人能廢除。
“何至于此”戴佛斯喃喃道。
“你決定了？”圣光獨手凝重道。
“此乃...神圣誓言！”瓊恩沉聲道。
藍賽爾看向女王，道：“即便是真正的弒君叛國，這種懲罰也夠了，陛下以為呢？”
“瓊恩”珊莎神色復雜，心中五味雜陳。
“女王陛下，我決定了，這是最好的結果。”瓊恩垂眸輕嘆。
珊莎默然。
藍賽爾站起身，面向眾多貴族與騎士，嚴肅道：“我以教會的名義宣布，雷加王子與萊安娜公主違反神圣婚姻的罪名撤銷。”
“請仁慈的圣母賜福他們！”圣光獨手嘆息一聲，又來到瓊恩跟前，道：“瓊恩·史塔克，跪下。”
瓊恩依言而行，單膝跪地。
總主教大人將手放在他頭頂，莊嚴宣布道：“你的父母將永遠沐浴在七神的榮光中，你的出生沒有一絲污跡。”
獨手圣光大放，從囧的頂門一直流瀉到全身各處，好似要把他身上的一切罪污都清洗干凈。
“無論你與你母親是否信仰七神，七神教會都認可你們母子與雷加王子為圣徒！”藍賽爾嘆道。
“謝謝！”瓊恩流淚親吻總主教的手背。
“用得著這樣嗎？”審判剛一結束，提利昂就怒氣沖沖找了過來。
珊莎女王呆呆坐在梳妝臺前，呆呆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鏡子里的人神色恍惚，似乎有些陌生 “用得著這樣嗎？”他拉著她的手，讓她面對自己。
“我”珊莎心虛地低下頭，又迅速抬頭，冷冷看著他，“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還裝你當我是傻子！”提利昂怒吼，“你敢對圣母發誓，瑪格麗不是你的人？”
“我是七國女王，七國貴族都是我的人。”珊莎淡淡道。
“讓瓊恩回臨冬城不行嗎？大戰才結束幾天？非要趕盡殺絕。”侏儒悲哀道。
珊莎沉默不語。
“你說話呀，你敢想，敢做，卻不敢說？”侏儒叫道。
“現在這樣也不差”珊莎低聲道。
“不差？”提利昂叫聲太刺耳，連門外的布蕾妮與席恩都悄悄把腦袋伸進來，看了看，又對視一眼，默默退了出去。
“只對你不差吧？從今往后，再沒人能威脅你的王位？！我都不明白，當初與我說‘家人高于一切’的你，怎么就變成現在這樣。
或者，你一開始就在騙我？”
提利昂眼神銳利，“你故意通過我的口，提醒瓊恩記起對你的承諾，讓他以家人為重，放棄鐵王座？”
珊莎終于抬起頭，坦然與他對視，“我第一次對你提起爭奪鐵王座的理想時，曾對你說過的話，還記得嗎？”
“你說多年的磨難讓你明白家人的重要。”
珊莎搖頭，“我說過，我在河邊走，鐵王座就像一只從上游順流而下的羊。我會努力爭取那只羊，但不會把自己陷阱河里。”
侏儒呆了呆，“所以你的意思是，只要自己不掉進河里，把家人扔進河里當踏腳石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