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章 瓊恩的劫

　　長夜結束，太陽卻沒立即出來，不過天空不再完全黑暗。

　　龍女王將人王冠交給瓊恩后，世界被一抹昏黃籠罩，不分白天黑夜，與冬日黃昏最后一刻的亮度差不多。

　　抬頭望天，可以在天空正中央看到一顆巨大的火球。

　　比太陽大無數倍，幾乎覆蓋小半個蒼穹，但光線與溫度并不高，有點像放大一萬倍的紅色月亮。

　　它剛出現時，世界上的人類或歡呼雀躍，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太陽終于出來了！”他們激動大喊。

　　但之后幾天，“太陽”的溫度與亮度都沒變，天上的火球卻越來越小。

　　人類開始疑惑時，七神教會的幾位主教得到神諭：現在他們看到的不是太陽，而是火爐，龍女王在天上用火爐鍛造新太陽。太陽雖然沒立即出來，但極北永冬之地也不再向南方輸送寒氣，世界的溫度會緩慢上升。

　　得到這個消息，丹妮莉絲環帶的人類聯軍便準備散伙回家。

　　參戰的義勇團戰士都是壯年勞動力，放下刀劍，就得撿起鋤頭務農。

　　戴瑞城，農人堡大廳。

　　廳內裝飾樸素，墻壁石粉脫落，房梁都被熏黑，除掛在墻上的鮮艷真龍旗與五色龍旗，幾乎沒別的掛毯。

　　擱板桌在墻角堆得老高，流出空擋擺放諸位爵爺的椅子。

　　“龍女王在天上鍛造太陽，過不久，世界就會恢復原樣。我希望在太陽出現之日，七國諸侯齊聚君臨，參加我的加冕儀式。”

　　說到這兒，珊莎停了下來，拿眼環視廳內諸位爵爺與騎士，觀察他們的臉色與眼神。

　　雖然每個人都似有異樣神色，但無一人直接提出質疑。

　　女王滿意點點頭，接著道：“屆時，我會選拔新的議政大臣，也會重建七國稅務與行政制度。

　　從長夜中一路走來，想必在座大人也發現七國現有制度存在些弊端，比如，我們對超凡之力的漠視，甚至敵視。

　　比如，貴族與平民權力不平衡。

　　終結長夜的過程中，普通民眾貢獻的力量真不比爵爺少。

　　既然這個世界是所有人一起拯救的，為什么不給平民一些回報？

　　當然，我不會獨斷專行，任何改革都離不開各位的智慧。

　　比如，河間、谷地、河灣三個公國得重新選拔出統領國境的大公，也許我們得參考長夜英雄榜。

　　比如，學城是該拆除，還是該改造，現有學士又該如何安排。

　　比如，五色龍坦格利安的領地劃分。

　　龍女王放棄成為七國之王的機會，卻有權要求自己的祖傳封地。這是七國傳統，我們不能違背，也不該違背。

　　但君臨橫跨大河，東臨狹海，附近有物產豐富的廣袤平原，乃七國首善之地。

　　七國之王需要君臨，七國需要對龍女王作出補償。”

　　“陛下考慮得很周詳！”侏儒首先贊道。

　　詹姆想了想，點頭道：“太陽出來后，我會率領西境貴族前往君臨。”

　　其他諸侯也找不到反對的理由，依次應諾下來。

　　珊莎隱晦瞥了中間位置的青亭島女伯爵一眼，微笑道：“有些事，必須與所有諸侯一起商議。

　　有些事，卻可以在今天了結。

　　比如，我與史坦尼斯拜拉席恩關于風暴地最終歸屬的約定。”

　　她看向戴佛斯：“雨林伯爵，拜拉席恩一方失去條約執行人，風息堡將完全屬于我，你認為呢？”

　　聽到史坦尼斯的名字，洋蔥騎士有些忍不住了。

　　他霍然起身，指著女王左手邊的囧，肅然道：“女王陛下，能不能先讓瓊恩公爵給史坦尼斯陛下一個交代？”

　　其實，戴佛斯原本都打算放棄追究這事了。

　　畢竟，二鹿死亡好幾年，他的心情平復了不少。

　　而在二鹿徹底死亡的這些年，瓊恩一直在用行動向世人證明自己的擔當與勇氣。最后，他還斬殺了異鬼王，是終結長夜的大英雄。

　　也許，拉赫洛與紅袍女欺騙了陛下？

　　也許，死亡對陛下而言真的是解脫？

　　可就在兩天前，他路過風暴地銅門城伯爵的營帳時，意外聽到里面兩位爵爺的交談。

　　拉爾夫老伯爵正在宴請亮水城的阿勒肯佛羅倫伯爵。

　　“珊莎女王的意思很明顯，她要保住自己兄弟的榮譽與前途。可紅堡里還住著您的表姐，賽麗絲夫人。

　　她一直沒忘記北冰王殺害了自己的丈夫，也一直叫嚷要對北冰王進行大審判”

　　“您愿意為女王陛下分憂嗎？”拉爾夫老伯爵意味深長地問。

　　“賽麗絲與史坦尼斯燒死我父親，我認為她應該受到報應。”阿勒肯聲音中不掩殺氣。

　　“不，不用那么極端。”拉爾夫擺擺手，笑道：“女王只希望她別出來亂說，您是佛羅倫家族的族長，理應將失去丈夫與子女的孤寡表姐接回家里，好好贍養，不要讓她出門，不要讓她對別人胡說八道，不要鬧！”

　　阿勒肯也笑了，“明白了，這件事我會辦的妥妥帖帖。”

笑了一陣，亮水城伯爵又遲疑道：“其實，我表姐近些年瘋瘋癲癲，很難傷害到北冰王，反而是戴佛斯　　史坦尼斯將他從一個走私客提拔到如今的雨林伯爵，甚至讓他做自己的國王之手”

　　停頓片刻，他緩緩道：“但凡洋蔥騎士稍微有點感恩之心，都不會裝聾作啞，故意忘記五年前長夜結束后進行大審判的約定吧？”

　　“呵呵呵”拉爾夫伯爵輕蔑地笑了，“你放心吧，他是聰明人，早已做出最聰明的選擇。

　　不然異鬼王都死一個多星期了，他怎么還沒提審判的事？

　　拜拉席恩差不多絕了嗣，而他又在長夜中受了珊莎女王極大恩惠，沒道理為死人得罪現在的女王。

　　據說，珊莎女王還打算在新的議政大臣中，為他準備一個席位呢！”

　　“議政大臣嗎，足夠背叛的代價了。”阿勒肯點點頭，嘆道：“說起來，史坦尼斯也真夠慘的，奮斗一世，卻家破人亡，聲名狼藉，血脈斷絕”

　　聽到這兒，戴佛斯緩緩退走。

　　他心中有了決斷，沒必要再偷聽下去。

　　“瓊恩公爵，你殘殺史坦尼斯陛下，這事該了結了吧？”

　　此時此刻，白發老人眼神銳利，指著瓊恩喝問道：“龍女王曾說，擊殺異鬼王后，她會解除你與任何人的君臣關系。

　　對此我沒意見，因為英雄值得這樣的待遇。

　　但你謀殺史坦尼斯陛下時，還是他的封臣。弒君之罪，怎么算？”

　　“我”

　　瓊恩還在遲疑，珊莎女王就霍然起身，怒道：“雨林伯爵，瓊恩斬殺異鬼王，對世界活人都有救命之恩，你要忘恩負義？”

　　“陛下，我也有參戰，我的五子戴馮、六子史坦尼斯、七子史蒂夫都隨我一起參加了最后一戰，”戴佛斯手指在人群中點了一圈，“在座的各位，都為保衛國家與活人世界，貢獻自己的全部力量，不是嗎？

　　我五子戴馮斷了一條胳膊，六子史坦尼斯的葬禮與數萬英烈的尸體一起舉行。

　　就連早已去世的史坦尼斯陛下，他在臨冬城的舍生忘死，他守護王領百姓的功績，你們都忘了嗎？

　　他的繼承者，無論是米婭一世，還是年輕的丹米尼亞，哪個不是為終結長夜犧牲的性命？”

　　“龍女王說的對，我們都是英雄，誰也不比誰低賤！”他吼道。

　　珊莎女王氣勢為之一奪，緩和口氣道：“你不要激動，我沒有讓瓊恩憑救世功勛免罪的意思。

　　只不過當日理查德與宋格兩位爵士已經證明，瓊恩至少是自衛，史坦尼斯還被拉赫洛控制身體與意識。”

　　“如果當時控制陛下身體的人不是他自己，而是拉赫洛，那么，不更加證明陛下死的無辜？”

　　戴佛斯已經思考過這個問題好幾年，此時幾乎不假思索，質問的話脫口而出：“瓊恩公爵知道陛下被操控，知道陛下并沒違背君臣之誓，他卻在有能力止住陛下行動的時候，悍然下毒手，這難道就沒一點錯？”

　　珊莎呆了呆，一時間沒了語言。

　　“我只想幫他解脫，死亡對他是最好的選擇。”瓊恩無奈道。

　　“解脫？”戴佛斯忽然淚流滿面，大聲質問道：“他真的解脫了嗎？他的靈魂在哪？如果你能保證他去天堂，我立即向你賠罪！”

　　“史坦尼斯去不了天堂，他第一次死亡時，一部分靈魂核心就被拉赫洛收走。”瓊恩苦澀道。

　　“活著，總還有機會！”戴佛斯語氣堅定。

　　“如果他活到現在，參加了最后一戰，圣母威能無限，能不能讓他獲得救贖？

　　如果他沒死，米婭、詹德利、丹米尼亞也都不會死。

　　長夜結束，拜拉席恩家族至少能后繼有人，甚至開枝散葉、枝繁葉茂、未來可期，可現在呢？

　　如果陛下看到族堡族地被外人占據、自己卻血脈斷絕，他能解脫？”

　　說到最后，老騎士捂臉痛哭，哀傷不已。

　　現場氣氛慘然，瓊恩默默無語，珊莎女王欲言又止，諸侯凝眉思索。

　　一片靜默中，瑪格麗低聲對大舅貝勒道：“雨林伯爵的話有道理呀”

　　“歡笑”貝勒瞪了她一眼，道：“別亂說話。”

　　老騎士抹去臉上的淚珠，挺直腰板，朗聲道：“尊貴的大人都在沉默，因為瓊恩公爵殺了異鬼王，也因為他是龍女王的侄兒？”

　　“老頭，難道史坦尼斯不該死？”侏儒站起身，走到大廳中心，冷笑道：“他殺了藍禮與希琳，那可是他的親兄弟與親生女兒，弒親之人，值得我們為他伸冤？

　　即便他被拉赫洛控制身體與神志，可拉赫洛為何不控制別人？

　　比如，降臨在瓊恩的野人老婆身上，幫他咬時，一口咬掉他的，豈不更加直接，更加痛快？”

　　“提利昂！”珊莎、瓊恩、戴佛斯，乃至旁聽的紅神信徒，都漲紅了臉怒喝。

　　侏儒聳聳肩，笑道：“大家都是成年人，激動個啥？難道我說錯了？拉赫洛能降臨在史坦尼斯身上，只因為他信仰拉赫洛。

　　信仰邪神卻被邪神所害，難道不是罪有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