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3章 雞湯有毒,但真的好喝
北冰王府門前，冷風使勁拉扯瑪格麗的長發與披風。
“換個地方說話，行嗎？”
瓊恩皺眉瞥了眼好奇看過來的路人，轉身往廳堂走去。
“我對你沒有半點惡意，相反，我很希望你能成為七國之王。”將禮盒遞給仆人后，瑪格麗單刀直入。
“我的事與你無關。”瓊恩淡淡道。
“我不是壞人，沒想挑撥你與珊莎的關系。只不過有些事珊莎看得一清二楚，你卻轉過頭，不肯往前看，一直把視線留在后方。”
“我說了，我的事，與你無關！”瓊恩不為所動。
“你先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瑪格麗無奈道。
“毒蛇嘴里只能吐出毒液。”
“看得見的毒蛇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蜜餞之下的毒刺。”
瑪格麗一抬手，止住瓊恩接下來的話，快速道：“你去過極樂塔嗎？知不知道你父親在盛夏廳出生？
雷加王子曾留下很多詩歌與樂曲，還有一把最心愛的手風琴，你都見過嗎？”
“你想說什么？”瓊恩皺眉道。
瑪格麗微微一笑，“極樂塔與盛夏廳都是王家產業，紅堡圖書館里收藏著雷加王子的手稿與樂器，這些帶有你父親氣息、本該傳承給你的東西，都屬于七國之王！”
瓊恩木然。
“對珊莎而言，鐵王座只代表權力；對你，它更是一種傳承，甚至是唯一一個清洗你父母恥辱的機會！
倘若你與珊莎同時步入紅堡，她眼中僅閃爍征服的激情，你卻在呼吸你父親曾呼吸的空氣，觀賞你父親曾觀賞過的風景。
兩者的意義完全不同。”
瓊恩繼續沉默。
瑪格麗苦澀一笑，“就像高庭對我的意義，它不僅是一塊富饒的封地，還是我的家，我前半生的記憶都在那發生，所以，我會來找你。
珊莎想要高庭，你卻不會。
在珊莎眼里，我是一枚小小棋子，隨意擺布，你會拿我當人看。
我不是在挑撥你們兄妹關系，而是希望讓你認清現實，我們才是真正的盟友。”
“我們永遠不會成為盟友。”瓊恩冷冷道。
瑪格麗微微一笑，眼神更加真誠，語氣更加柔和：“七國有四條罪行最不可饒恕，也最為恥辱違背賓客權利、背棄神圣誓言、叛國弒君、弒親。
雷加王子與萊安娜公主都背叛了他們的神圣婚約，他們生前甚至不敢出現在人前，只能像老鼠一樣躲在極樂塔。
強大的負罪感讓兩位高尚之人飽受折磨，最終，他們都死了，帶著世間最大的罪名離開人世。
即便死了，還被無數活人嘲諷。
尤其是你父親，哪怕一萬年過去，后人再次提起他時，也是帶著鄙夷的口吻，把他當做反面教材調侃。
這一切，都因為你的懦弱。”
“懦弱？”瓊恩呆了呆。
“當然是懦弱！”瑪格麗雙眼銳利，似洞穿他的內心，肯定道：“你內心深處其實也希望得到鐵王座。
你潛意識里明白，那是屬于你父親的東西。
權力不是你的目標，你更想證明一些東西，得到一些權力之外的東西。
但你不敢、不忍心拒絕珊莎。
你害怕見到她責怪、疏離、甚至仇恨的眼神，害怕失去史塔克家人的身份。你是個膽小鬼，連自己的欲望都不敢表露出來。”
“我......”瓊恩很想大聲反駁，可張開嘴巴后，卻不知該反駁什么。
如果沒有珊莎，他會不會爭奪鐵王座？
他會用盡全力，奪回本該屬于他父親的東西，然后大聲對所有人說：我父母的罪，用我的榮耀來清洗。
瑪格麗似乎猜到他此時的想法，嚴肅道：“殺掉異鬼王，讓七國人民見證雷加之子的王者歸來，向世界宣告你就是預言中的那個人。
你是預言之子，你父母的相遇是命運的安排，他們因為真愛走到一起，命運需要他們在煙與鹽之地誕下救世主。
他們的愛比龍芙萊王子與荒石城的簡妮更浪漫、更偉大，也更可歌可泣。
因為他們為世界生下了你，一位王者，一位救世主！
你登上鐵王座，對坦格利安而言，就是在幫雷加王子完成覆國之救贖。
你登上鐵王座，以國王的身份化解坦格利安、史塔克、拜拉席恩三方間的恩怨，才是真正的名正言順，有始有終。
你登上鐵王座，當你成為王者，成為救世主，那王者與救世主的父母就絕不會是無媒茍合的罪人。”
瓊恩嘆道：“七年來，我為七國化解多少次災厄，斬殺多少異鬼與寒冰邪神，這些榮耀難道不夠讓我父母驕傲嗎？”
“如果沒有龍女王，足夠了。太陽肯定不想遮蓋星辰的光芒，可太陽太光輝燦爛。
你做不了太陽，卻一定要成為月亮，無論多么耀眼的星辰，都不如月亮與太陽顯眼。
斬殺異鬼王，成為七國之王，你就是月亮！”
瑪格麗臉頰暈紅，揮舞雙手，眼神狂熱，大聲吶喊......就像正在做演講的傳銷頭目。
瓊恩閉上眼，良久后睜開，眼神清明，帶著些譏諷，“我不該責怪耶歌蕊特與瓦邇，你太能說了，她們不被蠱惑才不應該。”
瑪格麗愣了愣，道：“那是因為我只說實話與真理！”
“瑪格麗，逝者已逝，過去的都過去了，不要背負太多不屬于生者的東西。
長夜來到尾聲，太平歲月近在眼前，好好活下來，然后準備帶你的兒子去看夏日花海吧！”瓊恩真誠地說。
瑪格麗怎么也想不到對方會反向輸出“雞湯道理”。
怔楞半響，她才不可思議道：“珊莎在你心中的地位，難道超過你雷加與你未來孩子的總和？”
“我父親去世多年，孩子還未出生，過去與未來都不如現在更重要。人要活在當下！”瓊恩淡淡道。
“我再給你講個真實的故事，關于冰原狼與紅寶石灘的故事。”
瑪格麗深深看了囧一眼，“那一年，勞勃去臨冬城邀請艾德公爵去君臨當首相，他們返程途中駐留在十字路口客棧，你小妹艾莉亞活潑好動，像個假小子，與一個屠夫小弟在紅寶石灘用木劍比武。
他們怡然自樂，遠離人群，一點兒也沒干涉到其他人。
然后珊莎與喬佛里來了。
他用自己的鐵劍刺傷屠夫小弟，還打算傷害艾莉亞。
別懷疑，艾莉亞是公爵之女，可對王太子而言，與普通農家女也沒太大區別。
傷了她，他也不會在意。
幸而你們家得到舊神祝福，每個孩子都有一只冰原狼。”
說到這兒，瑪格麗也不由露出羨慕與嫉妒的神色。
“喬佛里的右手被娜梅莉亞咬傷，他像個被魔山壓在身下的小姑娘一樣求饒哭嚎。
按理說，這件事只是小孩子打鬧，挑事的還是喬佛里。只要是講道理的父母，都會一笑而過。
但國王的道理與普通人不同。
我真希望你在現場，能見到你父親看好兄弟勞勃的哀求眼神，那種無力與酸楚”
“你也不在現場！”瓊恩面色難看道。
“現場人很多。勞勃對你父親說：我兒子是王子，是你女兒的君主，傷害君主等同叛國。
你父親很想說：勞勃，我們是兄弟，你的王位還是我讓給你的艾德比勞勃早一步進入君臨，你應該像疼愛自己兒子那樣疼愛我的女兒。
結果你已知曉，你的小妹，才七八歲的小女孩，心懷恐懼，在荒山野嶺里躲了一天一夜，她不敢回家。
見到你父親時，她無助地嚎啕大哭。
你父親抱著女兒，心酸落淚。
娜梅莉亞被迫離開主人，它很幸運。
珊莎哭著哀求你父親不要殺淑女，可艾德公爵沒得選，王命不可違。
你說，那時艾德史塔克有沒有后悔？”
“那晚，珊莎不僅僅失去自己的伙伴與易形者天賦，屬于史塔克的特征也漸漸離她而去。
但她得到一件珍貴的財富：比你們幾兄弟更明白權力的意義。”
“你現在很大度，只因為你沒經歷過被權力壓迫的無奈，等你真正遭遇時，后悔也來不及了。”
瑪格麗輕嘆道：“同一片星空，坐在不同位置上，看到的景色也不盡相同！
瓊恩，你不是在搶奪屬于珊莎的東西。
如果珊莎能殺掉異鬼王，那沒的說，她會安心做七國之王。
可她若打不過異鬼王，反而你取得最終的勝利，再把王位讓出去，那就太糟糕了。
你在王位上，珊莎還會與你做兄妹，你們還是和睦友好的家人。
你把王位讓給她，你失去的不僅僅是王位，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家人。”
“你走吧。”瓊恩木然道。
瑪格麗真誠道：“瓊恩，我給你一個建議。如果你真不想搶鐵王座，等大決戰時，就先在一邊掠陣，把異鬼王留給珊莎。
她自己打死異鬼王得到王冠，與你成為救世主后將鐵王座讓給她，意義完全不同。”
“記住，王位只能搶，絕對不能讓。讓的人覺得自己付出很多，會在潛意識里索要更多的感激，接受的人原本就坐臥不寧、心思敏感，對你的一言一行過分解讀后，會疑心更重，最終，懷疑會讓她......”
瑪格麗微微一笑，沒把話說完，轉身就走，再沒一絲遲疑。
“她的話很有道理。”瓦邇從偏房走出來，看著揪頭發嘆氣的瓊恩說。
“的確很有道理。那幾年的囚禁生活，讓她看透了一切人情世故。”瓊恩抱頭嘆道。
“既然有道理，你聽不聽呢？”瓦邇問。
“殺掉異鬼王，我們就回臨冬城，今后盡量不南下。”瓊恩道。
瓦邇思索片刻，笑道：“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