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陛下,可以開始了嗎?”阿莎問。
剛才龍女王徑直穿過大廳與回廊,走到灰海王大廳盡頭的王座坐下,然后就閉目沉思。
等了幾分鐘,幾人有些忍不住了。
丹妮睜開眼,疑惑問:“開始什么?”
“呃......”阿莎呆了呆,偏頭看邊上的塔勒祭司,“該怎么做才能與淹神陛下溝通?”
“在大廳中心,舉行獻祭儀式,有一定幾率聯系上流水宮殿。”老祭司道。
丹妮笑了笑,搖頭道:“不用,我已經見過淹神了......”
她收斂笑容,從硌屁股的石骨王座上站起來,悵然嘆道:“我本不想大動干戈,可祂冥頑不靈,如之奈何!”
“淹神出現過嗎?在哪?”唐納·卓鼓轉頭四顧,表情懷疑。
“就在這,只不過時間在黎明紀元。”
“一萬年前”幾人神色古怪。
“行了,我現在已經確定淹神的態度,你們的任務差不多完成。”丹妮擺擺手,略過這個話題,掃視阿莎與塔勒,道:“只不過凡事有始有終,我與淹神間也該有個最終的結果,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
“啊,陛下,您要對淹神陛下出手?”塔勒驚恐。
阿莎也很震驚,“您之前不是說,淹神不同意也沒關系嗎?”
——你還說,秉承圣母慈悲之道的你,絕非窮兇極惡之人,萬萬不會對淹神出手。
唐納·卓鼓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心理準備?”
“你們莫要緊張,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就像......”
丹妮瞥了阿莎一眼,“就像巴隆大王與勞勃,當年巴隆大王自立為王,造鐵王座的反,最終結果也不過是勞勃帶人捶開派克城的城墻,沖進城堡,用鐵錘教巴隆明白什么叫力強者為尊。”
阿莎面色數變,一會兒紅,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不至于吧......”她訥訥道。
“陛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塔勒祭司在大冬天里急出一身熱汗。
“沒有誤會,我勸你的主神做個好人,祂卻羞辱我。”丹妮道。
唐納覺得像在聽神話故事,因為故事太玄幻,心中的驚奇漸漸大過驚恐,忍不住就問出口,“淹神如何羞辱您了?”
“我說祂打不過我,弱者服從強者,理所應當。然后,那王八蛋就說——有種你就來向我發飆啊!”龍女王實話實話,表情很氣憤,仿佛受到極大侮辱。
唐納面色扭曲,“這聽起來像......我以為神靈該更威嚴神圣一些。”
——怎么聽著像兩個街頭混混干架?
阿莎也面色扭曲。
塔勒呆滯片刻后,訥訥道:“一次談不成,還可以談第二次嘛。”
——街頭小流氓談判,也不是一次就能成的。
丹妮搖頭嘆道:“沒得談,那些古老的神靈打心底看不起人類。
當年的瓦德·弗雷,明明是河間最富裕的家族,在河間的權勢也僅次于徒利。
可七國老牌貴族,包括那些窮得快湊不齊一套鎧甲的小爵士,都看不起弗雷。
波頓是北境的老二,海塔爾是河灣地的老二,星墜城是多恩的老二,羅伊斯是谷地的老二,看看他們在七國貴族圈中的待遇,再看看河間老二弗雷。
弗雷總還是人,還是與老牌貴族在同一階層,可神靈壓根不是人,也天生凌駕在人類之上。
人類天生孱弱,神靈卻在出生時就強大、高貴,甚至獨一無二。
在漫長而古老的歲月里,人類都是神靈的祭品。”
阿莎皺眉道:“您現在也不輸于神靈,風暴神還被您斬殺了呢,淹神陛下沒考慮到這點嗎?”
“祂比風暴神強,信心十足。”丹妮道。
“陛下,也許您可以放低一些要求,比如,沒必要‘姐弟盟’。雙方關系更平等一些,淹神陛下心態也更平衡。”塔勒小心翼翼道。
丹妮一言不發,只木然凝視老頭。
老祭司縮起脖子,低下腦袋,“您說的,現在人類最大的敵人是長夜,是寒神。”
“要不,你去與祂談?”龍女王淡淡道。
“淹神陛下一直沒回應我......”老頭尷尬道。
“祂不來找你,你可以去找祂嘛,你們之前送淹人去流水宮殿的法子,我覺得很不錯,可以再試試。”
“這......”老祭司瞪大雙眼,神色驚恐。
阿莎見到老頭的窘態,心生憐憫,插話道:“女王,您之前似乎說過,活人也能進入流水宮殿,是嗎?”
“帶活人去流水宮殿太耗費神力,也沒意義。”丹妮道。
阿莎道:“您帶著我們去流水宮殿,淹神見了,就知道您沒有敵意。
相反,您如果獨自強闖,淹神可能情緒激動,進而反應激烈。”
“唔,似乎有點道理......”丹妮有些意動,可瞥見一臉衰樣的塔勒祭司,又皺起眉頭,懷疑道:“淹神都懶得搭理你們,即便帶你們去流水宮殿......一個屁民去了紅堡,能說服鐵王座上的王?”
“屁民?”阿莎嘴角肌肉抽搐,強笑道:“我們都是淹神的孩子,葛雷喬伊體內還流著淹神的血脈,怎么也不至于是個無足輕重的屁民吧?”
“呵呵......”丹妮笑容輕蔑。
“真的!”阿莎激動道:“當年灰海王娶了淹神的女兒,一條美人魚,一共生下一百個兒子,其中一個就是葛雷喬伊的祖先。”
“我們卓鼓家族也是灰海王的后裔,是淹神的血裔。”皮甲漢子叫道。
塔勒也說:“在宣誓成為淹人之前,我也有家族,傳承自灰海王的古老血脈。”
丹妮木著臉道:“所有鐵種貴族,都自稱是灰海王的后代。
既然大家都有灰海王的血脈,那灰海王的血脈也不值錢了。”
“至少是個爵士,怎么都比屁民強。”阿莎倔強道。
丹妮凝眉思索,首先可以確定,別說爵士,阿莎等人在淹神面前連屁民都不如,他們的勸說也一定屁用沒有。
其次,即便帶淹神信徒過去,淹神不會過激反應,但當著信徒的面,淹神也不好意思妥協。
說不得還會狠狠做過一場。
所以,帶阿莎去流水宮殿,只有一個好處:人前顯圣,裝一波大逼!
說實話,丹妮對云中廳堂事件在七國的平淡反響,很有些不滿意。
在她想來,她以凡人之身突入真神神國做掉真神,是開天辟地以來第一偉大戰績,諸神該震驚,萬民也該震驚,震驚得幾十年都吃不安穩飯......嗯,每次吃飯時,都能聽到邊上的人神情震驚地談論她的壯舉。
可事實卻是,她已經將此事通過魔網傳遍八方,世界人民對此卻漠不關心,也不太相信。
別說街頭巷尾地震驚,那些歌手、詩人、劇作家,寧愿去城外刨松樹皮,也不肯用心將“龍女王怒斬風暴神”編纂成精彩的詩歌、故事、舞臺劇,去換幾張大肉餅。
呃,肯定是換不到大肉餅,不然那些餓瘋了的吟游詩人何必去啃樹皮?
“你們三個都去?”丹妮覺得自己的確需要第三方,來宣傳戰斗經過與結果。
“我也可以去流水宮殿?”唐納·卓鼓指著自己的鼻子,神情恍惚。
“神力主要是用在開啟空間門上,帶一個活人與帶十個活人沒區別。去不去隨你,我這邊沒問題。”丹妮道。
唐納又驚又喜,忽而念頭一動,急忙道:“既然如此,能不能把我父親也叫上?”
“你家有學士嗎?”丹妮問。
在維斯特洛大陸上,只要貴族有能力,都會修一座鴉巢,養一名學士,建一座神木林,弄個小圣堂,請一名修士。
鐵群島習俗不同,伊耿統一七國之前的幾千年,他們一直排斥七神教會,不信任學士。
即便到征服戰爭之后,圣堂也是修了又被摧毀,修士來了又被驅逐,很多貴族還拒絕接收學士。
“有,布魯諾學士已經為我們家服務20年了。”唐納道。
“他會不會編故事?”
“呃,不清楚,但布魯諾學士很會講故事。”
丹妮滿意地點點頭,“你去叫人吧。”
老威克島并不大,卓鼓家族距離娜迦山丘就兩公里。
不到一個鐘頭,七八條沖鋒舟匯聚在山丘下的沙灘上,
島上幾個家族都聞訊而來。
“骨手”鄧斯坦懷疑地打量龍女王一番,問:“我長子隨攸倫死在河灣,我能在流水宮殿見到他嗎?”
“他勇敢嗎?”丹妮問。
“驍勇善戰。”老人自豪道。
“淹神只需要強壯勇敢的劃手,如果你兒子符合條件,大概就在流水宮殿。”
丹妮隨口回答一句,就示意塔勒開始“淹神祭”。
類似活動,鐵民搞過無數次,已經駕輕就熟。
很快,灰海王大廳中心,升起一堆柴火,淹人立在一邊,大聲吟唱《淹神之歌》,鐵種則圍在火堆邊,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等所有人都喝的醉醺醺,他們就在火堆兩側站成兩排,大笑著玩手指舞。
所謂手指舞,就是兩個人面對面站立,雙腳不許動,你先用斧頭扔我,我躲過去,或者伸手接住,再將短柄斧丟回去。
你來我往,直到一方見血,或承受不住壓力大聲認輸。
這個游戲至少兩個玩家,但人數沒有上限。
就像現在,14個鐵民隔著火堆排成兩排,間隔大概五米,配成七對 說白了,就是進階版的抽耳光大賽。
彪悍的戰斗民族也只敢扇耳光,鐵種卻直接丟斧頭砍。
“只有最勇敢、最虔誠的鐵種,才夠資格進入流水宮殿,現在,請大家證明自己的勇氣與忠誠。”塔勒神色莊重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