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3章 灰光騎士
這時候，詹姆也從震驚中回過神，神色難明地看著丹妮，“女王陛下，您的仁慈與度量再次讓我嫉妒嫉妒您的白騎士。
不過他們說得對，我很感激您的寬容與理解，但您不必公開宣布這件事，那對您父親的名譽沒好處，也可能對未來騎士的選擇造成不利影響。”
“您是伊里斯陛下的女兒，我只想對一個亡父的女兒有個交代，而不是國王的公主。我不在意任何人的看法，哪怕是七神。”
詹姆表情認真，眼神誠懇。
“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信念。鑒于維斯特洛道德淪喪、樂崩禮壞的現實，我曾計劃召開大議會，對七國最近三十年發生的事進行一次大審判，絕對公開公正。
大審判就是一次徹底的大反省。
我不可能一邊在大審判中要求絕對公正，卻一邊隱瞞對坦格利安不利的真相，那樣審判就徹底失去意義。”
這話丹妮明著是對詹姆說的，可說的時候，她的視線依次從幾位白騎士臉上掃過。
老巴的眼神從不解到欣慰，最后嘆服道：“我明白了，陛下您做得對。”
其余幾位白騎士沒明確贊同，卻也不再反對。
但他們所有人看丹妮的目光都再一次變化。
充滿真誠的敬佩。
——為了幫維斯特洛重新樹立光榮的信仰，為了公正與正義，龍女王能放棄殺父之仇，能公開生父的天大丑聞，這是什么精神？
詹姆被深深震撼到了。
——這些年一直被他嘲諷的榮耀騎士，原來真的存在，還是一位偉大的騎士女王！
“弒君者”這會兒都開始重新樹立光榮的騎士信仰了。
呃，他們都不知道龍女王祖宗大派送的計劃。
在大審判之前，瘋王就會成為侏儒那一支坦格利安的祖先。
如果侏儒不幸掛了，也可以扔給囧嘛！
“你找我做什么來著，彌賽菈？”丹妮問。
詹姆還在震撼中，沒反應過來。
丹妮眉毛一挑，問：“我聽巴利斯坦爵士說過你在君臨的遭遇，如果現在將彌賽菈送回來，你能保證她的安全嗎？”
這下詹姆回過神來，搖頭苦笑道：“我之前的確擔心彌賽菈，可現在在奴隸灣，她更安全，也有更好的成長環境。
你連伊里斯陛下火燒君臨的行為都要公開，我與瑟曦那點事也不可能再隱瞞下去了，彌賽菈離開維斯特洛是好事。”
即便有探子在城外西北方向三十多公里的狼林發現尸鬼的蹤跡，此時臨冬城中的人，依舊被三條消息震撼。
臨冬城，鐵匠鋪。
火爐邊，獵狗精赤著的上半身只套一件皮革圍兜，揮舞鐵錘，奮力捶打一塊燒紅的龍晶，叮叮當當，每敲擊一下，都有點點火星飛濺而出，在皮革上留下斑駁焦糊。
二丫坐在邊上一張堆放龍晶匕首的大橡木桌上，穿著長筒雪地皮靴的小腿懸在半空，不停晃動。
“聽說了嗎？龍女王不僅原諒了弒君者殺害她父親的罪行，還稱其為‘與拂曉神劍、白牛、巴利斯坦等六位白騎士一樣的騎士之榮譽標桿’，并最終送了他‘灰光騎士’的稱號。”
“灰色介于白色與黑色之間，他弒君，有罪，為黑；他弒君的目的是拯救天下蒼生，完全對得起他身后的白袍。
黑與白，為灰。
但他為蒼生弒君、為君主背負永世罵名的行為，又那么光輝燦爛，所以，龍女王叫他灰光騎士。”
她的表情很復雜。
自從見到家人，特別是回到臨冬城見到囧，二丫似乎發生了某些的進化，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豐富，冰冷的眸子也開始升溫。
但她并沒停下《死神圣經》的修煉。
或者說，她的境界更上一層樓，感情收放自如，可以冷酷似冰，波瀾不驚，宛若非人；也可以恢復正常，有說有笑，有愛有恨。
“所以呢？”獵狗的反應很平淡。
艾莉亞疑惑道：“你不驚訝？城堡里的人都在討論這事兒，他們大罵瘋王火燒君臨的瘋狂，又震驚于詹姆蘭尼斯特對偉大騎士的另類詮釋，還都夸贊龍女王公正與王者氣量。”
獵狗停頓捶打的動作，嘆道：“如果三年前聽到詹姆與龍女王的事，我可能會有所觸動。但現在，我已經在寂靜島找到自己的信仰。”
“七神信仰？你之前不信騎士之道，也不信七神，還滿嘴‘法克國王’、‘法克圣母’的褻瀆之語。”艾莉亞道。
“現在不罵七神了，但對祂們也沒什么感覺，我信奉并實踐七神的教義。就像有人說了有道理的話，無論那個人是混蛋或者圣人，我都會接受他的道理。”獵狗道。
艾莉亞皺眉，“你這樣算不算瀆神呢？”
獵狗伸出右手，掌心攤開。
“圣光！”他說。
一團燭光大的白光在掌心浮現，圣潔的光芒只看一眼便讓人心靈平靜。
但艾莉亞是例外，她只覺那白光格外刺眼，將好似在夏天正午，硬逼著自己睜眼看天上的太陽。
“事實證明，圣母比我們想象的更偉大、更仁慈。祂只想引導信徒走向光明、善良與心靈上的自由，并不刻板地用教條束縛我們。”
就算獵狗嘴上說對七神并不虔誠，可他此時的雙眼中，充滿對圣母的眷戀與崇敬。
“這是什么，好刺眼。”二丫偏頭叫道。
“你沒見過圣光術？”剛問了一句，獵狗神色一變，凝重打量她，“你覺得刺眼？只有邪惡生物才會被圣光傷害，普通人只會感到溫暖與心安。”
“什么算邪惡生物？我殺過人。”二丫驚疑道。
“徘徊人間不肯離去的亡魂，城外的尸鬼，瑟曦的那個白騎士勞勃·斯壯，亞夏的黑暗巫師，都算邪惡生物。”
獵狗把手心圣光湊近二丫皮膚粗糙的馬臉，問：“什么感覺？”
“灼熱，輕微刺痛。”二丫灰色眸子一閃，想起自己的冥想法，八成是《死神圣經》與七神神術有沖突。
“你——”
“我我修煉了亞夏的黑暗巫術。”
獵狗收起圣光，皺眉道：“你姐姐也信仰七神，你可以試試。”
“易形者是被舊神眷顧的圣子，怎么能信仰七神？我姐姐信仰七神，所以她失去冰原狼，沒有易形者的天賦。”艾莉亞搖頭道。
“算了，不說我了，”她擺擺手，奇怪打量獵狗道，“沒想到你是真牧師。
我之前還準備建議你去找丹妮莉絲，讓她幫你把腿傷治療一下呢!弒君者的左腳便被她治好了。”
說到這，她又疑惑道：“你是牧師，為何不把腿傷治好？”
在去布拉佛斯前，二丫一直跟著獵狗廝混。
有一次，他們去十字路口客棧吃飯，正好遇到魔山的三個小弟在那喝酒。
在有二丫幫忙的前提下，獵狗成功干掉對方三人，可他自己的大腿與耳朵也受了傷。
沒多久，未經學士處理過的傷口感染發炎，高大威猛的壯漢轟然倒塌，連路都走不動了。
獵狗哀求二丫給他“慈悲”，二丫拒絕。
留下老伙伴在河邊樹林里等死，她自個跑布拉佛斯留學去了。
后來獵狗雖被寂靜島教會長老撿尸，把小命搶救回來，腿卻瘸了。
“治不好，時間太久，我腿上的傷已經愈合。其實治療術對戰場止血最有效，類似感冒、發炎、中毒、吃壞肚子，反而不如草藥。”
“弒君者比你瘸得還嚴重，但丹妮莉絲把他治好了。”艾莉亞道。
獵狗搖頭嘆息，“她是七神圣子，與我不一樣，我連梅里巴德大主教都不如。
你見過史坦尼斯麾下的那麻臉騎士了嗎？
叫理查德·霍普的，曾死過一次，后來被她復活。
她能得到圣母賜予的大復活術，治療瘸腿也不算什么。”
“聽說那個麻子臉是紅神信徒，但因身上帶有丹妮莉絲贈送的‘贖罪卷’，直接就去了天堂。
顯然，贖罪卷對信仰沒要求，誰都可以用。
最近幾天丹妮莉絲一直不出門，可能就是在躲避找她求購‘贖罪卷’的貴族。
那些貴族，多數還都是北境的舊神信徒呢！
不過也不怪他們怕死，就連我姐姐珊莎，也想為我和瓊恩求一張。”二丫神色復雜道。
“求到了嗎？”獵狗好奇道。
“她當時說等兩天不如我們一起去找她，”艾莉亞低頭看了他的大腿一眼，“請她幫你治療一下，大戰在即，因腿腳不便死在異鬼手上太不值了。”
“你這么關心我的腿，難道因為愧疚？”獵狗奇怪道。
“你腿又不是我弄傷的，而且你也該感謝我上次沒殺你。”艾莉亞冷笑一陣，又道：“我弟弟布蘭你知道嗎？他被弒君者從塔上丟下來，摔斷了脊椎，我想親眼見識一番丹妮莉絲治傷的過程。”
感受到對面小狼女平靜表情下的殺氣，獵狗輕聲問：“詹姆也加入你的死亡名單中了？”
二丫與獵狗相處多日，本沒有交心，偏她有個睡覺前念叨死亡名單的習慣，時間一長，獵狗自然也知道了。
他甚至還知道自己也在死亡名單中。
在當時，詹姆的名字并沒上榜單。
“他該慶幸，履行完對我母親的承諾，摔布蘭的事算兩清了。”艾莉亞冷冷道。
“你弟弟現在哪？”
二丫眸光一閃，輕聲道：“布蘭不在臨冬城，也不信仰七神，珊莎說他不能被七神牧師治療，但我想親自問問丹妮莉絲。”
獵狗想了想，也覺得把腿傷治好，戰斗起來會更爽快，便脫下硬皮圍兜，換上皮甲與一件寬大的老舊山羊皮裘，跟隨二丫往客室走去。
“我是七神信徒，給我一張贖罪卷！”
“女王陛下，只要給我十張贖罪卷，保佑我一家老小上天堂，我愿改信七神，愿意為圣母而戰。”
“女王陛下，我愿向教會捐贈一百畝土地，請憐憫我們北境舊神信徒啊！”
來到客室城堡前的演武場，獵狗與二丫便被喧鬧癲狂的人群驚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