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詹姆的抉擇
“說說看，是什么讓你如此理直氣壯？”丹妮淡淡道。
詹姆左右看看，見女王身邊有兩名侍女，還有莫爾蒙、加爾斯、老巴等幾名白騎士，就連門口，也有四名侍衛，不由皺起眉頭。
“女王陛下，您能不能讓其他人離開？”他提議道。
大熊幾個面色難看，看詹姆的眼神愈加不善。
“你自己也是白騎士吧？怎么說出這種沒腦子的話？”丹妮哂笑道。
詹姆沉默片刻，點頭道：“既然您信任他們，我就直說了。
鳴鐘之役后，伊里斯陛下開始擔心勞勃能贏得最后的勝利。
于是，在雷加王子忙著整頓軍備時，他召集煉金術師工會的火術士制造了成千上萬灌野火。
從貝勒大圣堂底，到跳蚤窩的陋屋，再到君臨各地的馬廄與倉庫，乃至七座城門、龍穴、甚至紅堡的地窖內，都埋有大量野火罐。”
“他要與君臨數十萬百姓，與任何攻入君臨的叛軍同歸于盡。”
說著話時，詹姆一直小心翼翼盯著龍女王的臉，沒放過她一絲一毫的表情。
如果龍女王氣憤大罵，或者直接招來巨龍把自己吃掉，他都不會奇怪，但她的反應......似乎太過平淡了些。
倒是她的幾個白騎士，都面色大變，看他的眼神充滿憤怒與殺氣——就好似他“污蔑”的不是瘋王，而是他們的女王。
正疑惑著，詹姆就聽龍女王疑惑問：“這么大的事，為何我沒聽其他人說過？就連巴利斯坦爵士也不知道。”
“陛下，我父親與伊里斯國王的關系，您應該清楚。起初，他們是一對好朋友，但后來，您父親對自己國王之手的聲望與權勢不滿，我父親也不是好相與的。
曾經的好友最終成為相互怨恨的仇敵，所以，伊里斯陛下一直將我圈在他身邊，算做威脅我父親的質子。
而其他御林鐵衛都跟隨雷加王子離開君臨，或者去參加紅寶石灘大戰，或在多恩極樂塔守衛他的情人，也即是萊安娜·史塔克。”
“火燒君臨太過瘋狂，伊里斯陛下并不傻，除了羅薩特、高茍思和貝里斯三名煉金術士與我，沒人知道他的全部計劃。
甚至煉金術師工會，也沒幾人知道野火埋藏地。
弒君之后，我又殺了所有參與‘野火焚城’計劃的人，所以，這件事一直沒人知道。”
“如果你沒說謊，為何不對我說，不向其他人解釋呢？”老巴懷疑道。
白騎士這話也問出丹妮心中的疑問。
她知道詹姆沒撒謊，可現實卻是，火燒君臨這么大的事，從沒被外人所知。
如果詹姆對人解釋過，即便所有人都不信，至少會有“瘋王火燒君臨”的流言傳出。
詹姆深深看了老巴一眼，又用復雜的眼神，在大熊、加爾斯等白騎士或疑惑，或鄙視的臉上掃過，輕輕道：“我以為你們都能理解。”
“理解什么？你把話說清楚。”大熊皺眉道。
“白騎士守則第三條與第五條分別是什么？巴利斯坦爵士有教過你們嗎？”詹姆淡淡道。
“啊！”此言一出，老巴首先色變驚呼，接著，其余幾名白騎士也瞪大眼睛，看怪物一樣看著斷手瘸腿的弒君者。
白騎士守則第三條：嚴守君王的秘密。
白騎士守則第五條：誓死捍衛君王的名譽。
——伊里斯陛下是貴族口中的‘瘋王’，但在百姓間，他口碑差，名聲還沒爛透。
最近幾年天災人禍不斷，不少四十歲以上的老人還不斷念叨國富民豐的“瘋王盛世”呢！
就連貴族中，也有人一直對瘋王的遭遇表示同情。
這一點，從勞勃的外號就能看出來。
嗯，類似詹姆叫“弒君者”，勞勃也有“篡奪者”與“嫖客國王”的稱號。
“篡奪者”這個稱呼，足以說明普羅大眾對“拜拉席恩王朝”的基本認知。
可一旦瘋王火燒君臨五十萬百姓的事傳出去，還被確認，那......瘋王將成為超越“殘酷的”梅葛的史上第一昏君。
總的來說，詹姆替瘋王隱瞞火燒君臨的罪行，獨自背負一世罵名，還真......讓人震撼。
真相太震撼，以至于很多人一時間沒法接受。
“你是弒君者！白騎士守則第一條就是用自己的性命去保護君王，你卻要了君王的命。”杰洛·戴恩低吼道。
“你只是怕死，害怕女王陛下懲罰你，所以才編了這么個彌天大謊！”大熊也漲紅了臉憤怒道。
詹姆沒有激憤反駁，只露出一個追憶的苦澀笑容，輕聲道：“少年的我，一直以為傳奇騎士就像故事中一樣，活在鮮花中、陽光下。
可等我成為傳奇騎士的誓言兄弟，卻被他們教育要對嚴酷的現實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在伊里斯國王欺負他的王后時，我覺得，別說七國騎士代表的御林鐵衛了，就算普通騎士，也該站出來阻止這種欺凌婦孺的行為。
瓊恩·戴瑞卻攔住我，告誡我道——我們發誓保護弱小不受傷害，但國王除外。
瑞卡德父子被處以極刑時，我又害怕又惡心，就想勸國王幾句，然后杰洛·海塔爾悄悄提醒我——我們發誓守衛國王，卻不是審判國王。”
看了表情有些不自然的老巴一眼，詹姆微笑道：“巴利斯坦爵士也教導過我。
好幾次，在伊里斯國王發瘋時，你都告訴我——我們發誓效忠國王，該做他手中的劍，而非擋住他揮擊之劍的盾。”
巴利斯坦藍眼銳利閃亮，不閃不避地與弒君者對視，聲音洪亮道：“如果不遵守誓言，騎士不僅丟掉榮譽，還會失去自己存在的意義。
從你披上白袍那天開始，就該明白，只要我們的意志還存在，我們的生命與靈魂都屬于效忠的君王！”
這也算老巴的肺腑之言了。
他更是知行合一。
七國人民都知道——“無畏的”巴利斯坦不能沒有國王。
“唉，你們都是我從小仰慕的傳奇騎士，你們的教訓，我當然聽。
可那一天伊里斯陛下讓我殺掉父親，還計劃火燒君臨，我實在忍不住了，就想按照我自己的方式來一次，一切后果由我自己承擔。
我做了，也當了快20年的弒君者，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我不后悔。”
詹姆的視線從老巴轉向龍女王，“無論最終的后果是什么，我都能接受。”
丹妮沒給他“最終的后果”，只帶著聽故事的好奇表情，問：“你為何不讓其他人殺他呢，為什么要親自動手？事后還坐上鐵王座？”
“您不生氣？”詹姆被她的平淡表現弄懵了。
“等你說完了，我再生氣。”丹妮挑眉道。
詹姆目瞪口呆，就因為你是瘋王的女兒，還掌握我女兒的小命，我才如此真情流露、掏心掏肺，你就不能回饋我一點兒激動？
如果你心思如淵，也行，但不能這么......就好似在聽八卦故事一般啊！
奈何，人在屋檐下......
詹姆嘴角抽搐幾下，悶悶道：“我是守護君王的白騎士，如果真要伊里斯陛下死，也只有由我來做。
我不在意其他人的看法，當我決定要殺誰時，我會親自動手。
至于鐵王座......
篡奪者之戰打得如火如荼，所有人都想爭奪鐵王座。
伊里斯陛下為保護自己的王座，甚至寧愿帶著那把鐵椅子去地獄，也不愿讓別人占了去。
所以，我很好奇，鐵王座到底有什么魔力。
然后我坐了上去，很遺憾，除了戳屁股，什么額外的感覺也沒有。”
“本來還打算召開大議會時，再處理這件事，現在既然已經說開了，那......”
丹妮右手撐著下巴沉思片刻，道：“我可以宣布你無罪。在篡奪者之戰中，你與另外六位盡忠職守的白騎士一樣，都履行了對坦格利安的誓言，也捍衛了身為七國騎士之表率的榮耀。”
“陛下，您不要被他欺騙了，弒君者在說謊。”大熊急切道。
“他沒說謊。”丹妮搖頭。
“陛下，此例不能開，今日您原諒弒君者，明日就會出現第二位、第三位自以為有理由弒君的白騎士。”加爾斯肅然道。
“自以為理由充足有什么用？他得說服所有人，至少，像詹姆·蘭尼斯特一樣，能說服我，說服后來的國王。”
杰洛·戴恩神色復雜地看了眼怔楞當場的詹姆，沉聲道：“陛下，請三思，無論弒君者怎樣舌綻蓮花，都無法改變他殺害您父親的事實，他與您有殺父滅國之仇。”
丹妮沉默。
她想說自己對瘋王完全沒感覺。
反而是詹姆，現在她真有點欣賞他了。
但這話不能由從一個女兒嘴里說出來。
巴利斯坦面色數變，最終也嘆口氣，語重心長勸道：“陛下，您可以不懲罰他，但不能宣布他無罪，更不能承認他完成了白騎士的誓言。
弒君是王國史上最大的罪，以白騎士的身份弒君，就是最大的背誓。”
貝沃斯看看幾位誓言兄弟，有些手足無措。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但這種場合，他又覺得自己必須表示一下態度。
“女王，如果這個死瘸子沒說謊，您父親還真死的不冤，但他再該死，也是您父親。
這讓貝沃斯很為難，不如您和他比武審判吧，由七神決定你們最終的命運。”
此言一出，他的誓言兄弟、馬人侍女、門口的無垢者，乃至龍女王，都翻了個白眼。
——你讓一個斷手的瘸子與龍女王比武，這不是硬要他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