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雷斯坦博士又安慰總司令道:“其實,大人你不必擔心缺少學士,以龍女王的脾氣,能輕易放過學城才怪。
不出半年,一定會有大批博士、學士被流放到長城。如果大人您有心,甚至可以在黑城堡建一座小學城,我來當總管,哈哈哈”
說到最后,紅鼻子老博士竟神情得意地大笑起來。
瓊恩古怪看了紅鼻子老博士一會兒,嘴唇蠕動,卻什么話也沒說出口。
“那...你繼續向領主求援,告訴他們長夜將至,盡快來援助長城。”
瓊恩語氣復雜地強調道:“我們需要騎士,租借的野人太多,需要有榮譽、有能力的騎士來管理他們。”
老博士搖頭,咒罵道:“貴族沒榮譽,都在問那50金龍的事。他們說,如果長城立即兌現承諾,一個守夜人50金龍,你要多少守夜人,就送多少人過來。
該死,他們把光榮的守夜人當奴隸販子了。如果真是買賣奴隸,一個奴隸戰士頂天也不值50個銀鹿。”
“50金龍是渡過長夜之后,龍女王給守夜人漢子的賞賜,貴族沒資格占有。”瓊恩皺眉道。
老頭攤手,無奈道:“我也是這么說的,然后他們就罵我是假佩雷斯坦。
說到這,我不得不為學城申辯一句,我和那些博士違背賓客權利,我們很爛。
但無論何時,學士的操守都遠比貴族要高一大截。
現在之所以爛,全因為七國貴族樂崩禮壞,比我們更爛十倍,把學士的下限都拉低了。”
瓊恩瞪了詭辯的紅鼻子老博士一眼,道:“等山姆帶異鬼去南方逛一圈,那些貴族會改變想法的。希望學城與你說的一樣,底線比騎士們更高。”
離開鴉巢,瓊恩又在庭院見到梅麗珊卓。
她似乎早已預知到他要去找她,正等在那兒。
瓊恩動作緩了緩,又毫不遲疑地走過去,問:“能確保異鬼失去復活死人的能力,又不融化掉嗎?”
“也許可以。”紅袍女道。
“也許?”瓊恩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
“我之前從沒遇到過異鬼,小異鬼也正在研究當中,偏偏你又要把它送走。”紅袍女語氣中也有些許埋怨。
“雙保險。如果你無法封印大異鬼復活死人的魔法,只能由山姆殺掉它,然后把小異鬼展示給學城與七國貴族。
小異鬼不會魔法,遠不如大異鬼震撼,只能作為備胎。”瓊恩解釋道。
“我會給在它們身上留下封印,并給山姆威爾一顆紅寶石。如果封印失效,異鬼半路恢復魔力,紅寶石會閃爍紅光,給予提醒。”梅麗珊卓道。
“可以。”瓊恩松了一口氣,就轉身往司令塔走去。
梅麗珊卓緊走幾步,靠近瓊恩,挽起他的胳膊,在他掙開前,說道:“瓊恩,作為新手縛影士,不要拒絕我的友誼。”
隔著羊毛衣和皮革外套,瓊恩也能感受到她柔軟嬌軀傳來的驚人熱度。
她把他的粗糙大手拉起來,往心口按去,“嗯,感受到了嗎?浩如煙海的魔力。”
瓊恩的手在顫抖。
“我的身子完全由火焰與影子構成,很久之前便不再需要食物、水和空氣。終有一日,當我完成拉赫洛交給我的任務,我會升入祂的國度,你明白這代表著什么嗎?”
“已逝之君,未生之童,吾欲交流,無所不至;歲月飄流,季節輪換,吾欲巡游,可達終點。這種境界,瓊恩,你明白嗎?”
紅袍女在瓊恩耳邊輕輕吹了一口氣,“我就是縛影士之神!”
瓊恩抿了抿唇,淡淡道:“我不是縛影士,我專修丹妮莉絲陛下教我的火巫術。”
“很可惜,她也沒得到大巫師的完整傳承,不如讓我來引導你掌握圣火的奧秘。”梅麗珊卓輕笑道。
“我對圣火沒興趣,作為守夜人,圣火的奧秘也對我無用。”瓊恩道。
“呵呵,怎么會沒用呢?”梅麗珊卓輕笑道:“圣火能揭示真相,借由圣火,你能看穿巖石和土地,看透人們靈魂中最黑暗的秘密。
瓊恩,我在圣火中看到了你,你,逃避不了的。”
“我就在長城,不會逃。無論未來有什么,我都不怕!你嚇不到我。”瓊恩收回右手,從紅袍女的臂彎中掙脫。
紅袍女笑道:“雪諾大人,你很緊張啊?”
瓊恩不想承認這點,轉移話題道:“你為什么來長城,從亞夏來到這,為了什么?”
紅袍女昂起頭,脖子下的寶石閃爍紅光,詠唱般說道:“很久以前,我就夢見過長城,我遠比你們守夜人更了解它。
它下面埋藏著偉岸的魔法,它凝聚了先人的知識與智慧,它是世界的門扉。
這里發生的事將影響整個世界,將決定下一紀元的走向。
長城是你該來的地方,是龍女王該來的地方,也是我該來的地方。”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瓊恩不再理她,邁開大步,向塔樓頂層走去。
“你會明白。“梅麗珊卓看著他的背影,低聲喃喃。
穿過鬼影森林,走過稀疏鐵木的冰原,在極北永冬之地,有一座高大的山包,其上長滿紅色手掌樹葉的魚梁木。
合抱粗的魚梁木,手指粗細的魚梁木,碗口粗的魚梁木,無數的白色樹干擠在一起,像一片神靈的埋骨之地。
山包下。
是一個世界。
屬于森林之子的地下世界。
在山姆的指引下離開長城,布蘭坐在冷手那只巨大麋鹿背上,日行數十里、上百里,往北走了快一個月。
日升日落,跨越山河森林,終于來到這處好似舊神墳墓的山包腳下。
無以計數的尸鬼包圍著山包,就像百萬大軍圍困一座城市。
布蘭剛過來時,尸鬼們都被積雪掩埋——他甚至不知道它們圍在這兒多久了。
冷手沒說錯,山洞有魔法覆蓋,尸鬼們進不來,冷手自己也進不來。
能進去的只有身體溫暖的活人。
布蘭見到好多松鼠人,恍惚間,他跨步邁入老奶媽的故事里。
那些森林之子個頭像個孩子,十歲大孩子,眼睛碩大澄澈,各種顏色都有,如貓眼般狹長,身上穿著樹葉編織的斗篷,皮膚像雌鹿,斑點密布。
“好多松鼠人!幾十個,上百個。”布蘭歡呼道。
“多?不,我們只剩這些族人了。”松鼠人有清澈女孩般的嗓音,語氣卻十分哀傷。
“松鼠人好像孩子。”梅拉·黎德道。
“先民叫我們孩子,巨人叫我們松鼠,但我們既不是松鼠,也不是孩子。森林之子的名字在源語中的意思是‘歌頌大地之人’,早在你們的古語誕生之前,我們已用自己的語言歌唱了數百萬年。”歌者說。
梅拉道:“但你說的是通用語。”
“這是為了他,我說源語他聽不懂。”歌者指著布蘭道。
“我出生于魔龍的時代,游走人間兩百年,觀察、傾聽和學習,我還會說瓦雷利亞語呢!
我見過人瑞王,我見證血龍狂舞,魔龍凋零。
我本想繼續游歷,但雙腿酸痛,人間的一切讓我心神疲憊,所以轉身回家了。”歌者語氣滄桑,眸光深邃。
“天吶,兩百年!?”梅拉與布蘭一起驚呼。
歌者笑道:“也許,我還能對下一個兩百年遇到的客人訴說你們的故事,布蘭的故事,龍女王的故事。”
“龍女王是誰?”布蘭疑惑道。
“等你成為三眼烏鴉后,可以自己去看,她的故事已經銘刻在樹葉上,樹根下,永久永久。”歌者嘆息道。
“你有名字么?”布蘭問。
“ni`bu`洞_”歌者張開嘴巴,發出一個奇怪的讀音。
“用源語來表述,只一個符號。”她說。
“如果換成通用語呢?”布蘭繼續問。
“很長很長,有數千字,你可以叫我‘葉子’。”歌者說。
歌者舉著火把在前面帶路,跨過一片蟒蛇般粗長的魚梁木樹根,越過幾條地下河,又走過一道橫跨峽谷兩端的窄橋。
最終,布蘭、阿多、黎德姐弟隨歌者來到一個堆滿魚梁木樹根的洞穴。
洞穴最中心的位置,魚梁木編織成一個王座,上面有一具骸骨之王。
他身體瘦弱,黑色的衣衫破爛腐朽,樹根纏繞軀干內外,猶如木頭蟒蛇,其中一條穿過他的褲子,鉆入他干枯的大腿,再從肩膀探出。
星星點點的暗紅色樹葉在他頭骨上生長,無數灰蘑菇占據了他的額頭。
僅存的一小塊皮膚繃在他臉上,又緊又硬猶如白色皮革。即便這塊皮膚也在崩裂,到處都有棕色或黃色的骨頭從下面支出來。
他有一只眼睛,像血池一樣紅,另一只眼眶有一條細細的白樹根從空眼眶中爬下臉頰,扎入脖子里。
這是一個與魚梁木生長在一起的人。
“三眼烏鴉?”布蘭不確定道。
“是的,三眼烏鴉,布林登河文,血鴉公爵,守夜人總司令,都是我!”
死尸的紅眼里有了光彩:“布蘭,你總算來了。我觀察了你很久,用一千零一只眼睛見證了你的降生,見你邁出人生第一步,講出人生第一個詞,投入人生第一個夢,我親眼見你墜落高塔。”
布蘭看看自己的腿,期待地說:“我的腿摔斷了,您能治好它嗎?”
布林登道:“我做不到。”
淚水從布蘭眼中涌出,他脆弱地哭泣:“可是,你屢次進入我的夢中,讓我來找你,而我千辛萬苦來到這...就是來治腿的。”
“堅強點,孩子,你來這兒的使命不是治腿,而是繼承我的位子,成為三眼烏鴉!”布林登道。
“繼承你的位子?”
看著身體與樹根長在一起、腦袋長蘑菇的布林登,9歲的小布蘭身子瑟縮,哭得越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