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曼斯雷德皺眉問。
“四王之亂你知道嗎?”
“我知道。”
“血色婚禮,臨冬城事變,你知道?”
“這正好為我們創造了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沒有你,我們現在已經在南方領主的壁爐邊烤火吃肉了。”曼斯雷德道。
“呵呵!”丹妮輕蔑一笑,反問:“北境連連征戰,冬天之前并沒完成儲糧任務,馬上就要窮得連粥都喝不上了,你們哪里找肉吃?”
曼斯怔了怔,道:“再窮也比我們富有。”
來自大冰川食人部落的首領舔舔嘴唇,面露回味之色,說道:“沒了四肢腳的畜生,還有肉質更鮮美的兩腳羊,老的有嚼勁,小的入口即化,嫩的很。”
丹妮深深看了這個披海豹皮的黃板牙漢子一眼,點頭認可道:“也許你說的對,我養的兩條孽龍就老喜歡吃人了。
我一直對他們說,你們是龍,與人一樣有智慧有神性,不是一般畜生可比的。
為此還拿鞭子抽了他們好幾回,但他們恁是死性不改。現在好了,碰到一群沒人性的兩腳畜生,他們可以敞開肚皮可勁兒吃了。”
黃板牙咧嘴傻笑,神情自豪地對身邊同伴道:“看看,連巨龍也喜歡吃人,你們海象族就該向我們學習。”
接著,他又轉向野人王,樂呵呵道:“曼斯,你上次說‘食人部落’不好聽,要給我們部落改名,‘冰川部落’不夠霸氣,我拒絕了。
但現在想想,‘食人部落’的確不夠氣派,不如就叫‘巨龍部落’如何?”
曼斯以手扶額,呻吟著道:“可以,就叫‘巨龍部落’。”
“哈哈哈,太棒了。”
三個守夜人看他的眼神.....
無奈嘆口氣,丹妮直接道:“曼斯雷德,你既然想帶著野人過長城,不如向我投降,我帶你們去長城以南溫暖富饒的土地上種地。”
“臣服?要讓我們向你下跪,你在做白日夢!”曼斯冷笑。
“呸!自由民絕不屈膝投降!”托蒙德憤怒咆哮。
“我們需要什么都可以去偷、去搶,想奴役我們種地,門都沒有!”
“不自由,毋寧死!”
“自由民,永不為奴!”
就像捅了馬蜂窩,十六個野人一個個怒目圓睜,暴跳如雷,站起身大聲吼叫,有些人連刀子都拔了出來,用力拍打盾牌,看著丹妮躍躍欲試。
丹妮輕松依靠在椅背上,右手支著下顎,歪著頭,神情平淡得就像在看一出無聊的舞臺劇。
巴利斯坦神色冷峻,全身肌肉緊繃,下一刻就能一步邁出,把女王護在身后;瓊恩、梅利斯特爵士、葛蘭登爵士臉色難看,身子前傾,右手不自覺按上劍柄。
城墻上守夜人也看見野人突然暴動的情景,大聲詢問伊蒙、馬爾錫等大佬,要不要立即派人出城把女王與幾位爵士接回來。
“嘶嘎——”大黑猛地發出一聲嘹亮嘶吼,響徹空曠雪原。
守夜人首先捂著耳朵安靜下來,野人望見幾百米外高墻上伸長脖子拍打翅膀的巨龍,也慢慢停止叫罵。
見野人臉色難看地收回武器,坐回座位,瓊恩、巴利斯坦幾個也暗自松了一口氣,僵直的身子放松下來。
丹妮魅紫色的眸子淡淡掃視每一個野人,輕聲道:“既然是談判,自然什么條件都能當場提出來。
就像你們之前口口聲聲說著要殺光守夜人,要翻過長城,去北境放火吃人搶女人,我也沒拔刀子砍人不是?”
“沒得談,自由民不會向任何領主、國王屈膝投降!”野人王肅穆強調道。
丹妮冷笑道:“別自欺欺人了,任何一個社會,都不可能沒有階級。你們這十六個人就相當于野人的領主,本身就代表特權階級,你們麾下的子民過得比七國最低賤的農民還苦,有個屁的自由。”
曼斯緩緩搖頭,神色嚴肅道:“你什么都不懂,我們不受國家、貴族、國王和法律的約束,只憑自己的喜好選擇并跟隨某個頭領。”
“你們真是一群可憐蟲,被一個虛幻的謊言欺騙了幾千年。”丹妮嘆息。
“女人,你說清楚,我們被誰欺騙了?”托蒙德火冒三丈。
丹妮緩緩道:“以塞外土地的貧瘠程度,以你們野人的文明水平,連溫飽線都沒達到,壓根沒資格追求自由。
一個普通野人,從出生到死亡,一生中絕大多數時候都在為一頓飯拼搏。可再勤奮智慧的野人也不可能憑自己的力量過冬。
這不取決于他能不能積累足夠的過冬糧食 你們沒有法律,沒有約束,習慣恃強凌弱,力強者搶奪力弱者的生活物資過活,他無力阻擋其他野人的掠奪。
那時,他只剩下兩個選擇,1.自由地去死,勤奮幾年,為一家老小準備的糧食便宜了好吃懶做的閑漢,自己餓死,老婆被其他人占有;2.自由地選擇被何人奴役,單人獨立無法守護財產,只能靠組織的力量,他可以投靠一方霸主。可這又形成最原始的官僚制度,與你們完全自由的理念相悖,還不如維斯特洛領主制先進。
請問,以上兩種情況,算什么自由?
你們只不過是沒有道德與禮儀,赤裸裸的叢林法則——弱肉強食罷了,這樣生活得與野獸沒區別的自由,有什么值得驕傲自豪的?
或者說,林子里的野豬、野狼也自由,可誰羨慕它們誰是傻蛋。”
聽了丹妮這一番話,瓊恩突然有種豁然開朗感覺,他其實一直沒忘記耶歌蕊特對他“knownothing”的說教。
被私生子身份與守夜人嚴苛戒律束縛的他,內心深處其實也蠻羨慕野人們的自由自在。
某一刻,在塞外地下溫泉,他跪下來舔耶歌蕊特的時候,歡快而奔放的感覺甚至讓他產生拋棄一切,與女野人待在洞里,一輩子不離開的沖動。
現在經過女王陛下一番剖析,他才忽然發現,野人所謂的‘自由民’果然是個謊言。
梅利斯特爵士和葛蘭登爵士微笑點頭,神色驕傲地說:“陛下說得對,我們是人,不是野獸,懂得禮義廉恥,明白道德與信仰。”
曼斯雷德面色陰沉,卻一時找不到反駁的話,沉默坐在那苦思冥想。
“弱肉強食有什么不對?強者天生就該享有更好的女人與食物。”托蒙德理直氣壯道。
“文明之間,國與國之間,種族與種族之間,弱肉強食,天經地義。但在文明內部,仁義與公眾更重要。弱肉強食可以有,卻必須適度控制。我們終究是人,人天生就該有憐憫之心。”
瓊恩頻頻點頭,覺得這輩子思想從沒像此時通透過,簡直有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巴利斯坦、梅利斯特、葛蘭登也若有所思,對女王陛下的智慧越發欽佩。
可野人那邊,即便最“開化的”曼斯雷德,也只苦思冥想,好似遇到難解的問題,其他人,如托蒙德之流,卻聽得一臉茫然。
“你在說什么?干脆點!”雙腳皮膚如煮熟皮革的硬足民首領罵罵咧咧道。
“好吧,我簡單舉個例子。”丹妮揉揉臉,嘆氣道,“假如我和你們的王,曼斯雷德,有同等數量的士兵,沒有長城,沒有巨龍與巨人。
冬天來了,野人活不下去,北境人也缺食少糧。他要南下搶糧,我要保護北境子民,我們在此相遇。
可士兵人數相等,誰都沒把握獲勝。
為了打贏這場仗,就必須想盡辦法提高軍隊戰斗力。各位瑪格拿們,你們說說,該如何提高戰力?”
嗯,野人的領主叫‘瑪格拿’,類似馬人老大叫‘卡奧’。
“自由民能一個打五個下跪之人,我們贏定了。”托蒙德立刻說道。
“對,沒長城與巨龍,我們早干翻那群臭烏鴉了。”野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梅利斯特也皺眉說道:“別說人數相等,只給我兩千鐵騎,我打得這幾萬野人大軍連異鬼都不怕了——我保證,我的的鐵甲軍隊比異鬼更能殺人!”
“你說什么?”
“烏鴉吹牛。”
丹妮木著臉道:“都靜下來!我說了,舉例子。假如,我和曼斯雷德的士兵與現在的野人部隊一摸一樣。”
“這”托蒙德喃喃道:“只有諸神能知道最后誰贏誰輸。”
“我們雙方力量對等,誰也沒把握必勝,最好的選擇是避免戰斗。可這場戰爭太重要了,誰贏了誰的族人能活下來;誰輸了,誰的族人就在冬天里滅絕。
為了贏得戰爭,我決定提升自己的力量,研究冶煉技術,從礦石中提煉出鋼鐵;從草原上捕獵馬群,訓練成馴馬;砍伐森林木材打造戰船,捕魚增加糧食的同時,也可以渡海偷襲曼斯的后方;我還會派遣學士繪制地圖,根據地形建立有利決戰的營地,再由營地發展出城墻,也即是長城的雛形。
好了,你看到我所做的一切,請問塞外之王閣下,你會怎么做?”
“我”曼斯雷德臉色慘白,喃喃道:“我會學習的你法子,甚至更進一步,發明比你更先進的技術,打造更優質的鋼鐵,培養更多戰馬,建造更大更結實的戰船”
“為什么呀?”托蒙德茫然道。
丹妮淡笑道:“因為,我與他兵力數量、質量一摸一樣,想要贏,只能提高武器質量。很簡單的道理,有鐵劍的你肯定能打贏拿著木棒的你,對不對?”
“對”托蒙德澀聲道。
他的臉色也變得慘白慘白,與曼斯一摸一樣,他也明白了其中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