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街道盡頭,眼前視野突然變得開闊——如果站在高處看的話,兩邊的兩排木屋、石樓不見了,三個足球場并列那么大廣場,匯聚數也數不過來的載貨馬車、輿轎和行人。
拉象車的矮象有些踟躕,舉著象鼻呼嚕呼嚕喘氣,凱迪拉克趴在它撲扇大的耳朵邊安撫了一陣,象車才繼續嘎吱嘎吱向前走去。
渾黃燭火下,廣場上的魚販子們大聲吆喝叫賣白天的漁獲。
除了咸魚,這個時代沒有長途運輸活魚的能力,只能一邊在海里、河里捕魚,一邊立即將它們運到魚販廣場賣掉,瓦蘭提斯西城的居民也主要以魚類為主要肉食,每日三餐都會來這買魚。
一路穿過廣場,丹妮看到直接堆放在草簾子鱈魚、旗魚、方頭魚和沙丁魚,旁邊整齊堆碼著一桶桶貽貝撈蛤,漁場老板還時不時拿起噴嘴水壺,往嘴巴開闔的旗魚身上灑水。
一個灰袍駝背老婦人摳摳索索,從兜里摸出一枚銅板,臉上印著飛魚的赤膊奴隸接過銅錢,也不用秤,直接一捧捧地把沙丁魚往老人的菜籃子里塞,一直到老人連連說“夠了,夠了,留點地方好讓我放蔬菜”,他才停下。
丹妮看得嘴角抽搐,魚販這是把老人當成垃圾回收員了,恨不得她把所有死魚全部收走。
之后她看到一家鋪著門前擺著一只巨龜,有她乘坐的象車那么大,龜殼如刺猬般,長滿手臂長的黑色骨刺。
幾個奴隸站在上面,用三角鏟,用力刮鏟長在龜背上的水苔、水草、貝殼等雜物。
四肢腳被鐵鏈鎖住的巨龜還像牛一樣,放出“哞哞哞”的叫聲,悠長好似號角。
“這個應該是河中老人,”丹妮皺眉,“瓦蘭提斯人膽子這么大,連河中老人都敢殺了吃?”
在洛伊拿人的信仰中,洛恩河為母神,母神之下還有一群兒子——次級神。
巨型大龜便是其中一位,被稱為“河中老人”,具有靈性與神性。
能在河中見到河中老人,本身就代表一種祥瑞。
“也許不是用來吃的,最近正在進行執政官大選,可能有人想將它獻給權貴。”巴利斯坦說道。
“也對,巨龜肉有些柴,其實不好吃。”丹妮點點頭。
除了魚販,廣場也不缺少食鋪,小販在鐵板上煎魚排,配合洋蔥與甜菜,有一種奇怪的甜香;還有老嫗推著板車,上面小火爐汩汩煮著辛辣魚湯;有大排檔客流如織,檔口蒸籠堆得有兩層樓那么高,里面有熱氣滾滾的紅殼螃蟹。
丹妮咽了咽口水,非常想下去嘗嘗。
“你看,前面就是商人之屋了,那里有各自精美又干凈的食物。”老人小聲勸道。
象車靠近廣場中央,對面四層樓高的龐大建筑燈火輝煌,可以透過窗戶看到里面人影綽綽。
他們今晚的目的地便是它,瓦蘭提斯最大的旅館、酒店,商人之屋。
廣場中央圍了一圈人,在一個沒了腦袋的破損執政官雕像下,有戲班搭建了一座舞臺。
丹妮本沒去關注他們,但突然從人群中傳來一聲嘹亮呼喊,男人憋著嗓子,聲音尖細高亢:“我乃龍石島公主,繼承瘋王‘瘋血’的女兒,馬王的婊子,魔龍的母親,快快向我臣服”
然后她踮起腳,看到一個身高接近兩米的高大白胖子,臉如盆,蒜頭鼻,河馬嘴,頭上戴著松散銀色假發,臉蛋撲粉,慘白慘白,嘴唇又涂抹得血紅血紅。
身上披著灰漆木甲,胸前還有黑底血色三頭龍的坦格利安族徽,手里揮舞一柄木頭大劍,胯下騎著掃把與布料纏繞成的布龍,那是大黑?
還有兩人站在舞臺下方,舉著一根長長的竹竿,竹竿下吊著兩條枕頭大的布龍,白龍與綠龍,兩龍懸在胖“丹妮”頭頂。
胖男人并非演獨角戲,他對面還有五個身披黃絲披風的吉斯人。
真吉斯人,那琥珀色的棕皮膚,黑紅相間的直立長發,讓丹妮患臉盲癥的五官一般人真偽裝不了。
“我乃淵凱戰神,高貴王族之格拉茲旦·厄拉茲,”其中一名吉斯人上前一步,擺出一副堅貞不屈、鐵血剛強、視死如歸、英武灑脫的模樣。
呃,不知為何,丹妮硬是從他那個石板面孔上看到如此多的偉大品質。
“我乃淵凱智者,世界首富亞贊·佐·夸格茲。”又一人昂首挺胸,鼓眼努睛,擺出與之前那人一摸一樣的表情。
“我乃淵凱大賢主,八千年王族傳承,穆里尼奧·達茲納克。”
“我乃彌林偉主”
“我乃新吉斯鐵軍團“
介紹過自己之后,五名吉斯英雄異口同聲大喝:“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吉斯人的頭顱永遠高昂,邪惡的魔龍之母永遠也別想征服高鷹身女妖之子!”
“啊呀呀呀”那個胖大“龍之母”瘋子一般搖晃自己的大腦袋,發出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嚎叫。
“氣煞我也!”“她”大叫一聲,便騎龍沖了上去。
接下來便是一場“精彩絕倫”的“五英戰龍母”,雙方“乒乒砰砰”,你來我往,殺得像一群傻筆。
不過舞臺下方的觀眾似乎就喜歡看這種熱鬧場景,紛紛鼓掌大笑起來,還有幾名長袍觀眾一邊大聲叫好,一邊向舞臺拋去幾枚銅子。
“啊呀呀呀”拼斗了數百會合,“龍之母”后退幾步,扭曲著胖臉大叫:“我竟——不敵?!”
“嚯哈,我們乃——“對面五名吉斯戰將靠在一起,擺出個以‘格拉茲旦’為中心的猛將組合造型,拖長聲音一起喊,“——吉斯卡利五鷹上將是也,魔——龍——哪——里——逃!”
“殺殺殺殺”凸完造型,五人又相互穿插著奔向“龍之母”。
‘龍之母’蹬蹬蹬后退,一直退到舞臺邊緣,退無可退時,肥臉猙獰,向下方一招手,“奴隸們,過來!”
九個瘦得皮包骨的奴隸拖著鎖鏈,麻木走上舞臺。
真奴隸,臉上有刺青,一個個得了癆病似的,臉色蠟黃,眼神黯淡無光,步履艱難。
‘龍之母’猛地掀開木頭裙甲。
“哈哈哈”下面觀眾又是一陣哄笑,因為胖子沒穿褲子,兩片大白屁股全漏了出來。
轉過身,眾人又發現他是個太監,便笑得越發歡快。
可接下來恐怖一幕出現了,胖子推倒一名奴隸,飛身而起,用淫猥的姿態,一屁股坐在他腦袋上,高呼:“縛影術之吸魂!”
起身留下一具脖子壓斷的尸體,再次推倒一個奴隸,胖子跳起,飛身坐在他腰腹。
“咔嚓”脊椎斷裂聲清晰可聞,奴隸雙眼暴突,發出滲人哀嚎,很快也死去。
第三個,第四個 胖子光著下半身,用“七種春啼之術”殘忍弄死七個奴隸,然后揮退剩下兩個瑟瑟發抖的奴隸,大笑著對五名吉斯勇士喊道:“汲取七人靈魂,獻祭七大魔神,賜予我七神之力。吉斯人,我要殺光你們女人,強健你們的男人與公豬,把你們的孩子喂龍,啊啊啊,受死吧!”
然后是一場可歌可泣的悲壯戰斗,五名勇士死戰不退,還為了同伴,用自己身體阻擋魔龍之母的利劍。
很快,彌林偉主與鐵軍團統領捂著心口,高喊一聲“正義永不磨滅”,腦袋一歪,倒在地上。
“快走,你們兩個快走!”大賢主穆里尼奧抓住貫穿心口的利劍,流著淚向兩名同伴喊道:“走,你們走,我來拖住這個惡魔。”
格拉茲旦對猖狂大笑的‘龍之母’橫眉怒視:“不,我不走,我要與她拼命!”
“走,快走,保留火種,來日整兵再戰。”
“不,吉斯豪杰千千萬,也不缺我一個,今日,我將戰死于此!”
這一刻,無數先烈的身影與‘格拉茲旦’重合,他偉大的如同圣賢。
“走,快走,白白犧牲太不值得。”
“不,我不走”
“走”
“不“
被捅了心窩子的“大賢主”與視死如歸的‘淵凱戰神’唱起rap,一唱就是七八分鐘。
格拉茲旦慢慢被說服,原本打算魯莽犧牲自己的他,從大賢主那汲取偉大的“吉斯卡利精神與信仰”,漸漸變得成熟而穩重。
眸中激烈的情感,隨著大賢主臨終的教導,一點點埋入心底,成為滋養不屈之魂的養分。
他,升華了。
嗯,情緒漸進,表情和心態變化非常有層次感,丹妮與臺下觀眾一樣,都被感動了。
電影中的經典橋段也被你們用上,我還能說什么呢?
智者亞贊只是配角,沒多少臺詞,很快離場。
在惡龍之母不甘的咆哮聲中,格拉茲緩緩向舞臺退去。
很慢。
舞臺幕布后方的樂師開始演奏憂傷悲涼的音樂。
淵凱戰神抬頭望天,悲壯長嘯:“今日恥,未曾雪,賢主之恨,何時滅。我發誓,待從頭,收拾舊山河,告慰賢主之靈。”
“節目不錯,經常有這種表演嗎?”
演員謝幕的時候,丹妮一邊鼓掌,一邊問象車邊上的人。
一個身穿綠色袍子的姑娘,金發紫眼,漂亮的鵝蛋臉,挽著個大竹籃,里面有帶魚、洋蔥、胡蘿卜和蕪菁。
應該是廣場附近普通人家的自由民。
那姑娘抬頭看了丹妮一眼,說道:“自從淵凱陷落,吉斯人天天在城市各個廣場巡回演出。”
“吉斯人?巡回演出?”
“是呀,吉斯使團來到瓦蘭提斯后,一邊鼓動執政官出兵對付龍之母,一邊安排戲班表演詆毀龍之母的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