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徐徐揭開的真相(4500)

　　可惜好景不長，木曾義仲打仗是一把好手，其他方面不是。

　　在平家敗亡后，他被曾經的盟友兼堂兄的源賴朝以毒計算計，污蔑栽贓他幽禁法皇，使他千夫所指，眾叛親離，最終兵敗宇治川。

　　當時的他命懸一線，要不是愛妾巴御前，他就戰死了。

　　為了救他，巴御前不僅多次沖陣，還不斷消耗自己的生命為傷勢沉重的他續命——巴御前是半人半鬼的混血，這是鬼族血脈為她帶來的異能。

　　只是異能雖強，也不可能無限度地使用。哪怕她是源平合戰中最強的武人之一，與源義經齊名的超絕猛將。

　　結果他木曾義仲從鬼門關回來了，巴御前卻因為生命耗竭走進鬼門關。

　　從那以后，木曾義仲的人生就只剩下兩個字，復仇。

　　為了巴御前，為了死去的忠心耿耿地將士們。

　　為此他苦練武藝，希望達到傳說中的超越武圣的境界以一己之力向滅絕源氏一門。

　　可能是巴御前在換命之后也把那無雙的資質和氣運托付給他，義仲的武道修習勢如破竹，最終真的進入那個傳說中的境界。

　　神功大成的義仲第一時間殺入鐮倉，雖然源賴朝已經因病亡故，但義仲的怒火沒有半點平息，反而越發熾烈，因為無法親手誅滅罪魁禍首。

　　當時鐮倉幕府正值全盛時期，身邊聚攏了大批武家武人，稱得上高手如云，整個鐮倉的防衛力量足有幾千人。

　　可惜，這些人都不是木曾義仲的對手，他已是真正的萬夫莫敵。

　　時任第三代幕府將軍源實朝被他在這光天化日下摘去頭顱，后世記載他被二代幕府將軍源賴家之子源公曉刺殺不過是正史編纂委員會為了隱匿神秘的障眼法。

　　之后，木曾義仲本想一鼓作氣，屠滅源氏，卻在最后關頭為一人所阻，那人便是日本武尊。

　　義仲想過會被人阻止。失敗過一次的他，早就不相信什么天選之子那一套，自己能突破，其他人也有機會。

　　就算現在沒有，過去也肯定有，超越者生命悠長，不可能一個活著的都沒有。

　　但他萬萬沒想到，來阻止他的會是天皇一系的老祖宗，傳說中的倭建命！

　　天皇一系被平家奪走大權，被源氏奪走大權的時候，你在干什么？

　　現在我向天皇一系的敵人復仇，你卻跑出來阻止我？

　　你的大腦還正常嗎？

　　武尊有向他解釋超越者不能過分入世，也說了國家需要穩定，希望他見好就收，源氏男丁被你殺絕已經足夠了，沒必要連外姓（出嫁女兒生的孩子）都一起殺光。

　　可此時，木曾義仲已經被仇恨蒙蔽雙眼，徹底進入偏執的狀態，心中只有敵我親疏之別，武尊堅持的所謂大義根本不值一提，最后更是不顧一切地和武尊動起手來。

　　木曾義仲剛剛超越，境界不夠穩固，而他所走的武道起源就是日本武尊，正是武尊一開了日本武道的超越之路，結果可想而知。

　　武尊連劍都沒拔，沒費多少功夫便將木曾義仲擊敗，木曾義仲無奈，只能退走。

　　其后又多次嘗試，試圖暗中斷絕源氏一門，每次都被武尊化解，義仲從此恨上了武尊以及武尊所代表的一脈。

　　你壞我好事，我就和你作對，你支持的我就反對，只要有一點錯處，我就會揪著不放。

　　即便如此，武尊都沒想過殺掉木曾義仲，最多出傷或者驅逐。因為木曾義仲只盯著源氏和武尊本人，沒想過對普通民眾怎么樣，更沒有勾結外敵或是叛國。

　　近千年時間豎立的金字招牌，關俊彥愿意去相信，哪怕雙方立場不同。

　　關俊彥拱手為禮，以表敬意，心結也點頭表示知道。

　　至于有著禍國殃民之稱的狐貍精嘛，不置可否。

　　武尊也沒逼她表態，這種事說了不算，做出來才算。

　　木曾義仲曾經也是憂國憂民的“旭將軍”，現在呢？

　　“你的規矩以后再說。”東君在主位落座，“先把彼世的事情捋順，彼世的問題牽扯到兩條線，一條是陰陽家東渡，一條是——”

　　“——本國的神話起源。按照時間遠近，由我先說。”武尊接話道。

　　天地始分，諸神降生于高天原。

　　分別是主神天之御中，代表宇宙的根本、支配高天原中心的主宰。

　　其次是高日產巢日神，再次是神產巢日神，代表陰陽兩儀。

　　此三神為造化三神，是隱神——隱身不出的神明。

　　此時大地尚未凝成，只是些漂在水面上的蜉蝣一樣的東西，如水母般漂浮不定。其中有物如春天的葦芽冒出，生命力強，生長迅速，化作宇摩志阿斯訶備比古神和天之常立神。

　　此二神獨自誕生，形態抽象無性別之分，被稱為獨神，同時也是隱神。

　　兩位獨神，加造化三神被后世稱作“別天神”，是為第一世代神明，代表世界本身。

　　別天神后，又相繼產生了七代十二位神，稱之神世七代，其中兩位獨神和五對男女兄妹神祇。

　　別天神代表天，十二位神則是地之代表。（具體名諱冗長且拗口，不一一列明，有興趣的自己查閱，很好找）。

　　此時大地依舊依舊未成形，如油脂漂浮不定。于是眾天神命令伊邪那岐命和伊邪那美命二神去加固國土，并授予他們至高神器“天沼矛”。

　　于是二神降世結合，共同孕育國土和第三世代的神明，二神一共生了三十五位神，生出火神迦具土命的時候，伊邪那美命被燒傷而死，前往死后世界的彼世黃泉國。

　　伊邪那岐命失去了愛妻，悲傷萬分，一路追到黃泉國。

　　伊邪那美命自緊閉的黃泉國大殿的大石門內迎出來，伊邪那岐命對女神說道：“我們共同創造的國土尚未完成，無論如何請隨我回到世上來吧。”

　　女神回答說：“太遺憾了，你怎么不早點來接我呢？我已經吃了黃泉國的飯食，無法返回你所在的世界了。不過，既然你特地來接我，我還是想與黃泉國的眾神商量一下，看能不能隨你回去。但是，在此期間你不許偷看。”

　　說完，伊邪那美命返身回到大殿中去，伊邪那岐命則等候在石門外。

　　許久不見女神出來，伊邪那岐命漸漸焦躁起來，按捺不住，便取下插在左耳鬢的多齒木梳，將它的最粗一齒折斷，點上火制成火把，舉著它悄悄進入大殿。

　　借著火光仔細一看，只見伊邪那美命身上爬滿了蛆，伊邪那岐命見了驚恐萬分，拔腿而逃。

　　原本恩愛的二神就此決裂，伊邪那美命率眾追殺伊邪納岐命，伊邪納岐命經過一番亡命奔逃最終在比良坂用巨石堵住彼世與現世的通道，逃出生天。

　　返回現世后，伊邪納岐命覺得沾染了黃泉國的穢氣，去往河邊清洗。在這個過程中，他丟掉的衣服，洗掉的污垢，甚至洗澡這一行為本身都誕生出神明，一共誕生了二十多位。

　　最后，他上岸掬清水洗左眼，生成了太陽女神，即天照大御神，天照命；洗右眼，生成了月亮神，即月讀命；洗鼻孔，生成了速須佐之男命。

　　洗完澡，伊邪那岐命渾身清爽，加之最后所得的三個孩子最稱心如意，心情非常高興。

　　于是，伊邪那岐命將高天原交給天照，夜晚交給月讀，大海交給須佐之男，一舉奠定三貴子對現世的統治。

　　一番簡單的梳理過后，日本武尊說道：

　　“這是《古事記》記載的本國的神話起源，你們都不陌生，但你們不知道伊邪那美命從來沒有放棄對伊邪納岐命的報復。伊邪納岐命是現世的主宰，所以伊邪那美一直在籌謀入侵現世。只不過伊邪納岐命早有防備，伊邪那美命一直沒能得逞。”

　　在黃泉國，伊邪納岐勢單力孤，打不過伊邪那美，在現世就不一樣了，伊邪納岐是主場作戰。

　　當然，伊邪納岐也不敢去彼世一勞永逸地解決問題，曾經是夫妻兄妹的雙神會一直爭斗下去直到神話的終結。

　　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陰陽家東渡。

　　東君從武尊口中接過話頭：

　　“東渡之戰，我擊敗天照，月神擊敗月讀，我們的首領東皇太一和伊邪納岐一同消失。功過是非自有后人評論，我不多說，但不可否認的是，日本原先的神道秩序因此崩壞，客觀上給了人類崛起的機會，也給了虎視眈眈的伊邪那美機會。”

　　“彼岸黃泉是死者之國。”不止一次進入彼世的麻倉葉王反應最快。

　　“是的，死者的靈魂全都進入了伊邪那美的國度。”東君肯定了這個猜測。

　　“兩個疑問。”關俊彥舉手道，“神明是信仰所化，就我所知，上限并不高，真能做到這種事？”

　　“你進入了一個誤區，你所說的上限是神官修行的上限，不等于神明本身。”武尊糾正道，“你也說了，神明是信仰所化，信仰越多越是強大，日本的人口與信仰…”

　　接下來的話，不需要武尊說了。

　　日本地方不大，人口密度自古以來一直居高不下。

　　關俊彥曾一度以為日本古人為什么矮，因為人太多，地太少，一直營養不良，影響發育。

　　日本又是個全民信仰的國家，伊邪那美這種國土母神，還和死亡關系密切的，收獲的信仰之力可想而知——只要是生命還報有對死亡的畏懼，伊邪那美就能一直攫取信仰。

　　雖然神因為人心而誕生，但誕生之后便是一直存在，神子、神性一直都有傳下，武尊、東君也是借助神明的存在才得以登天。

　　就連東君都說：“東渡之戰神明隕落不代表神明弱小，而神明的權能同樣不等于戰斗力，東皇大人到底用了什么方法讓伊邪納岐完全消失，我至今都沒有想明白。”

　　關俊彥點頭表示接受。

　　他沒有見過真正的神明，夔女倒在黎明之前，大神官和黑巫女也只是代言人，不是神明本身。

　　仔細想想，大秦時期，橫壓一世的陰陽家有正值巔峰的十二金人之一，又有與十二金人同時建造的蜃樓，這樣都打出幾乎同歸的結局，可想而知高天原諸神的實力。

　　當時的東君、月神、星魂乃至陰陽家五部之長都不能以常理對待，很有可能和現在的關俊彥一樣，都是大道完善，可以與超越者正面相持，所欠缺的只是超越的機會或者說氣運。

　　所謂合道，便是掠奪屬于神明的氣運化為己用。

　　所謂氣運，可以是天時地利，也可以是人心，因此國越大越強盛，氣運便越多，國家衰敗了，氣運也會流散，這一點種花家最有體會。

　　至于東皇太一，必然是超越者，而且是等級極高的超越者，不然不可能有那等威望實力以及玄奇手段。

　　“第二個問題。神之權能來自人心，運轉規則應當也是人心所向，既然是這樣，陰陽家各位前輩的靈魂應當是去往陰曹地府，而不是日本的黃泉比良坂。我知道陰陽家的最終目的是篡奪神明之力，并不信仰神明，但沒有信仰，也有認知，怎么都輪不到伊邪那美的國度。”

　　都不知道伊邪那美是誰？怎么選。

　　“這是因為陰陽家的教育理念。”東君解釋道，“我們的目的是簒神，故而陰陽家每一位弟子都要接受否定神明的教育，越是主流的信仰，越會被當做反面教材。”

　　“懂了。”

　　正常的做法是選自己熟悉的，避免風險。

　　陰陽家反其道行之，熟悉的就是最糟的，不如選未知。

　　所以就算陰曹地府派了接引，陰陽家的前輩們也會拒絕，投入異國彼世的懷抱。

　　做到這個份上，堪稱劍走偏鋒至極。

　　“所以陰陽家的前輩們都進入彼世，投入伊邪那美的麾下。”

　　東君搖頭：“是不是投入麾下沒有確定，但一定有人和伊邪那美產生了某種關聯，讓這位彼世神得到了干涉現世的關鍵。”

　　“前往彼世，查明這個關鍵并將其破壞，就是你希望我做到的。”所以才會給我那么多。

　　“是。因為其中變數過多，又擔心說得太清楚容易走漏風聲，本想等到你合道之后再告訴你。”

　　“理解，換成是我也會這么做。”

　　關俊彥心中最后一點芥蒂消失不見。

　　他的心境不是一開始就如此穩固，說得太早，真的有可能飄得找不到北。

　　不驕不躁說得輕巧，普通人中了五百萬，有幾個能忍住不嘚瑟？就算知道財不露白的道理，也很難保持平時的心境。

　　ps：我找到的《古事記》版本居然是魯迅的弟弟周作人的譯本。

　　ps2：伊邪那美的嘔吐物、糞便也分別化為幾位神。伊邪納岐之后把火神砍了，火神的尸體又化作八位神明。伊邪那美追殺伊邪納岐的時候還在生，身體各部分生出八雷神，所以日本的腦回路自古以來就很清奇，當然還是比不過印度。

　　ps3：伊邪那美追殺伊邪納岐那段也比較有趣，牽扯到筍、野葡萄、桃子的特性，也因此誕生桃木辟邪的傳說。

　　ps4：神話的本質還是古人對世界的認知，所以世界各地的神話傳說有很多共通的地方，比如都有英雄搏殺怪物，其實就象征著人類開拓自然，擴張領地。很多時候，神話也會相互影響，這一點《弒神者e》里寫得很詳細，羅翠蓮就是里面的角色，很值得一看，動畫做的不算特別好，但賣肉很有一手，也值得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