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江,他壞了規矩!”
天帝指著站在嫦娥身邊的后羿,聲音極沉,如天壓下,如天質問。
一頭灰發浮動,骨架極大的巫族帝尊沉聲道:“那是兒子先燒死了我兒!”
“那是晚輩之間的事,若是兒子殺死我兒,我帝俊絕不會走這一遭,但巫族的十三祖巫射殺我兒,卻是壞了規矩!”
帝江握了握咫尺杖,眼睛微紅道:“那就戰!”
殺子之仇不共戴天,他不惜一戰。
天帝冷笑:“戰?我天庭會怕?但今日之事,必須給我一個交待。”
“交待?要何交待?”
“以血償血,以命償命!”天帝聲音冷酷,如數九寒冬。
帝尊咧嘴,一嘴白森森牙齒,“做夢!”
天帝也笑了,不過笑得比哭還難看,他狠厲道:“那我就殺光巫族所有大巫,們以大欺小殺我帝俊的兒子,我就讓巫族十二個祖巫誰都沒兒子!”
帝江淺瞳收縮,上前一步,厲喝道:“敢!”
天帝天顏扭曲,輕笑,“看我敢不敢,不僅我會出手,東皇會出手,我天庭的大能都會出手,還有孩子的母親,我妻羲和,她是絕不會放過殺子仇人的,帝江,是們先壞了規矩,是們先開的頭,帝江,做好迎接本帝報復的準備了嗎?祖巫殿那十位,們做好喪子之痛的準備了嗎?一個后羿,還是十個大巫?們選!”
天帝的聲音如同魔咒。
帝江與后羿的臉都變了。
若帝俊不惜一切代價報復,后羿或許沒事,但大巫一定會死,就看死幾個。
帝俊現在就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兒子死了,那大家就一起死兒子。
他兒子幾乎死絕,那他也要十二祖巫兒子死絕。
他沒兒子,誰也別想有兒子。
規矩存在自有其道理。
是約束,是平衡。
本來,誰都不殺誰兒子。
現在誰都能殺誰的兒子。
規矩壞了。
是后羿壞了規矩嗎?
是,也不是。
后羿出手,是帝江的意思,也是祖巫殿十二祖巫的共同意思。
后羿是為了自己嗎?
不是。
與私,他為兄弟報仇,與公,他拯救族人無數,小巫、地巫、天巫。
再往大里說是天意,是地意,是眾生之意,他是大功德之人。
但,那又如何?
他壞了規矩。
天庭殺的大功德之人少嗎?
還真不少。
扶桑木不是還立在湯谷嗎?
黃巾力士背著奄奄一息的小九回來了。
看到石磯,小九哇的一聲就哭了。
石磯身子一顫,她回頭。
嘴唇顫抖,聲音顫抖,“小九!”
聲出人已到了力士身邊。
帝九哭的傷心極了,哭聲不大,卻盡是悲傷,絕望,無助。
石磯輕撫著帝九,默默的輕撫著,她什么都沒問,也沒必要問,扶桑木的十個枝丫毀了九個,回來了一個,就這一個命硬的。
石磯輕輕撫慰著他,讓力士將他慢慢放下,他身上有箭,金色的血液一直在流,石磯仔細檢查傷口,測算箭位,入體幾許,除了后羿,沒人比她更熟悉羿箭。
她一手按住傷口,一手握住箭身,在帝九毫無防備之下,一瞬拔出了箭矢。
帝九慘叫一聲,幾乎疼得昏厥過去。
“沒事了,沒事了!”石磯輕輕拍著小金烏。
少了蘊含巫力的羿箭,帝九傷口快速愈合起來。
緩過氣的帝九想起一個個慘死的哥哥又哭了,“姑姑,大哥死了,嗚嗚......二哥也死了......三哥......四哥......哥哥們,都死了......嗚嗚嗚......”
帝九拿出了一個被攥出汗的玉牌,石磯神念掃過,微微舒了一口氣,還好,圣人這次還算靠譜。
石磯問:“小十呢?”
帝九一愣,“哭不出來了。”
他......他把小十丟了。
帝九抬頭,太陽還在天上。
帝九急忙抓石磯,“姑姑,快救小十,小十還在天上。”
石磯回頭看了一下第十個完好無損的枝丫,道:“小十不會有事。”不僅不會有事,還有后福。
氣運已經在凝聚了。
十個太陽,隕落了八個,但十個金烏的太陽星氣運轉移到了一個金烏身上,小 九還活著,但他不再是小太陽神,不再受太陽星庇護,不再享有太陽星氣運,如這扶桑木,十個枝丫,只剩下了一個,那是小十的。
這里再沒有了小九的位子,如他八個兄長一樣,從他們用扶桑木替死的那一瞬,無論生死,他們都死了。
小九懵懵懂懂并不清楚,但石磯這個經常跟氣運打交道又習得望氣之術的天地大能又豈會看不清氣運流向。
偷天換日之術,也是偷生之術啊。
“小九!”
帝九抬頭。
石磯敲了玉牌八下,道:“他們都在里面,不要說出來,不要告訴任何人。”
帝九黯然的眼睛暴明,他情不自禁的伸出爪子輕輕碰觸玉牌,小心翼翼,已是淚流滿面。
“聽姑姑說,將玉牌吞進肚子里,不要對任何人說,等時機到了,姑姑再想辦法。”石磯在心里又加上了一句,若姑姑那時還在,定要為們謀個神位。
帝九重重點頭,想都不想就把玉牌吞進了肚子里,他摸著自己肚子,滿足極了,哥哥都在,都在小九肚子里,誰也傷不到他們了。
“小九,姑姑要走了。”
帝九一驚。
石磯摸著帝九的頭道:“父皇母后很快就會來接了,記得回天庭去看十二月,她很想們的。”
帝九點了點頭,眼里盡是不舍。
石磯又道:“若在天庭不開心,就來骷髏山找姑姑。”
帝九這才笑了。
石磯走了,帝九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谷口,湯谷已經不限制他了,但他一點都不想出去,如果可以,他希望他們永遠都沒出去過,和哥哥小十姑姑一輩子呆在湯谷。
天帝的要求,帝尊不可能答應,十三祖巫,那是巫族的命。
但帝尊也不會一口回絕,那會激怒天帝。
政治是門藝術。
僵持在所難免。
后羿想站出去,嫦娥卻拉住了他。
天帝不悅道:“月神,過界了。”
嫦娥淡淡的看了天帝一眼,沒有說話。
金烏化形,從太陽中走出了一個稚嫩少年,少年一身十日金袍,華貴之極。
他喊了一聲:“父皇,叔叔。”就下界去了,少年看著大哥尸體,熱淚滾滾,他抱起大哥尸體又去尋二哥,一具一具,少年一連收了八具尸體,他遇到了石針,少年哇的一聲嚎啕大哭起來。
太陽落淚,天地同悲。
少年對天地,對眾生,對父親,對叔叔,都有怨恨,兄長一個一個在他眼前隕落的絕望悲痛令他一日長大。
天帝苦澀,東皇苦笑。
在少年化形的一刻,玄黃凝結,天降功德,無量玄黃功德落在后羿頭上。
天道用功德畫上了一個句號。
天帝冷冷看了后羿一眼,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