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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四章 上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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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浩浩蕩蕩的隊伍行走在蜿蜒土路上,東瀛的道路現今基本沒有中原官道那種寬闊大路,行軍也就極不方便,很多道路,甚至只能并行兩列士卒。

  這里是近江地,還有八十里便到了京都,是以,道路稍好,能行牛車。

  前方,有一個市鎮。

  其實就是后世近江八幡城的位置所在,乃是小野好古募兵之地,小野好古曾經在此募兵數個月,由此,帶來了一片商機,是以,雖然小野軍早已經消失不見,這處市鎮人家卻大多數并沒有遷走,是以,形成了京都東部近幾的第一大市鎮。

  深田殿很快傳令,今日在此歇腳。

  再有兩日,應該便到京都了。

  士卒們,大多有些興奮。

  護送殿夫人、齊國上使的是五百飛隼團,其余五百飛隼雇傭兵,則在副團長王龍河統領下,留在尾張駐守,同時幫助深田殿,訓練新軍。

  飛隼團因為屬于東海百行的商業武裝,是以不能用中原官制。

  和東海百行的海外武裝赤背軍一般,編制為,團、連、排,團為千人規模,連為百人規模,排為十人規模,各級簡直軍頭,成為“長”。

  偶爾有幾個團護衛的龐大船隊,總領幾個赤背團的首領,便稱為團總長。

  不過和官場上一般,現今赤背團的一團之長,也通常被尊稱為“團總”。

  陸寧就是如此了,身為飛隼團的團長,也被部下尊稱為“團總”。

  這些東瀛武士,最先學習的,便是禮貌上的稱謂。

  初始聽到這個稱呼,陸寧心里不免有些別扭,但習慣了,也就沒什么了。

  而眼看前面就是近海八幡,飛隼武士們都露出興奮之色,他們畢竟是東瀛本地人,能有機會進入京都,這個以前夢想中都難以接觸到的皇城,傳說中天堂一樣繁華的城市,自然心中激動。

  這近海八幡町,本來已經漸有蕭條之意,畢竟現今日本國,人員流動極為罕見,比之大齊前的中原都遠遠不如,更莫說商貿極為發達的大齊了。

  突然來了數百號人涌進市鎮,雖然,大多數都是武士打扮,但八幡町的居民還是很興奮,一些商販更擺攤出來招攬生意。

  飛隼團武士住進了小野好古曾經搭建的軍營,雖然木柵之類都被居民拆的差不多了,草棚更零零落落,但稍微修繕,還能勉強過夜。

  畢竟已經是暖春二月,風都暖洋洋的令人生出倦意。

  陸寧一行,則在淡海湖畔一個剛剛落成的莊園歇腳。

  莊園是近江守藤原慶長巨資修筑,但小野好古戰敗的消息傳來后,他立時逃回了京都,不過莊園自然還留了仆人看守,仆人卻不敢跑,拆軍營的八幡眾,也不敢來騷擾這莊園。

  不管怎么說,公卿尊卑觀念,在東瀛還根深蒂固。

  淡海后世稱琵琶湖,是日本第一大內湖,如果不是要繞湖而行,從這里到京都,也不過四五十里路程了。

  實則從清洲城到此處,如果不是要繞過山峰原始森林等等,也沒有多遠,而繞行之下,大概行了有一百五六十里路程。

  陸寧也不由感慨,如果用中原標準,實則尾張國清洲城到京都,才多遠距離?清洲城,應該便如大名府一般,算是京幾道,是京都的第一道防線才是。而且從汴京到大名府,還三百多里將近四百里路程呢,自己卻本來覺得,兩座城緊挨著一般。

  而來到這東瀛地,一百多里,卻覺得路程很遙遠了。

  也確實,東瀛只是狹長,實際面積,現今去了出羽、陸奧、北海道,卻不如中原一個“道”的面積大了。

  長時間在這里生活,怕自己的眼界也會越來越小。

  感慨著,倒是不久,便覺得此間貴族修得莊園很是不錯,雅致幽靜,很合自己的胃口。

  住在莊園的一行人,是深田恭子和幾名侍女,齊國上使一行十余人,其中包括真冬姬,她被轉授京都上使院副使。

  此外,便是陸寧和輯子、資子了。

  將這兩個小豆芽菜送回京都,陸寧覺得,自己也算完成了使命。

  石見國一事,已經有東海百行在行事,倒是不用自己太操心。

  只是圈定石見銀山的話,還是要自己去走一遭。

  本來想用真冬姬名義,后來琢磨,還是直接用齊人身份買下那塊地,以后所謂的法理才充足,用法理壓人,漸漸成了大齊在海外的行事準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則是殺手锏,輕易不能使用,而且怎么都覺得,這最高準則,有點帝國的意思。

  外間天色漸晚,夕陽彩霞滿天,映照在淡海碧湖之上,景色甚美。

  晝御座室,陸寧翻看手里的竹簽,是京都的公卿群像,主要的十幾名公卿,有他們栩栩如生的影像,又有小字標準他們名字,性格,經歷,以及復雜的宗族和人事關系。

  輯子和資子兩個小丫頭也在室中,令陸寧有些奇怪的是,今日兩個小丫頭沒有進行常規的貴族的一天,比如看書,研究服飾,甚至欣賞外間風景都能看上半天這種。

  她倆湊在一起耳語,蛐蛐咕咕的不知道在說什么,偶爾還偷笑。

  時間長了,跟在陸寧身邊也有大半年七八個月了,兩人的膽子也漸漸大了,變得開朗起來。

  說起來,兩個穿黑色和服露出雪白小腳丫粉雕玉琢的秀美小丫頭,湊在一起說悄悄話,不時摟抱在一起貼著耳朵說著什么,發出特別童稚悅耳的歡笑,實在是能令人的心情也歡暢起來。

  陸寧一時好奇,便凝神偷聽,沒幾句,便無奈的搖頭。

  兩個小丫頭,正說自己的好話呢,說自己雖然長的樣子嚇人,但特別溫柔。

  當然,溫柔這個詞或許不太貼切,她們東瀛語的意思,便是自己特別溫暖又有風度之類的大概意思。

  陸寧便又看起竹簽,畢竟偷聽別人贊美自己,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只是,兩個小丫頭說著說著,神情又都有些低落的樣子。

  “你們有事情要對我說吧?”陸寧放下手中竹簽,今天兩個小丫頭,有點反常。

  說起來,現今東瀛女子落發為尼,很多就是剪短頭發,但兩個小丫頭應該是當時怕被賊兵覬覦,又表虔誠,是以剃了光頭,便是到現在,也留著光頭,在清洲城時,頭發長了,便去當地庵院去發,現今民間想剃光頭幾乎不可能,沒有工具,只能去寺廟庵院請真正的和尚尼姑給落發。

  不過,臉蛋生得特別俊美的話,光頭還真是別有一番脫俗的可愛,兩個小丫頭就是如此。

  兩個小丫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你偷偷拽我衣角,我偷偷輕輕推你,顯然,都是讓對方說,自己不敢說。

  陸寧無奈,說道:“是擔心見到親人后,被親人輕視嗎?我可以幫你們作證,你們都冰清玉潔。”

  兩個小丫頭,有些茫然,又都用力搖頭。

  顯然,她們畢竟還小,雖然知道被賊兵抓到會遇到很可怕的事情,但實際上,到底會發生什么事她們可能并不懂,只是聽仆從的建議落發,后來又覺得落發果然能保護自己,便就此一直剃光頭發。

  她倆莫說和后世比,比之現今一般人家女孩兒都截然不同,一直受的教育,便是教出了兩張白紙,兩朵白蓮花。

  其實中原便是到了近代,有些家庭,也要女兒快出嫁前,才會進行婚前教育,免得姑娘嫁人當晚根本不懂什么。

  和后世孩童期便接觸到的各種知識,完全不能同日而語。

  輯子和資子,就更是如此了。

  畢竟她們便是和父母,基本上也形同陌路,從小教育她們的宮廷師傅,就更是循規蹈矩,便是臟話都不敢傳入兩位內親王耳中,更莫說什么風月之事了。

  陸寧見她倆神態,不由揉揉鼻子,顯然她倆根本不懂自己在說什么,什么還要證明她們冰清玉潔之類。

  “班大人,我和資子,都不想再去做齋院。”說話的是輯子,比之資子,生日大了幾個月,顯然最終還是她這個姐姐鼓起了勇氣,但說話時,她小臉漲紅,更不敢看陸寧,甚至,要落淚的樣子,自是覺得她的真實想法褻瀆神靈,實在太罪孽深重,面前的班大人,怕是要訓斥自己。

  陸寧一怔,隨之啞然失笑,原來如此,說起來也是,她們以前從來沒什么選擇,既不會覺得做齋院不好,又不會覺得做齋院好,只是從小接受的教育,令她們會平靜的完成自己一生的使命,做齋院侍奉神靈,年老后出家青燈古佛,走完自己的一生。

  但被齊人俘獲又落到自己手里后,自己也不理會她們,想來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體驗自由自在的感覺,更沒有宮廷老師每天在耳邊喋喋不休的教育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要再令她們回宮廷,甚至又被送去神宮做那孤零零的齋官,每日祭祀可怕的神像,她倆現在想想,都覺得那種日子實在難熬吧。

  而不愿意再去做齋官這種話,竟然敢和自己說出口,一來是距離京都越來越近,兩個小丫頭焦急無策,知道再不說就晚了;二來,多少還是和自己,有了那么點親近之心。

  畢竟兩個小丫頭都知道,現在吃自己的喝自己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也都是自己給她倆的。

  陸寧隨之一笑,“不做齋官就不做齋官唄,雖然為了顯示善意,我國上使要將兩位內親王送還,但我和你們兩個小豆芽菜相識一場,也因為我,令你們兩個覺得做齋官是很殘酷的一種生活方式,我當然會幫你們,不然,我可是害了你倆。”

  輯子和資子雖然聽不太明白陸寧的話,但大概意思自然懂,班大人已經答應,想辦法令父皇不送她們去做齋官。

  她們雖然以前接受的教育,父皇是全天下最有權勢之人,但現今卻也漸漸明白,好像,這個世界和以前她們認識的并不一樣,這位班大人,可能就有辦法令父皇改變主意。

  兩個小丫頭對望一眼,眼中都是喜色,若不是多年來的貴族教育,怕此時要歡呼出聲了。

  深田恭子進入陸寧格柵房時,輯子和資子兩個小丫頭,更殷勤的幫陸寧泡茶,兩個小丫頭現今也喜歡研究香茗的一百零八種煮法,可能今世的東瀛茶道,她倆要成為鼻祖了。

  深田恭子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更不知道什么意味的笑意,“班大人,本來我還跟你說過,你身邊小廝不太得力,想幫你選一個,現在看,卻是不必了。”

  陸寧并不言語,自顧研究面前竹簽。

  深田恭子又道:“外面,有甲賀眾來投靠我,你來一起見見?”

  陸寧微微詫異,立時來了興趣。

  甲賀眾,戰國時代,是日本兩大忍者集團之一,當然,甲賀忍,也是由武者,慢慢走向了刺探情報、暗殺等路線。

  現今來說,甲賀的武者和其他地方應該沒太大不同,最多就是喜歡裝神弄鬼的地方可能多一些。

  不過,其投機的本事倒是和后人一般無異,后人緊抱織田信長和豐臣秀吉的大腿,得到了迅速擴張,而今日之甲賀武者,卻是消息靈通,知道了深田恭子要上洛,也肯定打聽明白了深田恭子大體上得到的強有力支持,包括齊人對她的支持,這才派出使者,來早早等候在這里了。

  此地距離甲賀武者的老巢甲賀郡,大概有六十多里。

  其實現今,便隱隱可以看出,甲賀武者們,對搜集情報的偏愛了。

  “好,一起去!”陸寧起身。

  京都,其實陸寧見到是有些失望的,因為大半個城郭是近乎荒蕪的狀態,也就是曾經被定名為“長安”的街區,到處野草叢生,房屋也都是茅草屋。

  當然,洛陽街區是真的繁華,宛如中原的大城市,從來到東瀛,這種店鋪行人熙熙攘攘的情形,就很難見到了。

  畢竟,幾乎就是集東瀛所有財富,都匯聚在此間流通,各種稀奇古怪的奢侈品,只要公卿們喜歡,在京都就能見到。

  而脫胎于中原,但已經隱隱形成自己風格的日本建筑,也令京都有著別樣的異國情調。

  現今農歷二月,正是櫻花即將吐蕊之時,權貴莊園里的櫻花樹,實在美極。

  而上使館,原本是一位權大納言的府邸,附近又恰好有空地,便提供給了齊人做上使院。

  上使館一事,看起來自然和陸寧沒什么關系。

  京都上使院宣撫使陶邑軒,去年的新科進士,不過已經四十多歲,老成持重,但明顯屬于征東圈子外的人,莫說陸寧的身份,便是陸班頭在東瀛,跌宕起伏的故事他也一概不知,他知道的,對陸寧的認識,還沒深田恭子多。

  陶邑軒只知道,他的任務是議定上使館在此地的齊人糾紛及罪行的裁決權、上使館內土地歸屬大齊等等,這些上使院最基本的準則。

  當然,還有駐扎衛兵的權利,代表陸總院見他的楊業督帥說起,希望能將衛兵人數,盡量提高,多多益善,而底線,也該有一都之數,也就是百名衛兵。

  同時,作為大齊扶持的東瀛兩個地方派系之一的尾張派,關中管領深田殿,他也有義務,為其爭取更大的權利。

  他也得到吩咐,深田殿處,有兩位曾經被大齊俘虜的內親王,也就是日本公主,此事也需和深田殿合議,妥切處理。

  同時,陶邑軒還知道,在京都內,還有一位早潛伏下來的密使,手持陸總院的玉牒信物,密使對京都的情勢更清楚,若遇到疑難,這位密使應該會出現,和他共議難決之事。

  而東瀛人最關心的,當然不是陶邑軒要談的這些,而是大齊對關東地的真實態度,以及對天皇皇室、對東瀛本土等等,真正的態度。

  這些,陸寧都放心的交給了陶邑軒及他隨行的幕僚,非必要,自己也不會參與其中,畢竟,在東瀛第一個上使院,江戶上使院的樣板在那里,如果以后還事無巨細,什么都要自己親自出馬,培養這些大齊使節們何用?

  陸寧則領飛隼團,和深田恭子一起住進了清水寺。

  這是一座兩百多年前興建的古剎,占地寬廣,山頭就占了數個,小湖圈了兩個,有足夠的地方,供自己等居住。

  說起來,容真大和尚便出身與此,在這寺中輩分也很高,和現今主持容行法師是師兄弟。

  和飛隼武士們住在被稱為清水舍禪院的,還有甲賀眾幾十人,為首的甲賀武士甲賀小太郎,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頭,但表現出來的潛水屏氣等絕技令陸寧都大感興趣。

  甲賀小太郎也是甲賀眾現今的族長,不但全族歸附,且主動請求隨深田殿一起上京,說起自己帶來的族人都不是族中的等閑之輩,各有各的絕活,說不定便能派上用場。

  也確實,這些人,不但精通殺人之道,用后世的標準,還大多不是雜技演員就是魔術演員,深田恭子看得大喜,就都帶了來。

  陸寧也暗暗納罕,心說如此的話,是不是忍者眾們,要提前登上歷史舞臺?

  至少,甲賀小太郎帶來的這些人,也算忍者的雛形和先驅了。

  當然,也就日本這等國土狹窄,縣令之間征伐就是大戰的地域,忍者才有發揮空間,甚至幾十名忍者潛伏在叢林中,可以擊潰一支軍隊,若是在中原,哪里有他們的存在價值,鐵蹄錚錚,槍林刀海,箭雨石流,一切小打小鬧的戰術上的陰謀詭計,都會被碾壓。

  深田恭子和她的侍女,還有陸寧、輯子、資子,住進了“竹十三屋”,這里本來就是清水寺專門為公卿權貴們準備的來寺廟時清修養生之所,環境極為清幽寧靜。

  深田恭子覲見天皇,陸寧自然沒有資格隨行,也樂得清凈,在寺中轉悠了一日。

  前世,雖然也來過此間,但和今日所見完全,此寺曾經損毀,后世的,是以德川幕府重建后的寺廟為基礎,歷代修繕擴建而來。

  顯然,自己更喜歡現今的建筑風格,正寺恢宏大氣,各種禪院又極為清幽,在真正盛唐佛寺建筑風格影響下,又發展為東瀛特有風格的建筑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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