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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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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人海里,肉山似的身軀,咚咚咚猛地就向陸寧沖過去,大地仿佛都在震顫,他動作卻不慢,兩條巨臂一伸就到了陸寧眼前,毛茸茸巨手一邊一個捏在陸寧肩頭,眼看就要左右一分,將陸寧撕小雞仔一樣撕開。

  聶氏和趙氏都驚呼轉頭不忍再看。

  默罕默德也嚇得下意識一閉眼。

  然后“嘭”一聲,大地猛地一顫,令營帳內人都有些趔趄。

  一個男子聲音笑道:“耶律海通,你輸了!”

  默罕默德睜眼,這才看到,那巨人蠻子摔在陸寧腳前,哼哼唧唧,好似一時不得起身。

  聶氏趙氏睜眼看到,也都驚訝的張大了櫻桃小嘴。

  耶律海通也是怔住,那謁者打量著陸寧,目光閃爍,不知道在想什么。

  野人海里摔得頭暈腦脹,好一會兒才漸漸恢復意識,仰頭看著陸寧,他有些懵圈。

  陸寧低頭看向他,伸出一根小手指,笑道:“你可服了?”

  野人海里才漸漸省起,好似自己抓著這南人肩膀時,被他用小手指在腋下捅了下,立時自己就全身酸麻,接著,就被他抓手腕狠狠一甩,摔翻在地。

  這南人,怎么會有如此神力?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南人中的天帝兒子轉世?小時候聽奶奶唱歌謠,對南人都是崇慕無比,南人雖然有時候很羸弱,但每隔幾百年,就會有真正的天子轉世,帶領南人中興,所以,南人一直才是真正的天地間的主宰,一直占據著最富饒最繁華的地域。

  野人海里突然掙扎起身,卻是把默罕默德嚇了一跳。

  卻不想,他猛地跪在陸寧面前,親吻陸寧靴面,嘴里嘰里咕嚕的,卻是說,他不愿意做那奇形怪狀的胡人奴隸,只愿意做您的奴仆,從今天此,侍奉您。

  默罕默德苦笑,心說你想當我的奴仆,我也不敢要啊,我不怕你哪天鬧情緒,用小指頭捅死我嗎?

  聶氏和趙氏,也已經略懂契丹語,聽野人海里的話兩人面面相覷,又都有些期待的看向耶律海通,但隨之都心里一沉。

  耶律海通怒目看著野人海里,嘴里罵著他什么,野人海里仰頭,辯解,自是說你已經輸給了南人,我從此不再是你之奴,我野人部雖然被你們耶律部征服,但我是野人的子孫,如果不遵守承諾,會被山神詛咒,我野人部從此,便再也沒有山獸可以狩獵。

  耶律海通氣得臉都綠了,也懶得再跟這一根筋的蠻子多說,看向默罕默德,說:“你輸了!我們契丹人角牴之術,不許抓手腕!”都懶得多想借口。

  不過看著陸寧,他眼中有驚疑之色,對身旁衛兵,使了個眼色。

  聽耶律海通言語,陸寧笑笑:“這可就是耍賴了,不過,我最不怕的就是賴子,總之,今天先收貨再說!”手里,多了個鐵笛,猛地吹響。

  接著,他帳篷里走了一圈,幾名衛兵和耶律海通都是悶哼栽倒。

  那謁者在陸寧吹笛時,突然跪倒喊道:“齊王殿下,老奴想南歸,老奴想南歸啊!”

  陸寧此刻自也來不及考慮他到底是什么人,便沒擊昏他,隨之身形一閃,便沖出帳篷,外面,已經喊殺聲四起。

  野人海里愣了下,忙追出去,卻不想,他出了帳篷,便見這新主人,已經遠遠的到了那馬匹欄圈前,真不知道,他速度怎么會如此之快,而那些手持槍矛的契丹士兵,在他游走中,紛紛慘叫倒地。

  帳篷里默罕默德匆匆領著那謁者和聶氏趙氏走出來的時候,卻見一隊隊鐵甲具身的弓兵刀兵,已經到了馬匹欄圈前,正威逼馬倌們,驅趕馬匹出來。

  默罕默德心里苦笑,看來,這又是主人所想的最好結果了,用充分的借口白白拿走這些馬匹,船上本來就有空位,征用的三十多艘巨舟,有二十多艘本就是空艙而來,這幾日停泊后,也早偷偷將壓艙石扔入了海中,隨時可以裝貨。

  從此處到登州不用一日,馬兒們便是暫時擠一擠也沒有關系。

  也是契丹人根本不太懂貨物價值,才沒有警覺,若不然,三十多艘滿載香料、絲綢、茶葉的巨舟,哪里才會僅僅七八萬貫貨物?這一點,主人也早想到了。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對那謁者和聶氏趙氏道:“我們快些上船,免得成了殿下的累贅。”

  謁者卻不似聶氏趙氏那樣驚慌,更在旁勸慰,“兩位娘娘,莫驚慌,跟著這位胡人大爺上船就是!”

  他是晉宮極有權勢的謁者,識得聶氏趙氏,在上京遼宮,對這兩位晉妃也頗多照顧,只是在遼宮中,他自不能再如過去一般稱呼兩位晉妃的尊位,又不能直接稱呼娘子,那太過無禮,所以,創造了“娘娘”這個詞表示尊敬之意。

  聶氏和趙氏,有這謁者在旁勸慰,倒是鎮定了一些,便匆匆跟著默罕默德向巨舟方向走。

  等上了船,謁者和聶氏趙氏,都松了口氣,這才敢回頭向東市方向看。

  卻見,一隊隊馬匹正被驅趕而來,登上泊口的巨舟,只是泊口處,只能同時停泊兩艘船,是以,一些馬匹,要在灘涂上等待,不過這些馬匹都訓練的極好,都是被閹割后的戰馬,又有馬倌們呼喝,所以,倒沒四散奔逃。

  在這巨舟船頭,看向東市方向,人已經隱隱成了小黑點。

  “原來,真的是齊王殿下,老奴在遼宮,早已聞名。”謁者苦笑。

  默罕默德也好奇起來,現今也有了功夫,問道:“老先生,你是什么人?叫什么?為什么知道我家主人名號?”

  謁者嘆口氣,“老奴高孟才,本是晉宮宦官,無奈被掠去北國,僥幸被遣派侍奉當初的述律王子,也就是現今的遼主,這才沒被殺掉。老奴身在北,但一直心向南朝,后和周人有過接觸,老奴答應為周人做細作之事,通報些訊息,但前幾日,老奴收到來自周境的最后一個密丸,說是周國已經三分,里面提到了齊王殿下,對齊王殿下多有描述,當時老奴還以為只是誆言,但見到殿下,卻是福至心靈,突然就知道了,殿下定然就是殿下!”說著,苦笑不已。

  聶氏和趙氏,在旁聽著,并不插言,但也漸漸聽明白,原來,那俊美少年郎不是這胡人的奴仆,而是胡人的主人,而且那俊美少年郎,更是中原的齊王,三分周國的其中一家國主。

  遠方突然隱隱喊殺聲大作,眾人忙看去,都是臉色一變。

  卻見北方,好似有許多密密麻麻黑點正向東市方向而來,顯然,是鎮東關的守軍殺出來了。

  謁者失聲道:“齊王殿下怎么還不回來,能帶走多少馬匹,帶走多少就是?”

  默罕默德苦笑:“我家主人作派你哪里知道?他老人家,是肯定要這兩千駿馬,一個不少的帶走的。”

  謁者瞠目結舌,看著那馬匹被驅趕上船的速度,而且,裝滿船后,還要換船停靠過來,只怕,沒一兩個時辰,根本就不行。

  聶氏和趙氏也是臉色大變,心里都一個念頭,自己所在的巨舟,什么時候揚帆駛離這兇險之地?但終究不敢問。

  謁者則一直看著東市方向,漸漸的,奇道:“好似,契丹人停下了。”

  看不清楚那面情形,但見東市外黃土地上的密密麻麻黑點,就好像,被劃了一條線,密密麻麻黑點涌過來,到了那條線之前,便再不能前進一步。

  默罕默德看著也松了口氣,更苦笑道:“哪里是契丹人停下了?主人帶著弓手和刀兵設伏,看來,暫時阻住了契丹人。”

  一匹匹駿馬,有條不紊的登船,看得聶氏和趙氏都急得握拳,恨不得,兩人能有力氣,去推那些馬匹。

  “契丹人,一直不得前進?!”謁者驚訝的問,齊王殿下武勇無雙是肯定的,但這是戰陣,個人武力再強,還能阻擋上千遼兵?在鎮東關,可是有兩千遼軍鎮守。

  “殿下曾經單槍匹馬,攻破一城,雖然我沒有親眼目睹,但聽士卒們講起,應該是真的!”默罕默德苦笑,現在,倒真相信這個傳說了,至于原來主人阿拉丁說的,殿下曾經一個人殺了上百名周兵,和一人落一城的恐怖傳說比,又不算什么了,甚至舊主阿拉丁說的,自己原本也以為有夸張之處呢。

  “這,密丸中倒沒提…”老謁者瞠目結舌。

  遠方,喊殺聲又隱隱變得更響,想來若是距離近,殺聲定然驚天動地,耳朵都能震聾。

  “這,好生奇怪…”老謁者喃喃的,那遠方密密麻麻黑點好似在往后退,黃土地上留下了一些黑點,是尸體么?

  默罕默德也有些無語,能猜到,主人又起了蠻勁,怕是領重步親衛們沖入了遼軍軍陣,而被占據有利地形的本部殿前弓手營一直壓制下,那些遼兵想來都有些浮躁,被主人突然領著刀兵沖擊,一時竟然被擊潰。

  遙遠的北方,好似有號角響,顯然是鎮東關遼軍終于反應過來,已經傾巢出動。

  默罕默德、老謁者、聶氏趙氏的心,又都懸了起來。

  然而,遼兵那密密麻麻的黑點,雖然又漸漸密集了許多,卻始終不能越雷池一步,被阻擋在了東市之外,那一帶,黃土地狹長,土丘連綿,誰先占據那些土丘,都是易守難攻,遼軍建鎮東關之時,自不會想到,有朝一日這里會成為戰場,畢竟不管何處水兵意圖從這里登岸攻襲遼境,遼軍自有鎮東關天險作為屏障。

  外來之敵,該當是攻打鎮東關才是。

  灘涂上戰馬,在一點點減少,謁者盯著遠方戰場處,看著那代表遼軍的密密麻麻黑點,就好像愣被仙人畫了條不可逾越之長線,那些契丹人,就真的不能越雷池一步,而且,黑點漸漸變得稀疏,顯然被殺傷減員不少。

  謁者眼中的驚訝漸漸變成了苦笑,喃喃道:“好一個齊王,好一個齊王啊!”

  便是聶氏和趙氏,看著遠方戰況,眼睛也都漸漸發亮,自從晉都被攻破,皇妃變成了亡國奴,所有被掠去的宮人,誰不是畏契丹人如虎?只覺得契丹人雖然野蠻,但卻是那么強大,驕兵悍將,天下無敵,根本是不可戰勝的存在。

  可今日,中原士卒,區區一二百數,卻將整個關隘的遼軍打得如篩子一般,原本匯聚成螞蟻陣張牙舞爪,現今,陣型越來越稀疏,好似,已經失去了信心,已經漸漸沒有集結沖擊的氣勢,倒好似,巴不得土丘上埋伏之南軍,盡快退走。

  這一幕,便是聶氏和趙氏兩個女子,心中也不免升起難以言喻的一種情緒。

  仿佛,眼前又出現了那白袍金冠的少年郎!

  身后,是他那悍不畏死的英勇部曲。

  沖天的殺氣,貫入云霄!

  旌旗所指,契丹群狼,盡皆退讓,畏他部眾如獅虎。

  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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