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修考究的飯店里。
一張小圓桌旁坐著組合有點奇怪的三個人。
打扮斯文的年輕男人。
妝容精致成熟看起來起碼有二十七八的女人。
面帶微笑的清秀少年。
“啊,這?!”
王洪海不大的眼睛費力的睜成最大,臉上布滿疑惑。
“方同學,不用這么客氣,叫我王哥就行,我也就是癡長你幾歲。”
方年抓了下頭發,臉上帶著赧然改了稱呼:“不好意思,王哥。”
他剛才純粹是看戲,禿嚕快了。
不小心想起了‘老王’,憋不回去后迅速改口喊叔。
“沒關系沒關系。”
王洪海連忙飛快的擺手。
“秋,關師妹…”
話還沒說完,關秋荷飛快的遞了菜單:“王師兄,先點菜吧。”
不只是方年看得明白。
關秋荷也看得明白,甚至一開始就猜到了這場景,所以才會特地去化妝。
好幾次王洪海想說點什么的時候,都被關秋荷給委婉的打斷了。
氣氛一直不尷不尬的。
等上了菜之后,關秋荷干脆直接切入正題。
“王師兄,我這個弟弟想了解復旦的招生政策,主要是保送條件和自主招生規則這些。”
王洪海推了推眼鏡,一臉斯文的說道。
“方同學是申城本地的嗎?”
方年滿臉微笑的回答:“不是,我是湘楚的。”
“湘楚啊…”
王洪海夾了筷子菜。
“那條件就比較多了。”
“首先保送的話,需要五賽省一,最好是國一,要是有國一的話,對口的專業就很穩當,其次是外國語學校保送,這個湘楚好像沒有。”
“除此之外,一部分學校有推薦名額,參加我校的體驗營,擇優保送。”
王洪海還很年輕,看起來也就是二十七八歲的樣子,可能進入工作也沒幾年,所以說話也沒打官腔。
當然可能也是別的原因。
總而言之,關于保送這個分類,說得很細。
但方年卻發現,基本與自己無關。
棠梨八中是一個貧困縣下屬鄉鎮排名最末的中學,并不具備推薦保送體驗營的資格。
甚至說,整個桐鳳可能都沒名額,或者頂多一兩個名額。
接著,王洪海又補充了一句:“哦對了,今年的體驗營10天后開營,明天下午5點截止報名。”
直接沒戲。
這個時候就算是非常規手段,也晚了。
先就不說方年的成績還不能在桐鳳排名第一,就說這么多的競爭者,誰都會傾向于熟悉的人選。
而不是方年這個忽然冒頭的人。
保送這條路基本宣告堵死。
接著王洪海又介紹了自主招生:“自主招生的話,相對來說比較簡單,我校是有不同類別的自主招生計劃。”
“像文史哲學的…”
王洪海列舉了一些招生計劃。
這些計劃就很有針對性,直接劃定了不同的發展方向。
“不同的專業有不同的初試,基本上都可以通過電子郵件的形式完成,具體來說…”
“初試之后,需要在6月15號的樣子來我校入營復試…”
“通過者必須要在報考的第一志愿第一專業填入對應的專業方向,否則我校原則上不予錄取…”
“通過自主招生之后,酌情減分,一般來說會有部分省份只需要過該省一本分數線即可,湘楚的話,應該可以在提檔分數線上減20分。”
方年小聲呼出一口氣:“謝謝王哥。”
保送基本沒戲,自主招生的話,用處不大。
無非就是復旦的分數線640,他高考得考620才能過。
而且去走自主招生的路子很麻煩,文史哲學類需要一篇三千字的文章,這東西又不是寫,其實還蠻難的…
聞言,王洪海擺了擺手,笑著道:“不用客氣。”
接著問:“小方同學,你現在是理科生還是文科生,大學有沒有想好的專業。”
方年回答道:“理科,哲學。”
“理科生選哲學?”
王洪海驚了:“嚴格的說,哲學是個文科類專業,不過我校還是招收理科生的,但名額不多。”
哲學其實算是個冷門專業,一般人不會上,甚至容易被調劑,這點倒是問題不大。
轉來轉去,方年忽然發現,通過高考的方式最簡單。
這個時候,方年深刻的體會到了不同的環境差距。
如朱建斌一開始就說過的話,讀書是棠梨這種小地方改變命運的唯一機會。
而現在,一些事實很明白的擺在了眼前,其它的機會對棠梨出生的人來說,太難太難。
方年其實可以有盤外的辦法上復旦。
比如繳納一筆可觀的贊助費什么的。
頓了頓,王洪海補充道:“當然,其實還有別的方式…”
…說完了正事。
按照常理來說,飯桌上應該是推杯換盞,你好我好大家好。
方年懂這些。
但心情不是太美麗,額外的也不好給‘王哥’當助攻。
關秋荷則擺出了平常的清冷模樣。
但,這些都難不倒王洪海。
他吃了幾口菜后,放下了筷子,細致的擦了擦嘴,喝了口水,接著才一臉微笑的開口。
“秋荷,我聽你的朋友說,你在畢業分配工作的時候就離開了申城,去了一個偏遠的鄉鎮?”
“你在那里過得好嗎?”
“我聽說那個地方在地圖上連個點都沒有…”
語氣很柔和。
總體來講,是有那么點溫柔紳士的感覺的。
關秋荷露了冷淡的笑臉:“勞王師兄關心,我過得挺好的。”
王洪海也不尷尬,笑呵呵的道:“關師妹這次回申城,是打算留在這里發展了吧?”
關秋荷搖了搖頭,認真的回答:“王師兄你誤會了,我這次來申城是旅游的,順便路過。”
“我在你說的那個地圖上連點都找不到的小鄉鎮過得還不錯。”
“哦,是嗎?”王洪海一愣。
“就沒想過要回申城發展?”
“小地方有小地方的好處,但也有小地方的壞處,交通閉塞,信息不暢,很難與主流社會接軌。”
關秋荷敷衍道:“我比較喜歡清靜。”
關秋荷的敷衍,方年看得很清楚,他也不知道這兩人之前發生過什么,無意探尋。
這家飯店的餐點不錯,讓方年胃口大開,不過還是很控制的只吃了個七分飽。
差不多時,關秋荷恰到好處的擦了擦嘴。
“王師兄,今天謝謝你,下次有機會再見。”
王洪海愣住了,接著連忙道:“這么快就要走了嗎?好不容易見面,待會一起喝一杯?”
關秋荷矜持的搖頭:“不了,晚上喝酒胃不太舒服。”
“那我送送你們。”
這時的王洪海很知進退,連忙道。
關秋荷揮揮手:“不用這么客氣,我們要去外灘走走,吹吹冷風。”
“小方是第一次來申城,他媽媽拖我照顧好他。”
這時店里的服務員將關秋荷寄存的東西送了過來。
關秋荷接過后又說:“這么晚還麻煩你跑一趟,實在不好意思,不知道王師兄喜歡喝什么酒,隨便買了兩支。”
王洪海愣愣的接過后,關秋荷帶著方年離去…
走出去很遠后,都到了外灘的人潮中,關秋荷才開口解釋。
“一個朋友說王師兄剛好在復旦招生辦工作,我想的是飯桌上可以聊聊一些明面上沒有的其它捷徑。”
“嗯,王師兄比我大三屆,曾經追過我…”
最后關秋荷還是說了自己為什么表現這么冷淡的原因。
“…差不多就是這樣…”
方年在心里替這個工具人默哀了幾秒鐘。
所以說,有時候曾經喜歡過的女孩子忽然約你吃飯,可能不是想起了你的好。
而是你剛好是個合適的工具人。
這種真相,往往很扎心。
還好方年從未經歷過,因為,他跟別人說喜歡的年紀是在高中。
再之后,就沒再說過,先天不具備當工具人的條件。
聞言,方年帶著困惑問:“其實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花點時間直接去復旦招生辦問也是一樣的吧。”
關秋荷瞪了眼方年:“不是你著急明天要回棠梨嗎?”
方年沒好再說一句,‘明天上午去招生辦其實來得及。’
女人的心思本來就不好猜。
更何況還是關秋荷這樣化妝后,年齡都要差一輪的老女人…
不過得說一句,請王洪海吃飯還真不是毫無收獲。
如關秋荷所言,飯桌上確實是會講一些表面上沒有的途徑。
王洪海也說了些算是有建設性的意見。
比如在申城參加高考,這樣分數線會降低很多,雖然這個大家都能想到,但操作手段還是蠻復雜的。
又比如一些比較內部,但過程比較折騰的方式。
“現在怎么打算呢?”關秋荷問。
方年聳聳肩:“基本都與我無關,那就沖刺高考啰。”
沒有那手多余的準備,那就沒有吧,誰還沒有個一往無前沖沖沖的時候…
擠在外灘的人潮中,關秋荷笑著問。
“來外灘吹冷風的感覺怎么樣?”
方年想了想,一臉老實的回答:“人太多,吹不到風,我只能聽到喊浦江夜游,馬上就走的。”
關秋荷翻了個白眼:“想坐船就直說。”
“我去買兩張船票,你等等。”
十數分鐘后,方年終于登上了輪船。
這個時候的申城還比不上后世的繁華,好在東方明珠等建筑物的燈箱照耀下,黃浦江起碼不算是烏漆嘛黑一片。
不過要說有什么體驗的話。
那就是,冬天的風,吹得還是很冷的。
尤其是方年連個圍巾啊,帽子啊,手套啊,都沒有。
反觀關秋荷,圍巾套在脖子上,能把耳朵都遮住。
雙手套在一起,直接當手套用了。
還要嘲諷方年:“你們這些小男生啊,年紀輕輕的,就知道要風度不要溫度…”
“看看,都凍成什么樣了…”
次日上午,關秋荷帶著方年去豫園逛了逛。
這座江南古典園林,始建于明代嘉靖、萬歷年間,占地三十余畝,綠化布局合理,植物配置得當,層次分明。
反正比夜游浦江的體驗感好。
2009年1月5日下午,方年在虹橋機場告別關秋荷,帶著一個小行李箱過安檢登機回湘楚。
滿打滿算,這次申城行總共連48小時都沒有。
兩點,飛機準時起飛。
經過一番奔波,方年在湘楚省城汽車南站趕上了汽車。
目的地是棠梨下屬的一個村。
隔三差五的,大清早會有一班去省城,下午四點多從省城回,具體的運營模式方年其實完全不清楚。
他之前只聽說過,當時朱建斌去省城的時候也坐得這班車。
一開始他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剛好趕上。
經過兩個多小時的顛簸。
六點多,方年終于回到了棠梨。
在網吧街隨便找了個快餐店,對付一碗湯米粉后,方年回了職工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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