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三章 回憶
房間里很黑，沒有開燈。
窗戶卻大開著，夜風把白色的窗簾吹得揚起，在空中畫下一個又一個的曲線。
夜深人靜，本應該是上床睡覺的人，卻把自己陷入了窗邊的單人沙發中，與周邊的黑暗融為一體。
床鋪上很整潔，完全沒有躺過的樣子。
安靜的喬蓁，宛如一尊玉石雕刻的雕像，讓人感受不到一絲氣息。她在結束電話后，就坐在這里，幾個小時一動不動。
那張照片上，被無意拍攝下來的圖案，不斷的在她腦海里浮現，三翻四次的想要去觸碰她過去的回憶。
而最終，她妥協了。
順從心底的聲音，把回憶翻找出來。
喬蓁清透的雙眸，漸漸變得空洞，眼瞳化為深色的旋渦，將一切吸入之中。
她眼前的畫面，仿佛變了。
眼前，不再是酒店的擺設，而是一間古香古色的書房。
書房很大，很想古裝戲中的宮殿，卻又比宮殿更加樸實，大氣。那種厚重感，是年代賦予的，是一代又一代的沉淀，是一種看不見，只能感受到的底蘊。
書房中的書架很多，從地面到房梁，一個個，整齊排列，彼此間留下足夠人走動的空隙。
在這些空隙中，還有帶著滾輪的梯架，方便讓人取到上層的書籍。
喬蓁記得自己小的時候，曾經很堅持的想要糾正師父口中的書房，她覺得這應該是書庫，而不是書房。
房間中，除了一排排的書架外，還有一張很大的書桌，上面筆墨紙硯皆有，每一樣都按照主人的習慣歸置得整整齊齊。
畫面變得有些模糊，又如水流晃動了幾下后，重新變得清晰起來。
與之前不同，畫面中出現了一個穿著長衫，身姿挺拔的老人。他很清瘦，卻不顯羸弱，發色如雪，卻精神奕奕，讓人無法一眼看穿他真實的年齡。
他站在書桌前，低頭看著桌上的什么。
“師父！”
喬蓁聽到了自己的聲音。
而桌前的老人，也抬起頭看向了她，手中一動，一面綢緞蓋在了桌上的東西上。
“喬兒，怎么不去練功？”老人的神情很和善。
但是喬蓁知道，其實老人是很嚴厲的。只不過，他的嚴厲，都是放在她學本事的時候。
平時嘛…她覺得師父極好。
“練完了，過來看看師父。”
回憶中，喬蓁是自己的視角，她看不到自己，卻能感覺到自己走向了老人。
越來越近，老人的模樣就越來越清晰，也讓她心口漸漸發脹，一種難言的痛在心底慢慢滋生。
“師父，你在看什么？”她怎么可能沒有注意到進來時，師父的動作？
喬蓁從懂事后，就一直知道師父又秘密，八十八佛有秘密，而這兩個秘密，好像是同一個。
每一次，她想問的時候，師父總是笑著回答她，“等你的本事再厲害些，我會告訴你。”
偶爾，她又會在夜里看到師父心事重重的對月嘆息，有時候她會問，師父便會露出復雜的神色，摸著她的頭問她，“師父把你帶來這里，你以后會不會怪師父？”
她不懂，師父對她那么好，身邊又有那么多關心自己的哥哥姐姐，她為什么要怪師父？
“沒什么。”她記得，當初師父是這樣回答她的。
她裝著不在意，卻在離開時，趁師父不注意去扯那綢面，想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惹得師父興趣。
喬蓁覺得，孩子都有叛逆期的吧，那個時候的她或許就是處于叛逆期。
她動作極快，卻還是在關鍵時候，被師父擋住。
原本，她只是好奇心作祟，順便跟師父開一個玩笑，但被擋下后，她心中那不服輸的叛逆勁上來了，直接和師父斗了起來。
她當然打不過師父，最后還是仗著師父的在意，假裝受傷，才扯掉了綢面，看到了被蓋住的東西。
“石頭？”看清楚被師父掩藏的東西后，喬蓁是很驚訝的。
她本以為是什么寶貝，結果卻是一塊橢圓形的石頭？
不對！不是簡單的石頭！
在師父閃身擋住她窺探的視線，嚴肅的讓她離開時，喬蓁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那東西，看上去像石頭，卻又比石頭光滑，若說是玉石，卻又不似玉石那般有光澤。
匆匆一眼，喬蓁無從分辨到底那是什么材質。但是，她卻記下了上面刻著的圖案。
那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那個圖案，那年，她十歲。
喬蓁如旋渦般的眼睛里，浮現出一層層火焰。那些火焰，越燒越旺，將周邊的一切都燒毀，讓她的眼底只剩下火焰中的那個巨大圖案。
很疼！
渾身都疼！
整個人好像被拆掉了骨頭，渾身沒有一點力氣，她辛苦修煉了十多年的丹田一片火辣劇痛，卻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了。
“師父——！”
她聽到自己凄厲的喊聲，心口驀然一痛，讓她不堪負重的閉上雙眼。
畫面，被記憶驅除。在閉上眼的那瞬間，喬蓁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耳邊只有一個熟悉的，讓她眷念的聲音——
“喬兒，你記住它代表了邪惡，代表了毀滅，我們存在的意義，就是不計一切代價阻止它出來，哪怕是我們的命！”
“喬兒，別怪師父，把你拖入了這命運之中…”
“喬兒！這是為師最后能做的事，希望這一切到此終結，讓師父的喬兒一世平安、幸福。”
“喬兒，走吧…活著離開這里，去過普通人的日子。這里的一切，都與你無關了。”
無關？如何無關！
喬蓁在黑暗中睜開眼，凌厲的眸光讓人心頭一顫。
她的手，輕輕撫摸著沙發的扶手，眼神飄遠，呢喃自語：“師父，它好像又出來了。你放心，徒兒一定不會讓它現世。”
八十八佛已經封山，隔絕了一切，為什么那東西會出現在國外？還卷入了基因研究中？
天色漸明，喬蓁卻絲毫沒有睡意。她眸光閃爍不斷，神色晦暗難明。
最后，給那人發了一條信息，只有一個字，[查]
燕京市，特調局的局長辦公室，燈光一夜未滅。
桌上煙灰缸里，已經擠滿了煙頭，放在桌上的手機屏幕一閃，一條信息躍入坐在椅子上的人眼中。
他倏地站起來，拿起手機，眼中迸發出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