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夜,盛棠暫時脫離了危險。
醫生出來通知的時候說,只能說情況暫時穩定下來,但還需要繼續觀察,畢竟傷勢挺重的。末了又安慰家屬說,這小姑娘的生存意識挺強的,你們也要有信心才行。
莫婳愛女心切,問醫生,目前這種情況適不適合轉院。
醫生說,“現在病人在重癥,轉入普通病房的時候可以轉院,但實際上我們這也有專家會診,當然,如果家屬不放心的話,也可以遠程進行專家連線。”
等醫生走了后,盛子炎寬慰莫婳,“轉院的話我們至少要等棠棠的情況徹底穩定了才行。”
莫婳紅著眼眶不說話。
江執又去仔細咨詢了醫生,折回來后走到莫婳身邊,低聲說,“盛老師、莫老師,目前小七的指標都在穩定范圍內,所以現在重要的是你們,我訂了酒店,就在醫院附近,兩位老師去休息一下吃點東西,醫院這邊有我看著。”
這一晚,江執再頹廢也沒耽誤忙前忙后的,可能只有跑上跑下的才能讓他好過些。酒店房間挺早就訂好了,但因為盛棠還沒脫離危險期,莫婳和盛子炎肯定不能離開,但現在能稍稍放心點了,也不能讓他倆跟著熬。
“還有,”江執看向盛子炎,“我也聯系了北京那邊的專家,等小七的所有檢查單都出來了,我傳給那邊看看,這樣大家都放心。”
沒等盛子炎表態,就聽莫婳說,“放心?你讓我們怎么放心?房間你去退了吧,現在棠棠躺在里面呢,我能往哪走?”
態度仍舊挺不客氣的。
卻沒令江執打退堂鼓,似乎早就料到她會有這反應,蹲身下來,抬頭看著莫婳,“莫老師,小七在重癥室,你們進不去,在外面等著無濟于事,還不如好好去休息養精蓄銳。我知道你們睡不著,但找個稍微舒服點的地方閉目養神也好。小七這邊有我呢,有任何情況我都會第一時間聯系你們。”
莫婳盯著他的臉,眼眶凝了眼淚,“就是因為有你,沒有你的話,我家棠棠也不會躺在里面!”
情緒還是挺激動的。
姜晉是一直陪著的,見江執又離莫婳那么近,心提溜著,生怕他再挨上一巴掌。好在旁邊還有盛子炎,他低聲勸莫婳——
“雪樺,他也不想這樣的。”
莫婳的眼淚就砸下來了,“那要我怎么樣?讓我痛快地原諒他?子炎,重癥里面躺著的是我女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
她抬手按著心口位置,泣不成聲,“我這疼,都要疼死了!我真恨不得當時被山石砸的人是我啊子炎,為什么要我女兒受這個罪?”
說著,她一指江執,“他沒罪嗎?他就是罪魁禍首!為什么要來招惹我的棠棠?為什么要回國?為什么要跟薛顧先一樣害人!”
“雪樺!”盛子炎低喝了一聲,將她的輪椅微微轉了一下,又低聲,“話說得太重了。”
莫婳就靠在他身上哭,這一晚上的擔驚受怕都在眼淚里了。
盛子炎輕撫著莫婳的頭,眼神復雜地看著江執,許久后輕聲說,“你阿姨情緒不好,說得不好聽的話別往心里去。”
江執的反應他其實是如數看在眼里的,他傷心難過,還有對盛棠的牽腸掛肚,都發自內心。要說不怪他?也怪,但真要說怪他,他何錯之有?盛子炎是個男人,畢竟在情緒上能比莫婳更收斂和理智些,對于江執,他最終也是沒法責備的。
重要的是,誰都是媽生爹養,可這江執,自小就孤苦,長這么大相信也吃了不少苦,也是個挺讓人心疼的孩子。
前幾天,江執主動給他打了電話。
他說,盛老師,我會陪著小七走一輩子,所以,請你們放心地將她交給我。
至今盛子炎還記得當時江執在電話里的嗓音。
自信、爽朗又情真意切,很堅決,也很深情。
當時他在電話里回復江執的是,“膽兒肥了是吧?這么重大的事就想在電話里解決?”
雖然嘴上這么說,但盛子炎心里清楚,江執的膽子,是挺肥!
明知道雙方父母之前的芥蒂,還敢直截了當打這通電話。可這好像就是很江執,用盛棠的話說就是,我師父那個人啊,自信得很呢。
江執跟他說,盛老師您放心,我會登門拜訪。
意氣風發的江執,此時此刻,跟被人拆了翅膀的頹鷹,收斂了一身的驕傲,潰不成軍。
聞言盛子炎的話后,江執起了身,再次賠了不是,輕聲勸說,“盛老師,還是帶著莫老師回酒店休息吧,你們別累壞了身體。”
盛子炎點頭,去勸說莫婳。
可莫婳連盛子炎的話也不聽,死活不去酒店。
場面一時陷入僵局。
姜晉在旁是一句話也不敢說,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人情往來的處理壓根就不是他強項。與此同時,心中狐疑:怎么莫老師提到了薛顧先?
他多少聽說過薛顧先,就是薛梵,敦煌壁畫古法修復第一人,那手藝令人叫絕,后來隨著他的失蹤,薛教授也就成了傳說。
當初故宮的老師介紹江執,也提到了他擅長古法,不會…倆人是父子吧?
老天…
細細品莫婳剛才的那句話,越品越覺得十有八九錯不了。
姜晉近乎用膜拜的眼神看著江執。
是神二代啊。
不到中午,肖也和程溱就趕到了醫院,搭了最早的航班,風塵仆仆的。
走廊盡頭一轉彎,肖也最先瞧見的就是江執。
著實是嚇了一跳。
那一身皮能稱得上是襤褸了,大口子大口子的,身上還有傷,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這狀態完全跟工作起來顧不上形象截然相反,工作時候也顧不上形象,但眼神是亮的,整個人都跟罩了光環似的。
眼前的江執,哪怕不用看他眼睛,都能感受到他的死氣沉沉。
肖也心里一咯噔,看來盛棠的情況始終不大好。
程溱這一路上急得夠嗆,見到他們后直接沖過去了,大聲問,棠棠呢?她怎么樣了?有沒有脫離危險?
莫婳抬眼看見程溱,眼淚又下來了。
嚇得程溱腿一軟,要不是立馬伸手扶墻肯定坐地上了,她上前,顫顫巍巍問情況。盛子炎怕程溱多想,跟她說了盛棠目前的狀況。
程溱這才稍稍松口氣,但瞧著莫婳也是感慨,認識這么多年,她還真是頭一次看見莫婳哭成這樣。
“程溱。”江執低低開口,示意了她一下。
程溱走上前,剛想問他具體情況,就聽他低聲拜托,“現在莫老師誰的話都不聽,你去勸勸她,要她回酒店休息,這里用不上這么多人。”話畢,將房卡掏出來塞她手里。
程溱明白了,一點頭,“行,沒事兒,我去勸勸。”
她又折回莫婳那邊,輕聲說了許久,也終于說動了莫婳,便親自送他們去了酒店。
一時間走廊又安靜了。
只剩下江執、姜晉,還有,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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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仨老爺們能發生點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