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諸峰不及此奇,這話說的就是桐君山的奇秀,山巒疊嶂,青黛參差,天目溪穿山而走,眼底就是放馬洲,如從高處下望,那便是懸崖深潭。
挺險。
到了山頂,肖也才發現來這看日出的人還真不少,也不完全是上了年齡的,有小年輕,成雙成對的,有的甚至擇了方便的位置搭了簡易帳篷。
看來,這露宿等日出也成了一種約會方式,就是這個季節…佩服。
程溱不喜歡往人多的地方湊,找了安靜僻靜處。
這位置不錯,角度的關系她和肖也像是跟看日出的人隔開,但實際上也相離不遠,在距離上就是那種近而疏離。
肖也鋪好了防潮墊,往上一坐,一個勁地捶腿。
防潮墊挺寬大,程溱見狀沒搭理他,在另一頭坐下了,嘖嘖兩聲,這才走幾步路啊就腰酸腿疼的,看著挺結實。
肖也打開雙肩包,看見包里那幾瓶子礦泉水后,肩膀又是隱隱作痛。
想她程溱心中有怨懟,臨出門前往包里塞了不少水,看得肖也直頭疼,跟她說,水在哪都能買到…
之后的話在程溱能近乎逼死人的眼神里生生咽下,為了能維護好彼此關系,肖也馬上將雙肩包的包口一收,改口道,“嗨,不就幾瓶水嘛,小意思。”
肖也覺得,肩膀破皮了都說不準,想他茲要是走出了敦煌那就是不折不扣的少爺,這么可勁兒禍禍他的姑娘她可真是史上第一人。
他默默地從包里拿出礦泉水,一瓶…and…一瓶,然后,是各種水果、面包、蛋糕和幾袋零食…
重重一嘆氣。
希望,這些能在看日出的時候都吃完。
“商量件事兒唄。”肖也沖著她背影說。
程溱拿了瓶礦泉水,轉過身來,面朝著天邊日出的方向,懶洋洋地嗯了聲。肖也看著她手里的礦泉水瓶,賠笑,“我幫你開?”
這般討好,哪像是平日里的肖公子?
果然是做了虧心事,大不相同呢。
程溱倒是樂得他的奉獻,礦泉水瓶往他手里一遞,他接過,輕松擰開瓶蓋又還給她。
清清嗓子說,“我呢,鄭重地跟你道歉,這不是故意的,而且我也發誓,我是絕對、絕對沒有夢游癥,十有八九就是晚上起來上洗手間迷迷糊糊走錯了。”
程溱哼笑一聲沒說話,喝了口水。
“你別不信啊,我真不是個流氓。”肖也急急跟她解釋,“你放心,今晚我保證不會了!你可以監視我,如果我今晚還往床上跑,你踹我打我都行,我肯定毫無怨言!”
程溱一口水還在嘴里,聞言這話險些嗆著,驚悚扭頭瞪他——
“肖也你不是吧?今晚?不回市區嗎?”
肖也搖頭,“不行,整個十一我都得在外面飄著。”
程溱只覺天雷陣陣,“不是,這桐廬就巴掌大的地方,能讓他待整個假期?”
“我也是沒辦法啊。”肖也一身可憐氣,“我媽啊,哎,不說了,說多了都是眼淚。”
程溱真是無語問蒼天。
“你要是不愿意在桐廬待著,我就帶你去別的地方玩唄,江浙一帶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肖也提議,還挺躍躍欲試的。
程溱覺得自己只剩下半口氣。
她真的就是抱著只出來一兩天的心思跟肖也走的,在她認為,假期嘛,最好的方式就是窩在家里睡到自然醒,什么時候餓了叫點外賣,再或者有閑情雅致了跑趟超市,買點食材,親手做一道美食來犒勞一下自己。
再或者買一堆膨化食品,窩在床上刷電影、看劇,再或者打它幾天游戲。
這才是假期正確的打開方式。
而不是像現在…
程溱無力地擺擺手,說了句,“走一步看一步吧。”
她不想說話,一點都不想。
肖也笑呵呵的,胳膊一伸攬上她的肩膀,很是一副義薄云天下之口吻,“辛苦你了,為了幫我躲我媽。你放心,國慶這幾天我加倍補償你,絕不會讓你虧了。”
程溱真想一腳把他踹崖底去,但已經被他剛才的話雷得渾身沒勁,狠狠咬了一句,“你給我滾犢子!”
肖也沒惱,眉眼展笑。
“先說今晚的事。”程溱拉回理智,“就算你不想回去,多開一個房間也行吧?還跟我蹭一個房間?占姑奶奶便宜你占上癮了是吧?”
肖也舉手做起誓狀,“一會兒回酒店,我馬上解決這件事,不解決我不是人,行嗎?”
程溱瞥了他一眼,這誓言發的跟兒戲似的,但總好過沒有。
沒好氣地嗯了一聲,不再提這件事。
反正這一路上她也都想開了,就當被驢給舔了,有啥啊。
計較太多顯得矯情。
肖也顯得挺殷勤,把面包袋子打開,跟她說,“日出還有一會兒呢,你吃點東西墊墊肚子,等看完日出哥帶你吃好吃的去。”
程溱一撇嘴。
說,“日出說快也快,其實也就是一轉眼的事。”
像極了這世間的滄桑變遷,在他們眼里是漫漫歲月,可落在時代里那就是白驥過隙,轉瞬之事。
肖也其實不大關心什么時候日出,可能是職業習慣,以往在窟里一待,也顧不上什么日出日落的,反正忙起來就是披星戴月的,日出之前就進窟,累了才想著出窟,一出窟都準是日落了。
所以,肖也對日出這種景觀沒什么情結在。
視線卻是恨不得拐個彎的往遠處的帳篷瞧,吹了個輕佻的口哨。程溱聽見動靜后,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瞧見帳篷外站一姑娘,身材挺妖嬈的,主要是穿得少,一彎腰都能透過波瀾起伏瞧見平坦小腹。
程溱嘖嘖了兩聲,“感興趣啊?”
肖也懶洋洋,“模樣不錯,身段也好。”
程溱一挑眉,“這不是對女人也有感覺嘛…”
是個正常男人該有的正常反應,偏偏就喜歡跟江執混在一起,能不出事嗎。
肖也把她的話給理解歪了,語氣吊兒郎當的,“這女人吧,要想找個能共度一生的不容易,不是漂亮身材好就ok的。”
說著他指了指腦袋,“這里得有東西,而且,必須得跟我的思想高度保持一致。”
程溱對著他左看右看的,看得肖也不解,學她的口吻,“你瞅啥?”
“瞅你啊…”程溱拉長聲調,“還有思想高度呢?做你朋友難,做你女朋友更難。”
“哪能呢?你當我哥兒們綽綽有余,咱倆思想高度匹配。”他說著,胳膊一伸搭上她的肩膀。
程溱嗤笑。
又下意識往他剛剛對上眼的姑娘身上瞅,哆嗦了一下,“挺冷。”
肖也聽了,二話沒說把外套脫了,往她身上一披。程溱沖著不遠處一努嘴,“我是說那姑娘,穿得那么少。要不然你仗義一下,衣服送到人家姑娘肩上,說不定今晚就能抱得美人歸。”
肖也聽樂了,“不能夠啊,我是見色忘友的人嗎?讓誰凍著也不能讓哥兒們凍著啊。”
程溱狐疑地看著他,聽著怎么就這么虛偽呢?
“哎,哥兒們求你件事兒唄。”肖也轉過臉看著她。
兩人的氣息離得挺近,就相互撞了一下,落在程溱呼吸里,心口就撞了一下。而肖也呢,只覺得這個距離看著程溱,心里的感覺也是怪怪的。
怎么個怪法兒呢?
就好像有根羽毛在輕輕瘙他的胸口,癢得很。
程溱白了他一眼,“可別說求,呵呵,你多見義勇為啊,出手替我擺平了曲鋒,那可是英雄壯舉,我是償還三輩子都償還不完的。”
肖也聞言樂了,“別生哥氣了啊,哥就那么一說,還真往心里去了。”
程溱沒應聲。
“你看啊,反正你這陣子也在杭州,要不你就幫我演個戲——”
沒等說完,程溱就毫不客氣打斷他!
“沒戲!”
“我還沒說完呢,咋就沒戲了?你知道我要說什么?”
程溱雙腿往前一伸,雙手撐在身后,不緊不慢地說,“你現在深受相親之苦,我又是個女的,你是想伙同我一起騙阿姨,好讓她死了這條心。”
肖也嘿嘿笑,“所以說啊,你就注定能成我哥兒們,都知道我想什么。”
“肖公子啊,這個忙我是肯定忙不了的,但為了證明我有資格當你哥兒們,別的忙我倒是能幫你,”
“洗耳恭聽。”
程溱收回手,轉過身面對著他坐,一本正經,“如果你哪天喜歡上了個姑娘,你家里人反對的話,我肯定能兩肋插刀幫你。”
這話讓肖也感興趣,“怎么幫?”
程溱語氣認真,“找個男的跟你同床共枕,阿姨一看,準能同意你跟喜歡的姑娘同結連理。”說著,重重拍了拍他的肩,“到時候,我請江執就行。”
肖也臉一拉,“別跟我提他!”
“得嘞。”
不提就不提。
就像不提就不存在似的,都談名色變了,還裝。
“我去!”程溱只覺眼前有一絲微亮的光炸開。
像極了天邊睜了眼睛,緩緩的,那光就從眼縫間泄露。
肖也也沖著天邊看過去。
周遭有隱隱的歡呼聲。
那光亮就愈發耀眼了。
正如程溱說的,太陽升起,只是瞬間。
但恰恰就是這瞬間,倏地變得不一樣!
有人驚叫劃破半明的長空——
“天哪,快看!”
程溱也看到了。
而肖也,嘴巴張了半天,也說了句——
“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