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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3 你忍忍,我很快就完事

  “師父啊,我覺得這樣一點都不妥…”

  盛棠終于捱到了能下漢墓的日子。

  其實也沒等多久,就是轉過天的事。只是,當她一個人面對老板兒子的時候,終于明白了時間相對論的含義。

  度日如年。

  不過分開大半天,她覺得,自己就像跟江執分開了大半生似的。

  江執回來后,頭一點,恩準了她可以不用再像個廢人似的在旅館養病了,但前提是,必須得頂著一張符進漢墓。

  符…要畫在臉上。

  就像江執之前說的,將粉末以水調配粘稠狀,用牛眼珠子沾滿,照著王瞎婆子給的靈符圖案,一筆不差地畫在臉上。

  盛棠覺得這真是…特么的扯淡!

  心心念念想著江執也許去見中邪那幾人后,回來就能改變主意,不想他斬釘截鐵地說,畫!必須得畫!

  欲哭無淚啊…

  江執戴著一次性手套,一手端小碟,一手拿著鑷子,是用來夾小碟里沾滿粉末的牛眼珠子的。

  他哄勸盛棠,“挺妥的,不犧牲你這張小臉怎么下墓?還想中招?”

  “不行…”

  “那你就繼續輔導老板兒子作業。”

  盛棠退而求其次,“要不然…咱倆一起輔導?”

  “沒戲。”江執一口回絕。

  那畫面不能想,一想頭皮就要炸開。

  源于昨天他回來,好死不死地撞見了盛棠“輔導”老板兒子的畫面。

  所謂“輔導”,就是在玩跳棋。

  倆人玩得挺嗨。

  人家老板娘見他回來就跟見了救星似的,一個勁沖他遞眼色。江執一看這場面就明白了,敢情老板娘實在是不好意思了,上前去說吧,弄得好像盛棠帶壞小朋友似的,不說任由他倆玩吧…估摸著孩子的作業還在那擱著呢。

  孩子他是管不著,但管管自己的徒弟還是很有必要的。

  結果,先是老板兒子跟他告狀,說她玩跳棋耍賴,漏跳了好幾步。盛棠死活不承認,說自己是大人,不會騙小孩子巴拉巴拉地一大通。

  江執是眼瞧著盛棠玩賴,著實覺得臉面上過不去,就沒讓盛棠再繼續給師門丟臉。

  人老板娘會說話,沖著江執笑臉相迎——

  “江教授,您看您都是教授了,能不能歸置歸置我家這混小子?不是有那句話嗎,什么好好學習還不如學會學習方法啥的,我兒子啊就是貪玩坐不住…”

  話里話外都沒有埋怨盛棠一路帶著她兒子瞎玩的行徑,但江執耳聰目明呢,他走的時候那作業本什么樣,現在還什么樣。

  接下來的時間里…

  江執著實體驗了一把輔導小孩子做功課的酸爽之感。

  課業沒什么,那么小的孩子其實也沒什么難的東西。難是難在小孩子真是滿腦子跑火車,一刻都不得閑。

  嚴肅吧,畢竟不是自己孩子,一旦訓哭了也不好。關鍵的是,沖著這孩子也嚴肅不起來,他一板臉,老板兒子就甜甜來上一句——

  “姐夫,你笑笑唄。”

  再加上盛棠也不省心,非但不幫忙還在拖后腿,總會質疑這出題的人的思維有問題,老板兒子就跟找到知音了似的,總是沒理也想辯上三分。

  現在再一回想,江執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完成“光榮使命”的,怎么回房休息的他都不記得了,只記得倒床的那一瞬間,滿腦子里轉悠的還都是老板兒子和盛棠吵吵嚷嚷的聲音…

  江執瞧著眼前盛棠的這張臉…

  想著她性子就像個孩子似的,真要是有了孩子,還不定帶著孩子怎么瘋鬧。

  王瞎婆子給的符圖說簡單也簡單,也就幾筆畫下來了事,但說難也難,這幾筆要想畫得美觀可不容易。

  牛眼珠子剛一碰上盛棠的額頭,她就叫喚了一聲——

  “到底能不能毀容啊!”

  江執用鑷子夾著牛眼珠子,被她這么冷不丁一叫喚嚇得差點手抖,一臉無語,“不會,你又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考古隊那仨畫過了我看臉也沒事。”

  “他們是男的,我是女的——”

  “閉嘴。”

  盛棠死死抿著唇,見他又夾著牛眼珠子過來,又緊張了,“你手里的鑷子…能不能戳我眼睛上?”

  “對于拿鑷子工作這種事,我對自己還是挺有信心的。”

  “可是…”

  江執一挑眉。

  盛棠不說話了,認命地一閉眼。

  心想:我這是一張臉,可不是你擅長的壁畫…

  “師父,你能給我畫得漂亮點嗎…”

  “放心。”

  …五分鐘后。

  江執哎呦了一聲。

  盛棠的心跟著顫了一下,“怎么了?”

  “你別動啊,我畫錯了,得擦了重畫。”

  “我不…”

  “那你頂著半張臉的符出去多瘆人,你聽話。”

  “我太累了,臉一直仰著。”

  “…我想想辦法。”江執說著,腳一伸把椅子勾過來,坐下,示意她,“坐我腿上。”

  好吧…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里。

  如果有人,經過房門口的話…

  “棠小七,你在我上面別亂動,要不然我發揮不好。”

  “師父,你輕點…”

  “輕點能弄上嗎?再說了,我又沒怎么用力。”

  “可是,你弄疼我了。”

  “肯定會有點不舒服,沒涂油,干澀了些。”

  “哎呀…”

  “你忍忍,我很快就完事…”

  盛棠幾乎是全副武裝到了漢墓。

  帶著口罩,裹著大面紗,恨不得只露倆眼睛在外面。下主室的時候,她就悶著頭,什么人都不打招呼。

  直到進了主室,盛棠這才把面紗口罩摘了下來。

  再看她那張小臉…

  本該閉月羞花,奈何被畫得滑稽。

  江執這猛地一看,都心生愧疚。想他平時畫畫尚算不錯,至少還有修壁畫的底子呢,可這符畫起來真叫一個費勁。

  盛棠覺得他眼神有點奇怪,心一驚,下意識去翻包里的鏡子。

  沒摸著,這才想起上次那個鏡子江執拿走了。

  然后去掏手機。

  手被江執按住了。

  “不行,師父,我得看看我的臉。”

  她的臉被畫完之后,江執就沒容她照鏡子,理由是:一旦瞧了臉上的符不吉利。

  江執沒松手,勸說,“沒事沒事,不用看。”

  “不行,我真得看看。”盛棠心里更沒底了。

  “沒事,你真不用看。”

  好在,主墓里就他倆。

  江執以研究壁畫為名,沒讓任何人進來打擾。

  所以盛棠想,不讓看就不看吧,眼不見心不煩,反正惡心的話也就惡心江執一個人。

  壁畫上的內容依舊。

  山鬼依舊仰視星空。

  江執走上前,打開工具包開始有條不紊地工作。

  盛棠先是幫著打下手,然后試探性地伸手摸了摸壁畫,少許問,“我頂著這符再摸壁畫真沒問題?”

  “從王瞎婆子表達的意思來看,這次是沒問題。”江執說話的同時,小心翼翼取了些壁畫樣塊在封裝袋里。

  “這次?”盛棠一皺眉,“只管一次?”

  “這么貴的粉末,當然只管一次。”

  盛棠聞言無語,“也就是說,我下次再想進來,還得花一萬多?這錢賺得也太容易了吧?漢墓進進出出的,照這么個給法,她很快就能大富大貴直奔大康了。”

  “原則上是。”江執笑說,“但實際上,也不是你多給錢她就能給你畫符材料的。”

  盛棠起了狐疑。

  有錢不賺,那除非…

  江執是清楚,以她的腦瓜想出端倪是早晚的問題。

  手上的動作沒停,逐一排查壁畫的起甲和粉塵情況。他說,“進了漢墓的人沒事,進了主墓的人也沒事,最開始傳出壁畫上山鬼活了的就是考古隊中招的那三人,他們看見了白衣女子從畫中來,然后一直跟在他們左右。”

  “他們是切實碰了壁畫的,除此之外,那個盜墓賊也看見了所謂的邪靈,從他看到的東西來判斷,他應該是在掉下來的時候碰到或接觸過壁畫,只是太緊張沒注意。”

  說到這兒,江執頓了頓,也停了手里的動作,扭頭看著盛棠。

  這一眼,就讓盛棠想到了關鍵!

  她起了身,仔細打量眼前的這幅壁畫。

  看著看著,她又轉頭對上江執的目光,問他,“盜墓賊只進了一次漢墓?”

  江執點頭。

  盛棠回到江執身邊。

  江執是盤腿坐在壁畫一角取樣的,她便蹲下來,支起胳膊,胳膊肘抵著膝蓋,手托著臉,“但是,考古隊的那三人在畫符的材料沒了之后還進來過,所以他們再次中招,而那個盜墓賊就沒什么事。”

  “是啊。”江執唇角有笑,一直蔓延進眼睛里。

  他抬手摸了她的頭,“大致想到了吧?”

  盛棠一拍手,“相生相克!我臉上的東西能克制住壁畫上的東西…”說到這兒覺得像是說了句廢話似的,清清嗓子,重新表達——

  “我想說的是,壁畫上應該有種物質,沾人肌膚就能影響觸碰者,而我臉上的這種粉末,應該是能分解壁畫物質的一種…嗯,物質。”

  江執微笑,“繼續說。”

  盛棠見狀,就知道自己想到的方向肯定沒錯了。

  她干脆也學著江執一樣,盤腿席地而坐,“就像你在多年前處理的《圣安托里之死》壁畫上的鬼臉問題一樣,墓葬里的壁畫在制作材料上肯定也有自己的考量,比方說防止被盜,一旦動手盜竊就會中招。我在想…附著在壁畫上的物質,又或者是引起幻覺的材料一定不常見,要不然你早就發現了,那么,我臉上粉末狀的東西也一定不常見,甚至說很難得到,否則王瞎婆子就不可能說有錢也不賺了。”

  “不過,”她話題一轉,笑,“王瞎婆子這次是幫到咱們了,既然她知道解藥,嗯,我們暫且叫我臉上的這玩意兒是解藥吧,那她一定清楚這解藥是什么。了解解藥,還能不了解這壁畫上的物質?”

  說完,兩眼發亮瞅著江執。

  江執抿唇淺笑,嗯了一聲。

  “然后我就在想啊,壁畫上這種東西的效力能持續多久。”盛棠接著說,“你跟我說,要不了多久那三人就會沒事,劉在外的情況會比他們好一些,會很快沒事。所以,其實壁畫上的東西作用于人體是有時間局限的,如果那三人后來不下墓的話,他們也應該跟劉在外一樣,恢復得會快一些。”

  江執依舊笑得清淡,說,“分析得都對。”

  “真的?”

  “不是真的話,那你還能真撞邪?”江執反問。

  盛棠笑嘻嘻的,“可是,你也該夸獎夸獎我啊。”

  “不用夸獎。”江執說著起了身,“你聰明,能想到這些也正常。”

  盛棠翻了個白眼。

  江執雖面朝壁畫背對著她,卻能精準猜出她此時此刻的“猙獰”,“白眼就別翻了,既然有神符護體,過來幫忙。”

  盛棠顛顛上前。

  “我覺得把王瞎婆子找來,一頓嚴刑逼供最好。”

  江執拿著壁畫刀,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你這一身匪氣的跟誰學的?”

  “你呀。”盛棠坦蕩蕩。

  江執不惱反笑,認栽。

  “你現在抓王瞎婆子沒用,她就是死活不說,你還能拿她怎么辦?她是這一帶的神婆,你非得拉著她科普不可能。”江執耐心地將壁畫搖搖欲墜的起甲部分一點點取出來,語氣跟他手上的動作一樣輕柔。

  “想要別人配合你,首先你得先跟對方勢均力敵才行,否則就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取物瓶打開。”

  盛棠幫忙拿出一枚取物小瓶,戴著手套的手小心翼翼擰開蓋子,江執將甲片小心翼翼放了進去。

  “我這不是想給你節省時間嗎,再一個,我是挺擔心這壁畫里的物質會不會跟0號窟的情況一樣,耗盡了時間也沒查出問題。實際上,就是有問題。”

  “分析著看,考古隊里的儀器挺先進,夠用了。”江執微微瞇眼,細看壁畫,冷靜分析,“而且我認為這里沒0號窟那么復雜,但是…”

  他頓了頓,朝上看,又抬起戴著手套的手輕輕地按了按壁畫,跟盛棠說,“這邊的樣塊也得取一下。”

  盛棠照做。

  兢兢業業的小學徒。

  “但是什么?”她還不忘問。

  “但是,抓王瞎婆子是早晚的事,你說得沒錯,就算我們知道了壁畫的秘密,最后去找‘解藥’十有八九也得通過王瞎婆子。”

  盛棠喜上眉梢的,“放心,這事兒交給我。”

  江執看了她好半天——

  “我怎么覺得在抓人這件事上,你好像表現得格外亢奮。”

  盛棠輕嘆,“生活太平淡了,總得干票大的才能證明自己存在過。”

  江執:“…”

  盛棠還有疑問,同樣是碰了壁畫,怎么江執沒事她就有事?如果只是因為陰盛陽衰的話,那也不對啊,考古隊那仨人都是男的。

  對于這個疑問江執還真就回答不上來,想了半天,說,“也許,我真是誅邪體質吧。”

  誅邪體質。

  那豈不是跟唐僧肉一樣珍貴?

  怪不得…盛棠打量著江執的身影,咂了一下嘴。

  怪不得她一直都挺饞他的身子。

  取了樣塊。

  過了許久,盛棠突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既然帶著粉末就行,那為什么你一定要把它給我涂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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