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執、盛棠和肖也趕到0號窟的時候,羅占已經帶著祁余回了窟外的軍用帳篷里。漆黑荒蕪的戈壁灘上,有著一眼望不盡的絕望,唯獨那頂帳篷里亮了碗大的光,在這天地之間卻也只能燃照周圍方寸之地,如果遠眺,也是盡數被這鋪天蓋地的黑暗吞盡。
祁余看上去很亢奮,見江執他們來了,手舞足蹈的,“知道那里面都是什么嗎?是寶藏是財富啊…”
盛棠聽得一頭霧水的,但注意力在他最后一句話上,興致沖沖問,“寶藏?真的嗎?藏哪了?多不多?”
肖也是睡到最熟的時候被江執給拖下了床,所以這一路上都昏昏沉沉的,進了帳篷也是往邊上一趴,跟角落里的藍霹靂一個姿勢,他闔著眼,其實也沒睡著,一直在聽祁余的瘋言瘋語的。
所以聞言盛棠的話后,肖也懶洋洋說,“我想祁余的意思不是指金銀珠寶。”
江執也及時拉回盛棠那顆躍躍欲試的心,輕聲說,“鉆錢眼里了?”
盛棠想反駁,但一跟他目光相對就想起他吻了她這件事,臉騰得就紅了,蜷起雙膝,大半張臉埋在膝蓋里,有氣無力地嘟囔了句,“那他那么說,肯定會讓我誤會啊…”
祁余揮舞著手臂,兩眼冒光,“跟錢沒關系!是秘密!是神靈藏在石窟里的啟示錄!他們告訴我,0號窟里藏了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不能動也不能碰,任何人都不能靠近0號窟…像是秘密,又像是詛咒啊。”
神靈?
盛棠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江執,想見神還不容易?
江執卻看了一眼羅占。
羅占近乎是一臉無奈。
羅占著實是被祁余嚇得夠嗆,在江執他們幾個趕來之前。
打從祁余背上工具包往外走的時候,羅占就莫名地覺出不對勁來,當然,像是祁余這種壁癡,大半夜往窟里鉆是常態,但像是今晚祁余的這種表現絕非尋常。
羅占跟著祁余的影子一路下了樓,祁余上車的時候,路燈的光亮晃在他臉上,羅占看得清楚,祁余在笑,詭異地笑。
為什么會有那種笑容羅占不得而知,他認識祁余這么多年,從沒見他這么笑過。后來在窟外他也聽見祁余在笑,同樣教人后背陣陣泛涼。
他覺得事態不對勁,先給江執打了個電話,然后就打算鉆進窟里看看,豈料沒等手碰窟門,祁余就從里面出來了,見著羅占后異常興奮,就開始像現在這樣胡言亂語了。
問祁余具體看見什么了,祁余就說,“神靈讓我看見了石窟的全貌!美輪美奐!天哪,我覺得我們現在做的只是九牛一毛!但僅此而已!神說,這秘密要永藏黃沙。”
羅占,這么一個鐵錚錚的漢子,愣是被祁余弄得不敢單獨進窟了。
出帳篷之后,羅占跟江執簡單描述了番祁余的情況,江執點點頭了然,朝著石窟的方向示意了一下,“里面什么情況?”
羅占照實了說,又多少覺得沒面子,往回兜了句,“其實我一直覺得0號窟挺邪門。”
之前也是祁余被窟里的情況嚇得鬼哭狼嚎,當時羅占也是將窟內的異常看在眼里,今晚祁余又有點瘋瘋癲癲的,而關于0號窟的傳言就從未間斷過。他甚至生生冒出個念頭來,或許,0號窟真的不詳。
江執笑了笑沒說話,往前走。羅占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緊跟其后,又快走了兩步,問江執,“用不用送祁余去醫院?”
“他又沒瘋。”
羅占嘆氣,“都胡言亂語了。”
“只是說的話我們暫時還不理解,不能說他精神出了問題。”江執手持著手電筒,那一束光落在戈壁灘上,形成耀眼的光圈,緊跟著砂礫間動了動,一只壁虎飛快躍過。
他們的確驚擾了天地間的精靈。
“放心吧,我看祁余就是激動了些,沒事兒,帶他回去讓他好好睡一覺,養足了精神再聽他怎么說。”
話說間已經靠近0號窟了,再上幾個臺階就進窟,江執卻在這時停了腳步,然后又往回退,退到一定距離后手電筒往上一舉,照了照。羅占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也開了手電筒照過去,除了黑魆魆的山體,沒瞧出有什么異常。
偏偏江執還問他,“羅占,你看看石窟所在的山體,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像什么?”
像什么?
羅占覺得納悶,順著江執打過去的光圈去看,除了連綿起伏的山線也沒什么,只是在石窟的方位之上,那山體的峰巒高于周圍。當然,山體的走勢羅占一點都不陌生,白天每每來這邊都會瞧見,像是在夜色里凝望是頭一次。
他們拿的都是普通照明,專業的探照工具都在窟里,所以手電筒照出的光圈遠不及山體,稍遠一點那光就散開被稀薄了。可就眼前這么一點的光亮,換種角度換個方式再去看被月光朦朧的山體,意外的,就瞧出點別的意思來。
羅占瞅著瞅著,心頭就攀升異樣來,“看著是像什么,但我又說不上來。”
江執借著手電筒的光虛勒了那處凸起山體的線條走向,說,“屈原在《九歌》里寫過這樣一段話,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帶女蘿。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淮南子》里也有說過,山出魈陽。”
羅占不解。
江執笑,“說的就是山鬼啊。”
羅占一激靈,再去看那山體的形狀,就著實像極了妖嬈的山鬼在慵懶側臥。
“羅占,你在工程器械這塊是專業,對石窟加固經驗豐富,尤其是對山體情況了如指掌。”江執盯著山體下方的石窟,問他,“所以你有沒有覺得這0號窟的結構有點怪?”
盛棠在帳篷里等不及來了石窟這邊,見羅占在周圍踱步像是在打量什么感到奇怪,問他怎么了,羅占尚且沒定論就說沒什么,觀察觀察。
這話說得盛棠一頭霧水的,又問他江執哪去了。羅占朝著窟里一抬下巴,進去了。
盛棠更是不解地看著他說,心怎么這么大啊?就讓我家Fan神一個人進去?萬一出事了怎么辦?
說得羅占下句話不知道該怎么接。
盛棠就雄赳赳氣昂昂地邁上了山階,窟門是掩著的,里面竟然沒有照明。
羅占在石窟下方仰頭去看盛棠,她已經進去了,大半個身子被黑暗吞噬,不知怎的,他就覺得盛棠好像是被只獸給沒了似的。不對,不是獸…
他的目光再往上移,心頭一緊,是山鬼。
盛棠自然不清楚之前他們兩人的對話,就覺得眼前黑乎乎的,視線還沒適應窟里的黑乎乎,輕輕叫了聲,“師父?”
叫完之后還在心里嘀咕:我是要叫他師父好呢還是Fan神?又或者叫他…男朋友?
正想著,就覺腰被人從身后圈住。
一驚。
還沒等出聲,就聽江執磁性的嗓音從頭頂落下來,溫熱,低低的,“噓,不要出聲,仔細看一下周圍的壁畫。”
盛棠點頭,背貼著江執的胸膛,心神不搖曳才怪,又身處黑暗之中,這種獨處總叫人浮想聯翩呢。
江執收緊了手臂,就算沒看見她的表情,也似乎猜出了她的心思,唇又滑到她耳畔,“把你五顏六色的念頭收一收。”
一句話說得盛棠心口一緊。
怎么收?你告訴我怎么收?尤其是你還在摟著我…
沒敢廢話,等視線漸漸適應石窟,她開始打量四周。講真,窟里沒有照明,外面又是黑夜,唯有利用從半掩窟門里泄進來的月光來助力。
最開始沒什么,可很快的就發現了不對勁。
緊跟著眼珠子越瞪越大,驚叫一聲,扭頭一把摟住江執,手勁不小。
江執穩穩當當接住她,低笑,“棠小七,我就知道你饞我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