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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 湊熱鬧去

  翌日,敦煌氣溫高達42度,雖說進了九月份,但天也沒說短就短,好像入睡前天色將將黑,再睜眼一掀窗簾早就陽光刺眼了,弄得就跟從沒黑過天似的。

  盛棠都沒敢直面江執,一大早就通過肖也請假,然后又補了句:其實我這也是為了工作,師兄你想啊,我要不是愛崗敬業的話,我何必頂著酷暑自虐?窟里雖說熱吧,但畢竟不直曬。

  肖也當時還沒醒透,左耳朵進右耳朵出的,留在腦子里的也沒幾句,就隱約知道盛棠是為了工作想要通過他跟江執請假,一頭霧水的,說話含含糊糊,“既然是工作,請什么假啊?”

  “我今天不進窟啊。”

  “不進窟去哪?”

  “嗯…”盛棠在電話里思考,“去雅丹魔鬼城吧。”

  結束通話,肖也又迷迷糊糊睡去了,臨陷入夢鄉之前還在想,沒事去魔鬼城干什么,一堆破土堆的有什么好看的?接跟著就開始夢見雅丹魔鬼城,黃沙漫天,風從一座座土黃色的堆柱間越過時發出嗚嗚聲響,像是有人在哭泣,他在戈壁灘上行走,走兩步陷一步的,朝著最高的土堆前行,走著走著,戈壁之下猛地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腳,有個陰森森的聲音問他,誰讓你進來的?

  他就在夢里拼命喊:放開我!棠棠你別怕,師兄來救你了!

  有和闐美玉傳入中原的地方名為玉門,河西走廊西端,是絲綢古道西出敦煌進入西域北道和中道的必經關口。距關西90公里外便有雅丹地貌群落,這群落之中有眾多形狀特殊的土堆,乍看過去像是有城墻、有雕像、有戰艦,惟妙惟肖得很,只是遇風之后的聲音烈烈森森,如鬼叫般,夜行轉而不出,這才被叫做魔鬼城。

  經過0號窟,車子繼續前行,直到進入更廣袤無垠的戈壁之中,那是一片形同青色海浪之地,一座座的土黃色就聳立在那片青灰色的戈壁之上,天高地闊人渺小,浩瀚之感油然而生。

  盛棠今天是起了個大早趕了個晚集,洗漱的時候先是好生擔心肖也會不會很完整地表達出她的意思,磨磨蹭蹭的就晃到了快中午。

  沈瑤雖說著急,但也不好意思直催,再加上大高溫的,沈瑤對盛棠更是抱著愧疚之心,干脆請了頓午飯。盛棠倒是欣然接受,選了家空調最足的餐廳就往里鉆,又要了好幾大杯的冰鎮杏皮水。

  邊吃邊聊。

  盛棠先是跟沈瑤說了關于胡旋舞和六幺舞的分解動作,又將飛天舞的動作要領跟她簡單說了說,沈瑤在舞蹈上并非專業,所以聽得云里霧里的,最后無奈低嘆,“要說以前這人吧就是太講究,好好的跳個胡旋舞不行嗎?”

  盛棠拄著臉,咬著吸管說,“胡旋舞在當時不被正統接納,落在壁畫上勢必就有所改變唄,只是你負責的那塊壁畫里的舞姿所表達的意思更妖孽些,這也就是放在0號窟里,要擱在敦煌石窟群,畫這幅壁畫的工匠肯定會被拖出去宰了。”

  沈瑤不懂舞蹈,但對于六幺舞和胡旋舞的文化背景是熟悉。

  六幺舞自是不用說,跳得人少,漸漸失傳,而胡旋舞,雖說在唐代盛行過,甚至楊貴妃還率一眾胡旋女為李世民跳過胡旋舞,但實際上胡旋舞在當時那個年代的地位并不高,曾一度被認為是妖舞,就如元稹在《胡旋女》詩中云:“天寶欲末胡欲亂,胡人獻女能胡旋,旋得明王不覺迷,妖胡奄到長生殿。

  可見胡旋舞當時的處境很尷尬。

  盛棠講起舞蹈來倒是滔滔不絕的,沈瑤邊聽邊觀察她的臉色,能明顯看到她眼里的血絲和眼底隱隱的烏青,趁著她喝口水歇歇嗓的空擋,沈瑤實在忍不住問她,“棠棠,我怎么覺得你像是沒休息好呢?今天真的行嗎?天這么熱,我擔心你身體吃不消。”

  盛棠一揮手,“沒事兒,我現在喝杏皮水喝得毛孔里都嗖嗖往外冒涼氣,不怕熱。”

  午后,盛棠又去備了服飾。

  正所謂工欲利其事必先利其器,對于盛棠來說,畫畫是常態,是隨手就能來的事,但跳舞不一樣,是必須要有儀式感的。她要么不跳,一旦跳了,那必然是沖著認真去的。

  準備得不用那么復雜,但一定要有,又特意請了位擊鼓師傅,一切備齊,太陽已開始偏移,沈瑤相當于溜溜地陪了一個白天。盛棠給出完全寬慰:雅丹魔鬼城只有到了夕陽西下才是最美的時候,我的舞姿那么美,當然要配上最好的時辰。

  沈瑤想想也對,輪跳舞這件事人家盛棠是專業的,怎么說怎么就有道理。

  盛棠心里想的卻是,終于熬過大太陽了…

  今天石窟里挺安靜的,大家都在各忙各的都不怎么吱聲。

  平時有盛棠在,石窟里會時不時熱鬧一下,再加上祁余這只活寶,窟里時不時就能來一陣子的歡聲笑語。今天不見盛棠,祁余的心情看上去也一般,爬高的時候羅占提醒他注意安全,他也只是“嗯”了一聲,不像平時非得在羅占面前逞逞能才善罷甘休。

  江執今天的工作效率不算太高,那些配好的顏料遲遲沒下去多少,打算給塑像瓔珞填金箔的時候又總會想起盛棠一臉求知若渴的模樣,毛筆就遲遲下不去了。

  在不知第幾次看表后,江執放下手里的工具,冷不丁地問了句,“棠小七是怎么回事?你們誰看見她了?”

  祁余和羅占都表示不知道,肖也在對比數字修復動態圖,聞言后哦了一聲,頭也沒抬,輕描淡寫地來了句,“棠棠今早要我幫她請假,一忙我就給忘了。”

  “請假?出什么事了?”江執問。

  肖也的絲線從電腦屏幕上移開,抬頭看著江執看了好半天,“記不清了,當時我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記住請假這倆字,哦,好像還有魔鬼…”

  祁余居高臨下,扭頭俯視他,“怪不得天蒙蒙亮的時候你在屋里喊說什么棠棠別怕,師兄來救你,原來你做夢呢。”

  一句話說得江執沉了臉。

  摘了手套,掏出手機,想著一個電話打給盛棠,手指頭都按了三個數字鍵又停了,轉頭打開微信,翻開她的朋友圈。

  果然是時時刻刻都能交代自己狀態的姑娘。

  發了張自拍。

  畫了淡妝,長發披肩,發間隱約可見彩辮,像是穿了身裙子,因為角度的關系看得不是很清楚,卻能瞧見身側有彩帶,這是…

  “肖也。”江執沖著他敲了敲手機屏幕,“怎么回事兒?”

  肖也挨得近,看得也清楚,先是愣了一下,猛地想起關鍵詞,“魔鬼城,對,是魔鬼城!棠棠去了魔鬼城。”

  “穿成這樣去魔鬼城?干什么?給旅游部那邊做友情贊助?荒唐。”江執說著將工具箱利落一收,起身就離了石窟。

  肖也跟祁余他們面面相覷,數秒后,仨人十分有默契的收拾好工具,緊跟著出了石窟。

  這盛棠意外的去給旅游部做招財貓,難得一見。

  湊熱鬧去!

無線電子書    他以時間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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